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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雪迹直至悬崖,没有别的异样。
杨晴已喘息,眸子里现出了恐惧之色。
为什么没有别的痕迹?为什么没有水缸破碎的痕迹?为什么没有人在融化?
阳光温柔、绚丽如柔和,大地万物都可以感受到它的热力与柔美。
没有风,那株松树上积雪忽然飘了下去,没有一丝声音。
下面漆黑而幽静,朦胧而诡异。
缕缕烟雾飘出,仿佛是农家冒出的炊烟。
杨晴忽然掠起,扑向柳销魂,脸色仿佛已因过度恐慌变得冰冷、透明。
柳销魂抱住孤鹰,泪水已干,眸子里却依稀流露怜惜、同情之色。
是对孤鹰的怜惜、同情?还是对无生的怜惜、同情?
柔和、可爱的阳光照在两双手手上,却给不了她们一丝暖意。
杨晴凝视着自己的手,也凝视着柳销魂的手。
自己的手修长而纤细,却显得苍白而透明,她的手瘦消而幽静,显得娇弱而无力。
此时都已在不停的抖动。
她们心里仿佛都已在惧怕着什么。
杨晴盯着她的眼眸,“我知道你很难过。”
柳销魂不语。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柳销魂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她,“你都知道?”
杨晴凝视着她那双手,盯的很出奇,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自己的手渐渐已稳定,她们的手都已渐渐不再抖动。
她柔摸着柳销魂的手,“一切都已过去,是不是?”
柳销魂点头。
“他们都已离去,可是我们还依稀还在,是不是?”
柳销魂不语,已点头。
她不懂杨晴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她如此镇定,就说明她不会做出令自己、令别人伤心的事来。
一个人在伤心痛绝情绪失控的时候,是很容易做出凄惨的事来。
柳销魂很明白这件事,因为她自己深知这一点。
可是她还不明白伤心痛绝的极点也许并不是情绪失控。
杨晴柔摸着她的脸颊,又轻轻的将她扶起,就静静的盯着孤鹰。
不远处的风娘子已在挖坑,深深的坑已挖好,她已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
柳销魂凝视着杨晴,眸子里怜惜、同情之色变得更加娇弱、无力,“我......。”
杨晴将她躯体上貂裘缓缓拉紧,自己的躯体已剩下一件薄纱,她仰望苍穹,静静让道道柔软的光线刺激自己躯体,“你不必说,我什么都知道,也都看见了。”
她看见了什么?是不是已看见无生跌入悬崖?还是无生在她的梦境里流露出什么?
柳销魂凝视着杨晴的脸颊,她的脸颊上已变得羞红,比阳光更加羞红。
她忽然看不懂这女人,一向很喜欢嬉笑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安静的令人不安。
杨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凝视着柳销魂,“好舒服,好舒服。”
久经冰雪的人,遇到阳光的柔和,都会忍不住感慨,也忍不住去好好享受里面的热力。
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可是柳销魂却觉得有点不对,却找不到哪里不对。
难道杨晴不应该去感慨?难道她不应该去好好享受这缕缕柔光?
杨晴嘴角又现出了笑意,这也是美丽的笑容。
没有风,阳光更显柔和。
杨晴将孤鹰缓缓抱去,向柳销魂点点头。
柳销魂也点点头,将孤鹰的那口剑捡起,跟在杨晴的后面。
短短的时间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是痛苦折磨?
也许正是那种痛苦折磨,因为有很多成功的人背后,都有一段极为痛苦的心酸往事,也许正因为这种折磨,才令自己变得更加顽强不屈,更加学会珍惜生命的可贵。
无论在什么地方倒下,都会咬牙挣扎着站起,傲然挺胸,走向前方。
杨晴无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了对生命的向往与追求,柳销魂已抱定这主意。
所以柳销魂已笑了,笑的欢愉而喜悦。
她欢愉,她喜悦,竟也是替别人欢愉、喜悦。
风娘子不懂,似已被她们两人的样子深深惊呆,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自己的朋友死去,都会哀伤,都会痛苦。
她们一点也没有。
墓穴已填好,傲立于山川最高处,也是悬崖的边上。
剑出鞘,剑光飘飘。
剑光一闪而过,冰冷、坚硬的山石已被削成两半。
“好剑。”杨晴凝视着剑锋上屡屡寒意。
风娘子躺在青石上,静静的享受阳光带来的刺激,她希望每一天都可以这样过着。
这种感觉实在舒服极了。
柳销魂凝视着雪亮的剑锋,“是不是每一口好剑都有自己不平凡的经历?”
