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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重谷大笑之声的停滞,四周除了依旧呼啸的凌冽寒风,空气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广场莫名陷入一种令人倍感压抑的静默,东博峰和尹祭莫名对视一眼,随即齐齐看向重谷,依旧充满哀伤的脸庞上满是茫然和不解;朱老依旧纹丝不动,生死不知;屈心赤虽然看似依旧一脸的淡然之色,但此刻内心对重谷此番话语的揣摩从初始的莫名逐渐变得清晰,猜想着那最不想看到的局面,然而,还未及他笃定心中的猜想,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击碎了他心中的企盼,同时,也给予了他此生最为深重的危机感......

“义王,我平生见过太多的惊才绝艳之辈,或狂傲不可一世,或内敛云淡风轻,不过,你知道我生平最大的乐趣吗?”

随着这道众人熟悉的声音响起,前一刻还茫然不解的东博峰和尹祭在片刻的诧异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在漫天飞雪中渐渐清晰的身影,瞅了一眼辛苦收集的尸体碎块,二人不由惊喜万分地来到这道身影面前,随即一脸激动地郑重跪伏道:“东博峰/尹祭,见过家主!”

确认周伯言样貌的那一刻,屈心赤明白,这一次,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一种深深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挫败之感萦绕心间!无力地倚靠在门柱之上,抬首望着漫天飞雪,不知所想!

似乎是对屈心赤这般状态的场景已然习以为常,或者说是对同类之人的惺惺相惜,亦或是极为满意屈心赤此刻的失魂落魄,作为胜利者的周伯言没有第一时间惊扰屈心赤的呆滞,而是缓缓走向了纹丝不动的朱老。

看着朱老一动不动的尸体,周伯言不由得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老家伙,你本已隐居多年,再有几个年头,就该寿终正寝了,干嘛非要摊这趟浑水呢?你若是遵从我那替身的话,至少还能苟活一段日子,但你非要不自量力掺和进来!哎,想必你万万想不到,你会是这个下场吧!”说完一把抓住朱老早已僵硬的颈脖,缓缓向着屈心赤边走边说道:“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么,你即便是死了,我也要让你好好看看,你想要守护的这个人,从内心到躯体、乃至生命,是如何被我一点点摧毁的!哈哈哈......”

看着朱老已然僵硬的身体仿佛朽木般被周伯言一步步拖到自己面前,屈心赤不禁心生懊悔,他并非后悔自己的莽撞以致如今这般生死境地,而是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以致朱老受此大辱,晚节不保......

一把将朱老尸体扔给东博峰和尹祭,二人心领神会地架着朱老的尸体立于周伯言身后,看着朱老那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双眼,东博峰和尹祭不禁相视一笑,这种手段,着实是他们所熟识的那个家主无疑!周伯言随即随意地盘坐在了屈心赤面前,看着屈心赤有些浑浊无神的双眼,缓缓道:“我生平最大的乐趣,便是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所谓人中龙凤,在你们最为得意之处,予以彻底的摧毁!哈哈哈......”

看着一言不发的屈心赤,周伯言指了指身后朱老的尸体淡淡道:“此刻你心中一定在后悔没听这个老家伙的,若是那时你不一意孤行非要取我性命,或许你能够逃出生天也说不定,那么,这个老家伙的牺牲也算是有价值了!只可惜......”周伯言拍了拍屈心赤的肩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你们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还是年轻气盛太冲动了,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腐朽不堪,拘泥所谓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非要以身犯险来找我寻仇!我若是有你这义王的身份,纵使兴师动众、劳师远征又何妨?只要能报仇,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原本稳稳的局面,却因为你的意气用事,不仅枉送了区区性命,还搭上了这个老家伙!要知道,你和我过往所遇到的青年才俊可完不一样,你的身份,你的命,可比他们,值钱多了!”

“言师,受教了......”不得不说周伯言的手段还是极为有效的,屈心赤看着周伯言身后朱老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神色闪烁间,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周伯言似乎对屈心赤复杂的面部表情极为满意,淡淡一笑道:“交出帝胄诀,我留你和这个老家伙一个尸!”

屈心赤不为所动,淡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周伯言闻言,故作冥想一番后,有些戏谑道:“多亏了你那个可敬可佩的师傅啊!当年那一役之后,他便带着你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数年前他重出江湖,我才得知那些年他一直在暗中寻医问药,不过那时候我虽然好奇,却也未曾联想到他做的一切竟是为了你,那怕是你横空出世,为大楚帝国力挽狂澜平息了燕鲁之乱,我也未曾想到,你竟然就是那个应该死去多年的大皇子!”

“直到他来到重川向木家求医,我才从我那三妹和妹夫的口中得知了你的隐疾!”说到这里,周伯言不禁笑道:“原本我大哥是打算同意木家医治你的,但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怀疑起纣商所救之人的身份,也是因为我的从中作梗,所以很遗憾,纣商失望而归!”

屈心赤淡淡道:“言师倒是心思缜密啊!”

周伯言摆了摆手道:“不不不,我那时候虽然起疑,但却并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是本能罢了!只不过我一直奉行成大事者,当将一切威胁和隐患扼杀在摇篮里,那怕只是一丝猜测和怀疑!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关注起纣商来,正因为如此,我才渐渐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当初他隐瞒身份向陛下推荐了你,但这并不妨碍我将他和你联系起来,只不过,我还需要时日和手段来验证我的猜想罢了!”

“事到如今,我想你早已经知道了纣商对你身份非同一般的用意了吧!”见屈心赤不为所动,周伯言继续道:“‘义心’!呵呵!”周伯言轻蔑一笑:“若非是别有用心,以纣商那谨慎的性子,又何以敢冒着皇家忌讳的风险,将你以‘义心’之名堂而皇之地送到陛下的面前呢?我若是所料不错的话,他或许是有意将你送上帝位,将来能够迎娶他的女儿作为皇后,如此,他便算是了却了纣氏一脉的夙愿,让纣氏重新回到了强汉一族之巅!”

