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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过茶,众人都觉得两个两个地下双陆太过无趣,不如选出两人来下,余人各自下注,皇帝欣然应允,命人从库里取了一柄邢窑进贡的白瓷绿斑执壶作为魁首的奖励,皇后及各位命妇、宗亲也纷纷解囊令小辈取乐,说是分给押中魁首的一方,这下无人不跃跃欲试了。
宋璋不欲凑这个热闹,坐在一边微笑提议道“让四妹来,她最会掷骰子了。”嘉月公主当众被姊姊点名十分羞涩,红着脸道“长姊总惦着我。”对她先前说的话倒也没否认。那边信王道“要说双陆棋,我们这些人里谁比得过从兄?子士,我就下你的注,定能大赚一笔。”宋济宁笑道“信王真是高看我了,要是阻了各位的财路,济宁今晚大概走不出麟德殿了。”信王还要再劝时,恰有一位宗室子毛遂自荐,周围人一起哄也就混过去了,信王不好再开口一笑便走开了。
议定了人选,宫人摆好双陆局,两人在旁边坐定,各执黑白子下起来。下了注的人自然心焦,围在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指导起来,嘉月公主先前神情局促,这会儿反而分外镇定,不一会儿就有十枚黑子过了对面的刻线,一边数筹的宫人眉开眼笑道“公主多掷几个点,这局就赢定了。”对面的人眼看要输,急忙喊着“小”“小”,嘉月拿起两枚骰子一丢,十。宋玥带头叫了声“好”,十五个黑子转眼间都过了刻线,身边的人也立即拍手欢呼起来,皇帝亦捻须而笑“四娘,这瓷瓶归你了。”嘉月离开双陆局,敛衣一拜“多谢阿耶。”那输了的宗室子也不懊恼,对着她长揖一礼,从容离座。
皇后身边的华芸捧了执壶递给了她,方才皇帝拿出它时,隔得远瞧不真切,这时送到了手边,人们都凑过去瞧,只见这白瓷上的绿斑不是画上去的,而是是用流釉的手法做出来的,一泓碧色流淌在白底上浑然天成,散发出温润的光芒,通透如玉,果然是上好的贡品,顿时用各种不同的语气称赞起来,围在中间的嘉月不见骄傲之色,只抿着嘴轻笑,不拒绝任何人的观赏。
宋璋在一旁笑道“多谢四妹,我们跟着你也有赏赐可拿了。”梦芹早已领着几个小宫人,各端一只大托盘走下来,托盘上铺着红色的锦袱,上面依次摆放着皇后及众夫人、亲王、郡王凑趣添的饰品,那些人回过神儿来,嬉笑着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娘子们拿臂钏、簪环,小郎君们拿玉笔、巾环。皇后料想在场的人从随身饰品中匀出赏赐,数量必不够,早命华芸从自己的库里取了些不常用的新鲜饰品、花样儿,一同端出来,只说也是方才凑的,教他们挑选,如此一来押嘉月公主的人得了彩头仍有富余,押宗室子的也分到了一些,皆大欢喜。
等忙乱劲儿过去了,欢声渐渐平静,皇帝道“朕今日真是高兴,亦欣慰,朕之子侄如芝兰玉树各有风采,朕之女亦长成,四娘这样稳重大方,不再是常伴亲侧的年纪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正当年纪,玩得这样开心,朕也不拘着了,且乐着,明日虽无朝会,朕也该走了。”
在场有不少小辈,皇帝并没有把话直接挑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沉默再一次降临在殿内,但这一次要好得多,因为造成沉默的人很快就离开了,顾皇后领着宗亲们向皇帝行礼后,转身温言道“四娘,明天可要准备好谢恩了—你们玩着吧,圣人也说了家宴上不必拘束,等果子吃完了、酒也喝完了,宴就散了。”
这是确定了?宋济宁怔怔地想,他不明白,完全的不明白,帝后说出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连着说出来时,每个都令他感到困惑。他左顾右盼,发现其他人都懂了,皇后话音刚落,周国公主就笑着拉起嘉月公主的手道“脸红什么,还不快谢谢皇后殿下。”而她们的阿姨徐贤妃已满目春风地同皇后攀谈起来,机警的宗亲们皆是一脸虚伪至极的笑容,那些个笑起来像乌鸦一样咶人的公主、郡主、县主一窝蜂地涌上去,把手里赢来的首饰装扮在嘉月公主的身上,开着奇怪的玩笑,就连楚国公主脸上的惊愕也换作微妙的同情,轻轻地瞥一眼菀青便去向嘉月公主道喜了,再看看赵德妃,她还奇怪着呢,她和他的儿子一样蠢,同盟倒戈了都不知道,信王果然也搞不清呢……
暴怒在他的心头像火焰一样窜起,又飞快地化成了一缕青烟,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哀悯,就像,就像徽猷被押入掖庭的那一刻。宋济宁感到思绪已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太多太多的声音和记忆一齐涌过来,超过了他能应对的极限,忽然,不久前的一句话撞开其它闯进心里——“这还只是铺垫,大的在后头呢”。
