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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已出鞘。

剑光飘飘,剑气森森。

这两口剑都是好剑,握剑的人都是好手。

卢一飞是好手,冷笑师太更是好手。

江湖中很多学剑的后起之秀都会以他们为榜样、动力,不停的追逐,不停的求取进步。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两位极为出名、极为出色的剑客又有何求?

名声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对自己很重要?对自己的门派也很重要吗?

冷风更加冰冷,冰冷而无情。

那扇窗户不停抖动着,就在抖动到无法忍受的时候,骤然间已打开。

边上炉火扭动更加剧烈。

柳销魂走向窗户,然后就吃惊的呆在那里。

十几名鹰三镖局的人骤然间在剑光下倒下,倒下就不再站起。

手里依然握住刀,手臂上根根青筋毒蛇般软软无力褪去。

人倒下,刀落地。

剑尖的鲜血犹在飘零,人已看向这边,冷冷冰冰的眼睛没有一丝情感。

发丝高高挽起,上面仅有一根漆黑的发簪。

剑并未入鞘,十几名峨嵋弟子疯狂的奔向里面,奔向楼上。

柳销魂也知道,她们也会奔向自己,剑尖飘零着别人的鲜血,用不了多久,也会有自己的鲜血。

几条漆黑、消瘦而无肉的土狗,摇了摇尾巴,缓缓的靠了过去,舔了舔地上鲜血,怪叫了一声,......。

缕缕发丝冷风胡乱晃动着,却并不能令它们有一丝后退的意思。

它们渐渐已撕咬着血肉,......。

冷风呼啸。

柳销魂只觉得胃部忽然剧烈抽搐,然后用力的抓住窗户那根横木,将躯体靠在上面,然后疯狂的呕吐。

她不怕死,也不怕受到任何伤害。

肚子里的食物并不多,已统统吐完、吐尽,可是吐意并未消退,一丝也没有,所以她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

她实在无法忍受几条恶狗的残忍、恶毒。

剑已出鞘,并没有入鞘。

他们显然没有一丝入鞘的意思,因为出鞘目的并未达到。

所以不能入鞘。

人犹在等待,两口剑冷冷的对着她,谁都不愿让谁。

他们两人仿佛都有杀死柳销魂的理由。

卢一飞温文尔雅的握住剑,远远的站着,并没有靠近,冷笑也不会让靠近。

冷笑也是一样,卢一飞也绝不会让她靠近一点。

峨嵋弟子已肃立一边,剑尖鲜血已飘尽,并没有擦净上面的雪迹。

她们都很年轻,目光却很冷,又冷又冰,死死的盯着柳销魂。

人是温文尔雅的,手中剑却是极为冰冷的。

他笑了笑,凝视着柳销魂的背脊,背脊已在冷风中轻轻抽动,吐意犹在,肚子早已空空。

“在下华山派大弟子卢一飞,恭请离别咒主人柳销魂早做决断。”

酸书生的文化实在令人佩服、吃惊,对自己的敌人都显得很尊敬,很有修养。

冷笑冷笑着,笑得仿佛是十几堆恶鬼,残忍、恶毒而又无情。

冷风掠过,插在她身后的拂尘就不由摇晃了起来,摇晃的并不比外面那几条尾巴轻。

她冷冷的站着,掌中剑没有动,剑光却已冷冷飘动着。

“娘希匹,你是不是等不及了?”

卢一飞笑了笑,不语。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是不是喜欢很快收场的那种男人?”

卢一飞笑意不变,也没有说一句话。

冷笑冷笑着更加疯狂,更加恶毒,“你是不是没有用?”

