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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有毒,人若食之,心脏衰竭而死。是也不是?”陆照眼尾慢慢挑起,黑眸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令人望之彻骨生寒。
张太医闻言,蓦然吸了一口冷气,沉默地点了下头。
好算计好手段!小郡主的身体本来就衰弱,五脏六腑也在一点一点地溃败,若是食了朱砂被毒死,从脉象上来看根本看不出异常。
由此可见,涂上朱砂的人是早就算计好的,针对的人也确实就是明月郡主!
还好,这手段提前被陆侍郎发现了,否则,小郡主服下药可能会立刻衰竭而死,连最后三个月的时间也化作泡影。
“这怎么会?可能是哪个下人或稳婆的手上沾了朱砂,不小心,不小心落了一些上去。”端敏长公主恍惚中听到了长孙的哭声,低声开口。
不管是谁动的手,这事都必须按在下人身上!否则,安国公府就要乱了。
“今日的事不劳烦世子和长公主,一切交由禁军彻查。禁军若查不出,我会亲自向陛下请旨将此事交由玄冥司去查。”姜曜和端敏长公主的话陆照全都仿若未闻,他直接看向一旁的禁军卫千总,目光冰冷。
他们心中装了太多的东西太多的人,小郡主不过是其中一个。
而他只要小郡主安全。
“陛下早有吩咐,今日一切我等势必原原本本地禀明陛下。”禁军卫千总受命在公主府,最关心的人当然是姜昭。
闻声,他朝端敏长公主和姜曜颔首示意后直接带人进去,除了刚生产的郭氏与她身旁的婴儿,将其他所有人全部抓了起来。
变故骤生,产房中哭闹声不停,郭氏一直以来温婉的声音也变得尖利。
“看紧这里和里面的人。”众人面前,陆照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他冷冷看了姜曜一眼,带着人离开。
手中拿着散发着血腥气的小匣子。
他们走后,姜曜身子晃了晃,往产房走去,到了门口处,他苦笑一声,颓然闭上了眼睛。
他终究还是小瞧了自己的枕边人,她不惜冒着风险催产,还费尽心思寻来了朱砂。而他,差一点就要被她蒙骗过去。
“找两个人过来侍候夫人,另外,将母亲房中的窦女官抓起来。”姜曜再次睁开眼睛,脸上只剩下一片漠然,他也不是个傻的,反应过来后很快猜到消息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闻言,郭氏本就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惊惶,可姜曜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俯下身将襁褓中哭闹的孩子抱走了。
“世子,我是郭家女,我父是太子的先生!”郭氏万万没想到自己静心策划的计谋会败露地这么快!前一刻的得意在目睹儿子被抱走时立刻转变成了害怕与恐惧,她失声大喊,扭曲的脸色下哪里还见昔日柔顺的容颜。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产房的大门被重重地合上。
显然,审讯结果未出之前,她永远不可能从这扇门走出去了。
见此,端敏长公主也不敢说什么,听到禁军脱口说自己奉了陛下的旨意时,她就慌了。
安国公府不经查!万一有人查到了当年的事情……
“曜儿,母亲这就叫郭家人上门,休了郭氏!”端敏长公主也顾不得所谓的长孙了,她此时恨毒了郭氏。蛇蝎心肠的毒妇,竟然敢暗害她的女儿,还要给安国公府招来大祸!
她要是不动这些手脚,昭儿的身体治好后岂能亏待了她和她的孩子?
“母亲,勿要再说了,早就来不及了。是我的错,我小瞧了郭氏。”姜曜面无表情地开口,随后牢牢抱着怀中见不得风的婴儿去了书房。
他知道,此事陛下若知晓,必定不会放过郭氏,以及早就越了多次雷池的安国公府。
除非,朱砂的毒没有影响到那物的药效,妹妹她顺顺利利治好了身体。可……想到治好妹妹的希望间接毁在他的手中,姜曜痛苦地抽气。
一行人回到公主府,没有惊动到还在沉睡的姜昭,只几个婢女若有所觉。
禁军卫千总带着从安国公府抓的人离开,陆照一丝反应都无,他死死盯着手中的匣子,跟着张太医去到了他暂住的院子。
张太医匆匆忙忙地配制药方,调制药水,快速地将那物浸泡到药水中才松了口气。
“朱砂之毒可去?”陆照许久之后才问出这句话,嗓音暗哑。
张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不说。
什么话不说便是什么话都说了。
陆照的眼神漆黑,注视着自己手指上沾上的暗红色鲜血,缓缓开口,“朱砂去不了毒,那便无用了。无用的东西,就不该留。”
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了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眼前的希望一个不慎就被毁了,等来下一个起码还要十个月。十个月,还好只是十个月,小郡主还剩下一年的时间,勉强够了。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沉默了一会儿,压制住心中翻腾的黑雾,他薄唇一开一合,倏尔出声。
张太医听到了,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未问过陆侍郎,这物可必须要求得和郡主血脉相近?”