“或许是他对你心生歉疚,又或者你是他一手抚养长大,他真将你视如己出了,他竟然为了你,甘愿舍弃掉多年苦心经营的布局,让你遵守三年之约离开帝都朝堂去治疗隐疾,也就是那时候,我不得不将我的计划提前,因为你一旦离开,或许我再也找寻不到你的任何踪迹,但一旦你治愈隐疾重新归来,无疑将再次成为我计划的绊脚石!”

“这么说来,当初给父皇和舅父传信的那个人,就是你了吧!”

周伯言点了点头,淡淡道:“谁叫你的身份如此尊贵,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仓促间我亦无法下手呢?帝都三年,即便陛下也不知晓你的真容,我要是想知道,只好杜撰一个你谋取帝位的阴谋,假借陛下之手了!毕竟,你若真是屈皇后临死前产下的那个婴儿,那你和当今大皇子楚义心便是孪生兄弟,那么你们无疑便是有着近似的样貌,一旦坐实了我的猜想,当时的情况,你无疑将以谋反的罪名当场伏诛,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帮该死的刺客不仅挽救了你的性命,还成就了你无上忠义的名声!”

面对一脸可惜的周伯言,屈心赤没有任何当初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一脸淡漠道:“给父皇下毒的人,也是你吧!”

周伯言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得摇了摇头道:“终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

“言师也不用太过高看于我,只是今日种种,让我此刻联想到了罢了!”

“没错,给你父皇下毒的事情确实是我安排的,不过却并非我下的手!”

“那是谁?”

“当今二皇子楚义道的母妃!”见屈心赤皱眉,周伯言也毫不隐瞒道:“这天下,只怕是没几个人知道,我和楚义道母妃,乃是同门师兄妹!不过呢,我师妹也并不知道下毒一事,只不过他对木家有所耳闻,让我帮忙替楚礼渊寻医问药一番,而我也就是将计就计罢了!”

“心思歹毒,一丘之貉,你们真不愧为师兄妹啊!”

面对屈心赤的冷嘲热讽,周伯言摇了摇头不为所动的感慨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谋天下者,当无所不用其极!”

“你为了一己私欲,还真是无所不为啊!”

周伯言毫不在意的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言师果然是智谋深远,所为甚多啊!”屈心赤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今日观周伯言所言,他并非那种无的放矢之人,定然确实是有着极大的隐秘,只是心中默默揣测着周伯言还有什么惊天的消息需要这般神秘!

周伯言顿了顿,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大楚帝国皇帝,当今天子,你的父皇,楚礼渊,或许,已经驾崩了!”

“什么?”屈心赤听闻,不禁急火攻心,一时间口吐鲜血,引得隐疾骤然爆发,身体一时不支,摇摇欲坠,勉力调动体内内劲极速运转,良久之后,待勉强压制住隐疾后,双眼赤红地盯着周伯言,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经周伯言此言,他猛然联想起起前不久途径帝都时,向凰羽提出要见楚礼渊之时对方眼中莫名的闪烁之意,同时,他也联想起当初从天牢前往皇宫与楚礼渊相认的场景,那时候的他,也隐隐感到莫名的不安......他想到这或许是周伯言故意激他,以乱他的方寸,但放眼下当下,面对周伯言四人,自己不过是他们的瓮中之鳖,然没有了反抗之力,他又何必这般多次一举,然若是如此,那是否意味着,楚礼渊的驾崩,已然属实?

就在屈心赤几欲癫狂之时,似乎又抓住了什么怒喝道:“你骗我,大楚帝国皇帝驾崩,这是何等惊天骇地的消息,楚义心、楚义道尚且不知,你又从何知晓?!”

周伯言不屑地摇头道:“想你堂堂义王,此刻竟然是理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试想一下,若楚礼渊还活着,为何面对朝堂上下臣子们的众说纷纭无动于衷?为何不偶尔出面予以震慑?放着金碧辉煌的帝都皇宫不住,却偏偏选择闲置多年的郢都城旧宫,不就是因为相较于帝都皇宫,冷清的郢都城旧宫更适合隐藏秘密吗?而且,你不会不知道,这两年多以来,摄政王烛蚀,可是常常会往郢都城旧宫运送不少冰块,你说,如此大费周章地运送这么多冰块,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楚礼渊虽然有些昏聩,但不得不承认,他最后的这步棋走的实在是高啊!他不仅对你母后一往情深,更是一个天下难得的好父亲,为了你能够顺利继承大楚帝国的皇位,甘愿隐瞒自己驾崩的消息,颁布旨意给楚义心和楚义道三年的考核期,让烛蚀和凰羽掌控大楚帝国的大权,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治好隐疾后接任皇位做准备,若是一切如他所愿,我这么多年的筹划,可就真的要功亏一篑了啊!”

虽然内心极为痛恨周伯言,但屈心赤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极为有道理,这一刻,他不禁万念俱灰,下意识扭头望向郢都城的方向,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良久之后,看着被纷飞大雪笼罩的呆滞如雪人般的屈心赤,周伯言有种难以名状的成就感,不禁大笑道:“国仇家恨,皆成遗憾,深陷绝境,含恨而终!又一个天纵之才,就这般被摧毁了,哈哈哈......”

静立良久的重谷,在周伯言的示意之下踩的落地的雪花嘎吱作响,就在他脚步落定,掌风即将拍向屈心赤天灵盖之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骤然响彻周遭的空间:“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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