这些话不但令柳销魂深深吃惊,也令所有人吃惊。

峨嵋派虽然是学剑的剑派,并没有经过儒学的熏陶,却也不是地痞流氓之流。

卢一飞温文尔雅的笑着,仿佛并没有听到,又仿佛懒得去听。

这种修养,放眼江湖,也许都找不出几个。

柳销魂缓缓喘息着,躯体抖动的已不再那么剧烈。

她转过身,凝视着他们,眸子里呕吐之色渐渐已平息,怜惜、同情之色更浓。

冷笑忽然冷笑着盯向柳销魂,“横竖都一死,快点。”

眸子里已显得很得意,也很自豪,因为她有把握。

她的剑很快,也许比卢一飞要快点,一个人如果想死的舒服点,就需要死在这口剑下,死亡前的那种痛苦也会少点。

卢一飞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改变,胸膛却已缓缓起伏着。

因为他也知道这一点,掌中剑的确没有冷笑快。

冷笑冷冷的抚摸着剑穗,脸颊上每一根老肉已剑穗般飘动。

“你可以选了,选谁都可以,我们都会给你一个痛快。”她忽又冷盯着柳销魂,“想要更痛快点,就要看谁的剑快了。”

她仿佛在告诉柳销魂,自己的剑很快,死在自己的剑锋下,死亡前的痛苦一定很少。

柳销魂不语,她的嘴仿佛已无法言语。

她只是伸出手,指向卢一飞。

这表示她愿意死在卢一飞的剑下,不愿死在冷笑剑下。

冷笑脸上笑意已凝结,静静磨牙,冷冷的盯着卢一飞。

她实在恨透了卢一飞。

卢一飞笑了,笑得很欢快,却没有一丝得意,因为他是文化人,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就算是胜利也不能有一丝骄傲之色。

他笑着走向柳销魂,冷笑没有阻止他,他已是这场拼命中最大的赢家。

其他人也没有阻止他。

他笑着走了两步,骤然间已倒下。

脸上的笑意依稀温文尔雅,令人不但极为欢愉、喜悦,也令人敬重、钦佩。

他竟已死了。

没有人看见他被谁杀死的,也没有人见到一滴鲜血。

这人仿佛是被地狱里的妖魔活活掐死的,没有一丝痕迹。

剑柄没有剑穗,剑犹在手中。

握剑的手依稀没有松开剑柄,因为他们都是剑客,剑客的剑一旦出鞘,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入鞘。

他也一样。

柳销魂的躯体忽然变得更加抖动,因为自己又无辜的伤害到一个人。

她不想伤害,却已伤害到。

手已缩回,紧紧的贴在胸前,似已一刻也不愿拿出,不愿再去伤害别人。

死寂,死寂如墓穴。

每一个人脸颊上仿佛都已飘起一抹看不见的阴影。

冷笑的笑意变得很奇怪,很僵硬,很丑陋,也很可怜。

十几名峨嵋弟子掌中剑依稀没有入鞘,剑尖的雪迹犹在,可是却已不稳,渐渐已抖动。

柳销魂已清晰的听到她们呼吸都已急促。

她缓缓走向冷笑,娇弱的凝视着她,“你是剑客?”

冷笑已后退,退得很慢,脸上每一根皱纹都已轻轻抽动,她只是点点头,却没有说一个字。

那张嘴仿佛已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捂住,死死的捂住。

一个字也休想说出。

柳销魂娇弱的站着,她也站着,手中的剑依稀很稳,也很冷,可是已有了变化。

一种看不见的变化。

“你手里是不是剑?”

她说的很慢,也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冷笑点头,不语。

柳销魂娇弱的凝视着她,“你的剑也杀人?”

冷笑点头。

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变得仿佛是半只恶鬼,不但令人惧怕、胆怯,也令人生出怜惜、同情。

柳销魂点点头,似已明白了这一点,“那你来杀我。”

冷笑咬牙,冷冷的盯着她,盯着她的手。

那只手没有动,人已闭上眼,这不会有什么危险,一丝也不会有。

她显然也知道街道上诡异、诡秘的事,本来是不信的,也休想令她相信。

现在却休想令她不相信,她不得不小心。

因为这只手仿佛带着一种神奇而又奇异的妖法,只要一点到谁,谁就会死去。

柳销魂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已现出了怜惜、同情。

冷笑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字来,“好。”

话语声中,她的剑已惊虹般飞出,刺向柳销魂的胸膛。

柳销魂没有动,躯体娇弱的站着,娇弱的等待着。

剑尖仿佛已刺进柳销魂的胸膛,仿佛又没有刺进去,只是静静的停在那里,痴痴的盯着柳销魂。

柳销魂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可是她边上赫然多出一个人。

这人的笑意很大路,站的也很大路。

无论是谁,都可以感觉到这人很容易沟通,很容易成为朋友。

这人赫然是徐大路。

他停在柳销魂边上,只是将柳销魂的手轻轻抬起而已,并没有做别的动作。

柳销魂忽然睁开眼,就看见了冷笑烂泥般倒下。

她的弟子依稀肃立于边上。

徐大路笑着凝视她们,她们每一个都很年轻,也很漂亮,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可以令人欢愉、欢快,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可以在她们躯体上找到欢乐、喜悦。

“你们的师傅已死了。”

她们不语。

“你们还活着,是不是?”