杨晴点头,凝视着剑锋,剑锋上温柔的阳光下,居然没有一丝暖意。
“是的。”她的眸子没有一丝移动,盯着剑锋上的寒意,“这口剑的主人一定很孤单。”
柳销魂点头,“你可以看出来?”
杨晴摇头,凝视着墓穴,“我看不出来,而且也不是用肉眼看的。”
柳销魂的眸子里欢愉、喜悦之色更浓,因为她看见杨晴比以前更坚强,看问题更仔细。“那你怎么知道的?”
杨晴点点头,握住剑柄,她的手也很稳定。
“是这口剑告诉我的,我握住剑柄的同时,剑已告诉了我一切。”
柳销魂拍手称快,“你真的好棒。”
她虽在替杨晴高兴,可是依然不明白,剑又是怎么告诉杨晴的。
这听起来有点悬疑,更令人不敢相信。
柳销魂凝视着杨晴,盯着她的手,“也许你也适合当一名剑客。”
杨晴叹息,凝视着自己的手,“我的手是不是看起来很稳定?”
柳销魂点头。
她看见杨晴的手,很容易令她想到这口剑的主人那只手,都是那么的稳定,稳定而冷静。
也许他们都有握剑的本能,能紧紧的将剑握在手里,将别人的性命刺于剑锋下。
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更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
杨晴盯着剑光,缓缓的逼近剑光,她的目光与剑光仿佛已擦出了火花,一种看不见的火花。
柳销魂已感觉到这种火花。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柳销魂凝视着那只磐石般稳定的手,“这口剑是不是还告诉你什么?”
杨晴渐渐已喘息。
剑不可以去选择,剑的贞操也许比公主的情操还要真誓,还要伟大,诚恳。
一口剑如果离开主人,也感觉到主人不在去触摸自己,会怎么样?
也许极为痴情、极为真誓的失恋少女才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剑锋上的寒光没有一丝改变,是不是已向握剑的人诉说了什么?
那么它向杨晴诉说了什么?
柳销魂凝视着杨晴,杨晴脸颊上的泪水已飘零,却没有一丝伤感、哀伤。
她看不懂。
剑已伤,剑已哀。
杨晴忽然将这口剑插进泥土。
剑光顿消,剑气更无。
“这也是口好剑,我总以为万花楼的漫天雪花那口剑是好剑,现出才知道我......。”
“你知道什么?”柳销魂盯着杨晴不再握剑的手,渐渐已神奇般的抖动着。
“我现在才知道,这口剑也不错,真的很好。”
柳销魂凝视着阳光,尽量多吸收点热力。
杨晴柔柔的将柳销魂抱住,“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冷吗?”