鬟鬟,这就是你说的大事吗?你的铺垫和它究竟又什么关系?他迟钝地转过头去寻找菀青的身影,然后发现她正悄悄地走出了内殿,一如之前,只是身边没有跟着宦者,而这次走在她前面的,是周国公主。而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楚国公主正一手拉着信王一手拉着嘉月公主道“你是魁首,你也是魁首,我们这里两个魁首。”捧场的人笑声能把屋顶掀过去。
宋济宁想也不想就提步跟了上去,一直走到屏风边上,却失去了勇气。算了罢,她会发现的,宋济宁这样想着,便要退却,但来不及了,他看到她了,还是先前那个角落,和周国公主低声说这话,涂着唇脂的嘴唇一开一合“你得到……,我……”宋济宁转身回去,无须听得真切,他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也该得到我想要的了。”
“大王,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呢?陛下本就是为大王设宴,扬名在此一举了,这样一来,风头不都被新平郡王和皇后那边的人抢去了吗?”方先生努力克制住自己语气中的不甘心。
宋缉熙不悦道“作诗不过是小道,贡举够用就是了,本王也不靠这个扬名。”
方先生想陛下和起居郎都那么说了,显然是要刊刻诗集的,为信王办的宴会雅集,却没有信王的诗辑录,这宴会的效果也就打了折扣,罢了,应制作诗本就不是信王的长处,还是看明年的贡举吧。他这边正想着,那边宋缉熙不只是记起了什么,嗤笑一声,道“先生之前道世家默不作声不一定是皇后所为,小王还觉得有理,现在看来未必。”
方先生奇道“怎么说?”
宋缉熙道“她连自己的亲生女都不管了,只管讨好我父亲、讨好贤妃,为了她的亲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只可惜,做什么都没用。”
方先生道“某乡野之人,宫闱事无从得知。还请大王细细将来,某也好筹划一二。”
宋缉熙道“这有什么好筹划的,昨天的宴会上父亲暗示四娘要出嫁了,下旨大概就在这几天了。我隐约记得阿姨说父亲要在这几年的士子中选婿,冬选虽未结束,也拔擢了几个士子,估计就在其中了。”
方先生急道“的确,这事没有皇后促成是不可能的,可贤妃与皇后难道就没有通气吗?”
宋缉熙怔了一下“贤妃与我阿姨是关系极近的表姊妹,赵家和沂国大长公主驸马是姻亲,哪有那么容易倒戈的?我不好了,难道她就可以置身事外吗?”
方先生暗叹信王行事非不可教也,但每每遇到一些事就粗疏大意起来,岂不想想你母族都不帮你,表亲还有什么可信的?徐贤妃自己又没儿子,两个亲生女都嫁了,从此高枕无忧,还能有什么可要挟的?只是疏不间亲,这话不该自己来说,遂道“贤妃也就罢了,贤妃本家是世代戚族,长女周国公主嫁到了魏家,是魏氏宗妇。徐氏、魏氏虽不比从前,但朝中、军中还是有影响力的,刚好魏叔基有交好大王之意,务必把握好了,以免端王一派的人趁机拉拢。”
“这个先生放心,”宋缉熙道“结盟是他提出来的,该怎么做却由我来说。皇后略施小恩就敢朝三暮四的话,他也别在帝京待了。”
方先生嘴上答“说的是”,心里却想还好自己在士子中有些人脉,不如去打听一下驸马人选,若能提前结交也就可以弥补一二了,又道“大王加冠已一年有余,如今弘文馆的学业亦顺利结束,依陛下对大王的爱护,不久就会为大王授官了,贡举是锦上添花,在国事上有所成就才算站稳了,也能有余地更进一步。”
宋缉熙道“这个不劳先生费心,不知先生可还记得小王之前所言‘至胜之法’吗?如今一半已在掌中了。”
方先生劝道“为今之计,稳字为上。天下承平已久,社稷之功唯有求个‘奇’字,未免冒险太过了。”
宋缉熙不屑道“一味求稳,如何有建树?先生的确谨慎,但谨慎放在谋划上就够了,克敌制胜还是大胆些好。”
方先生想自考试结束至今,无论是朝野还是宫廷都无半点风声,他想必是有些急了,既然劝不住,不妨看看他想做什么,也好应对,遂道“大王的策论针砭时弊、切中要害,某记忆犹新,只是那世家与中人,不知大王是拿捏住了哪一半呢?”
“先生且看。”宋缉熙也不多言,取出厚厚的一只卷轴递过去,只见封装卷轴的布袋上赫然墨书着“萧氏谋反案卷”。
“不可,不可啊大王,”方先生万万没有想到他要染指的是这一桩,还没有打开看便厉声反对,“这事疑影重重,轻易碰不得啊!”
“本王要做的就是揭开这个疑影,”宋缉熙淡淡道“先生刚才不也提到魏叔基了吗?正好该他拿出些诚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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