没有人说话,只有他自己在说话。

“你们可以将她带走,现在就走。”

她们已走,现在就走了,带着尸骨缓缓的走了下去,走向漆黑的远方。

徐大路凝视着柳销魂,眸子里流露着很大路的笑意,“人已死去,徒悲无用。”

柳销魂凝视着他,眸子里渐渐变得很痛恨,她痛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我又杀人了。”

徐大路笑了笑,笑的很无奈,“是的,我就在边上。”

柳销魂点头,缓缓蹲下,紧紧的抱紧膝盖,凝视着炉火。

这炉火并没有什么特别,冷风掠过,就不停扭动着,仿佛是一个很专业的舞者,在扭动着心里的情怀跟浪漫。

剧烈却不会令人厌恶,只会给人带来温暖。

徐大路往里面丢了一块木炭,深深的叹息着,脸上无奈之色更浓。

柳销魂缓缓凝视着他,“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徐大路吃惊的盯着柳销魂,他不相信她会说出这句话来。

他也知道她说去的地方是哪里,难道她还没有呆够?

那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冰冷、坚硬的牢房里什么也没有,连一点光也休想照进去,更没有风,一缕风也休想吹得进去,当然也没有一点温暖。

一个人可以不去感受到光,也可以不去感受到风,却不能失去温暖,一点也不能,因为那实在很无情,也很冷血。

“你回去?”他忽然凝视着柳销魂,吃惊的笑了笑。

柳销魂缓缓的凝视着他,缓缓的站起,笑着,“你让我回到那里面,我想回去。”

她说的很慢,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

徐大路忽然转过身,凝视着地上另一具尸骨。

他的笑意犹在,温文尔雅的笑意没有一丝褪去,仿佛时刻都在告诉着别人,自己多么有修养,也很有教养。

柳销魂忽然走向他的面前,笑着,“我不想再害人,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我甚至可以......。”

她的话并没有说出,也不用说出。

徐大路笑了,笑的仿佛很奇怪,“你很喜欢那里?”

柳销魂点头,“是的,我很喜欢那里。”

“你喜欢那里什么?”徐大路脸上的笑意已化作酸楚,不但令自己酸楚,也会令别人酸楚,“只要你能说出一样是喜欢的,我就带你回去。”

他说到回去的那两个字时,是咬着牙说的。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里,关进那里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活在那里面的人,并不用多久就会变得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那种滋味,实在......。

柳销魂凝视着徐大路,眸子里现出祈求之色,“你也知道,我不小心就会将人害死,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徐大路点头。

“可是又有什么地方适合我去?”

徐大路不语,似已无法再语。

走向窗口,凝视着那轮寒月,让冷风刀一般刺激着自己的胸膛,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一点。

如果想要减轻心里痛苦,是不是就要必须折磨躯体,拼命的去折磨才会令自己舒服点。

这句话是不是很没道理?

徐大路笑了笑,“今晚的月亮好明亮。”

他知道如何去将话题转移开,也希望自己将她的苦恼转移出去。

月色明亮,冷风飘飘。

他说的并没有错,月色的确很明亮,不但明亮,也极为冰冷、消瘦,令无数夜色里还没有入眠的浪子寂寞、孤苦不已。

他不是浪子,却有着浪子同样般的寂寞、孤苦,苦得令自己崩溃。

柳销魂走向他,缓缓的靠近他。

她仿佛已感觉到这一点,轻轻贴着他的躯体,他已渐渐感受到她躯体上的热力,令无数浪子无法拒绝的那种诱惑。

就在这时,一株梅花从远处飘了过来。

斜斜的插在窗户上。

月下没有人,也没有鬼,只有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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