柳销魂笑着点点头。
杨晴并没有问她衣衫到哪去了?也没有问她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她真的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柳销魂躯体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但是却渐渐感觉到杨晴抖动起来。
她忽然抬起头,凝视着杨晴,她的笑意飘飘。
杨晴看到她的笑意,渐渐松手,走向不远处雪迹,也是水缸移动的雪迹。
她蹲下轻轻触摸着,不语。
阳光变得很强烈,雪迹变得已脆弱。
柳销魂凝视着杨晴,笑着。
杨晴也笑了。
如果柳销魂知道杨晴去做什么,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杨晴轻轻的薄纱在冰雪中轻轻抽动,薄纱中结实而又纤细的腰肢也轻轻抽动着,可是她并不在乎,似已不惧怕这寒冷。
她走向崖口,伸出双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对着柳销魂笑了笑。
这种笑意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很难令人觉察到什么。
可是柳销魂的心骤然间变得冰冷,冰冷如掉进寒潭。
她并不是一个很冷血的女人,也不是愚笨的女人,只是这种女人,上帝都不会令她失去观察能力。
就在多年前,在冰冷、寂寞的街道上,一个死囚判了斩立决,那个死囚也带着这种笑意。
她深深的记得这种笑意,并没有一丝忘记。
死亡前的人那种笑意是不是会令人惧怕?呕吐?人的笑意有多种,杨晴笑意是很特别的一种。
特别的令人无法忘却,因为这是一个人即将死去的笑意。
这种笑意自从那天起,就像是烙印深深的已刻在她脑海里,无法忘却。
柳销魂每当想起那种笑意,就忍不住去惧怕、呕吐。
也有很多小孩受到这种笑意的惊吓,就会变得精神失常,变得时刻都会胆小,甚至面对自己母亲的怀抱、亲吻,都没有一丝作用,有人抱着孩子,夜色将至未至的时候,在河边不停呼唤着孩子的名字,仿佛这样可以将孩子的灵魂唤回;也有人在孩子熟睡的时候,在枕头下偷偷放了把剪刀,仿佛想将惊吓孩子的灵神驱走;也有人直接就请了一个巫婆,把孩子活活盖在水缸里,孩子在里面可怜的哭着,外面用青竹挥洒着漆黑的巫水,巫婆疯狗似的不停鬼哭狼嚎的不停降咒,不停的用擀面杖敲打着水缸,显得极为诡异、极为诡秘......。
柳销魂并没有忘却这种笑意。
杨晴除了有种笑意,也飘零着泪水。
泪水飘零,人已飘下。
杨晴已凝视着里面云吞缭绕的尽头,仿佛有个人在下面缓缓融化着。
风娘子风一样的飘起,可是她已看到一个人比她还快了一步到了那里。
这人竟是那几近冻僵的女人。
她虽然不认识这女人,却已深深震撼了自己。
柳销魂死死的握住薄纱,薄薄的薄纱,仿佛是崖壁上轻盈而透明的冰雪,说不出的神秘、欢快。
风娘子紧紧的将她拉回去,紧紧的将她抱住,一刻都不敢放开。
因为她渐渐已明白,生命在有些人的眼里,并不是很可贵。
这些人并不是很爱惜生命,爱惜的东西是一直以来,自己想要也要不到的情感。
风娘子风一般的抖动着,似已惧怕这里的一切。
柳销魂凝视着薄纱,久久不语,仿佛已无法再说话。
风娘子深深叹息,凝视着薄纱,“好可惜,一个好女人,就这样......。”
柳销魂不语,也无法在语。
她竟已晕眩了过去。
风娘子深深叹息,她迎着温暖的阳光,走向那匹马。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哀伤、痛苦,却又极为苦恼。
将柳销魂放在马背上,就静静的拉着马走着,冰冷、僵硬的大地,实在令自己厌恶。
风娘子脸上的哀伤渐渐已消失,苦闷变得更浓。
她苦闷是因为自己最近很不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什么都不顺利。
自从收了一万两银票开始,就没完没了的发生着不快。
她从未这样照顾女人,杨晴已被她细心照顾了;从未掩埋过尸骨,现在做了,而且不等别人说,自己就做了;从未过怜惜、同情过别人,因为同情、怜惜并不能令自己得到很多好处,可是现在同情了,而且看不到一丝好处;更令自己苦恼的就是救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是哪里的公主?还是什么地方的千金小姐?
风娘子拉了拉这匹马的耳朵,对着它说着,“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活该?”
这匹马轻轻嘶叫,也不知道是痛得嘶叫,还是被她的苦闷所感动,作深深哀伤。
“是我活该。”她索性自己说了出来,“我就不该这么心软,应该好好硬气心肠,做一次冷血枭雄,是不是?”
这匹马没有嘶叫,似已很苦闷,仿佛比她更苦闷。
她缓缓的走着,缓缓在这匹马的脑瓜盖上指了指,“人在江湖中行走,就不能心太软,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匹马没有一丝异样的动作,慢慢踩在僵硬、冰冷的雪地里,踩下去,就发出清脆而又生硬的沙沙声,这种声音,仿佛是嚼着冰糖葫芦红糖的那种声音。
风娘子欢快的说着,“这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懂了吗?”
这匹马不会懂,如果懂的话就不会被她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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