如此的话,小郡主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哪里还等得到下一个。
闻言,陆照定定地看着张太医,眼睛微眯,“太医想说什么?”
“陆侍郎不知,郡主她只有三个月可活了。所以,这东西即便有毒,也要留着。”张太医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在景安帝面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陆照整个人僵住,面色一刹那间变了。
公主府的内室,姜昭睡的很沉。
她的眼皮沉重,仿若挂了两串巨石,怎么也睁不开。
姜昭觉得她的身体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暗的泥潭中,而她的意识就在泥潭的上方飘来飘去,哪里都是无尽的黑暗。
一点一丝光都没有,都找不到,她很累很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挣扎了,就安眠在此处吧,她将获得永久的安宁。
就在姜昭快要相信那个声音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耳边有人在呢喃,缱绻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熟悉的清雅气息涌进她的胸腔,带来快乐的悸动……
她眼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身躯,姜昭无声地喟叹,弯了弯眼睛,她迷迷糊糊地哼声,“陆表兄,你竟然敢在白日到公主府呀?对了,你今日不上值吗?”
“今日不上值。”陆照含笑看着她,语气寻常没有变化。
姜昭点点头,慢吞吞地坐起身,伸手打了个哈欠,“春困秋乏,天气冷了总想睡觉。”
她睁着迷蒙蒙的水眸小声嘟囔,像是和陆照解释自己总是犯困不去找他的原因。
“今天郡主睡了多久?”陆照面无异色地轻声问她,只一双黑眸深沉得可怕。
“其实,也没有多久,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吧。”姜昭眼珠左右瞄了瞄,发现婢女们都不在房中,悄悄呼了一口气。
她刚睡醒,应该脸色也没有很苍白吧。
“一个时辰,”陆照缓缓咀嚼这几个字,忽而勾唇笑了,“那昨日和前日呢?郡主睡了多久?”
“差不多啊。”姜昭乖乖地坐在床上,睁着大眼睛说谎。
事实上,她沉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昨日白日足足睡了接近三个时辰。
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喝下的大剂量药汤又放着那么多的安神药,她根本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陆表兄,你说的那个药方是什么?祝先生快回来京城了吧。”姜昭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装作好奇的模样双手勾住了他的衣袖。
看到他朱红色的官袍,姜昭的眼睛闪了闪,陆表兄不是说今日不上值吗?
“入药的引子已经找到了,祝先生明后天就到京城。”陆照淡淡一笑,伸手将人捞到自己的怀里。
“很快,郡主的身体就能治好。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将郡主娶回家中。”他嘴角噙着微笑,垂下的眼眸中泛着血色。
姜昭打了个哈欠,含糊地嗯了一声。想要开口问什么药引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陆表兄放心,到时我一定会按时喝药,不浪费你和祝先生的心意。”
听了这话,陆照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乖姑娘。”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姜昭的小脑袋垂到了他的手臂上。
陆照意识到就在他沉默的片刻时间,小郡主听不到他的声音已然又睡着了。
他的呼吸一窒,轻柔地将人放在床榻上。黑眸默默地看着沉睡的小姑娘,一刻钟后,陆照大步走出去。
周身笼罩着沉郁危险的气息。
他径直去了宫中求见景安帝,彼时户部左侍郎也呈上了一封奏折痛骂陆照玩忽职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不将户部当回事。
陆照进殿的时候,左侍郎还在阴阳怪气,听闻他进来斜着眼睨他。
左侍郎很想看看所谓行事进退有度的陆明德这次要如何解释反驳,众目睽睽之下他抛下户部的事务就跟着书童离开可是板上钉钉的。然而,陆照进了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那么多人中,程立和严问也都看向陆照。而陆照,脸色冷峻,只看向高高在上的景安帝一人。
“陛下,臣有要事相禀。”陆照掀了掀官袍,跪了下去。
景安帝一直在议事堂,还不知安国公府发生的变故,见状眯了眯眼睛,笑了一声,“左侍郎所谏非是大事,卿不必如此。”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鸡毛蒜皮地小事处罚臣子。见陆照态度这般凝重,他甚至微微埋怨了一番左侍郎的小心眼。
提拔陆照是他的用意,左侍郎这不是存心打他的脸面吗?
“此事与韩大人无关,”陆照语气淡淡,“陛下,臣方才从安国公府回来。”
众人还未明白他说话的意思,陆照再度开口,语调冰冷。
“臣要弹劾安国公府的姻亲临川郭家。结党营私,散布操纵舆论,意图倾覆朝纲;抗旨不尊,伙同世家勾结,煽动撺掇东宫谋反。”
“陛下,郭家妄图以己言代圣人言,乃滔天大罪,当诛!”
此话一出,议事堂静得出奇。
所有朝臣包括程立在内都狠狠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万万没想到陆照求见竟然是要弹劾临川郭家。
在陛下的面前,明晃晃地指出郭家要怂恿太子谋反,陆明德他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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