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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贺兰都尉表态,宋宣娆欣然盯了眼庭院内的灯光,灵机一动,“甚好。”
彻夜挪府不是件容易事,几个来回勉强收拾完,又小心翼翼把昏迷不醒的宋砚抬上车送到天水郡主府,不知不觉已经三更过了。
一路上李元谋深谙乔照的吩咐,寸步不离握紧武器,守在宋宣娆身边。宋宣娆过意不去,让竹音取了金瓜子来赏他。
李元谋憨憨一笑,摆手回绝,“臣乃楚人,食楚之粟,忠楚之事。对于郡主的好意,只能心领。”
宋宣娆翻了个白眼,“那你住了我这么久的府邸,又该如何算?”
“跟着襄王,自然算在他身上。”唐廷大言不惭的插嘴,“李将军的骨气令我佩服,但与这黄白之物过不去,实在难以理解。”
竹音收到宋宣娆的示意,会心一笑,满满一把金瓜子就交到了唐廷手中。
“谢郡主赏赐,等案子了结,定会去全燕都最好的酒肆中买上一坛好酒,以酩酊大醉来庆祝。”
“甚好,到时候你买了酒回来,还可以分给李将军几碗。”宋宣娆和蔼笑道,“只是不知到那时候,李将军还会不会喝。”
李元谋闷哼一下,算是回应。
此时早已换下便服的乔照正等候在院内,搬了张硕大的八仙桌出来,就着各种点心小口抿着坛香气四溢的桂花酒。府门大开,宋砚被连人带床送入正殿中,宋宣娆则带着竹音轻车熟路走到乔照面前,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其余人呢?”
“太子万金之体,自然是回东宫。至于凌王……应当是去他别院吧。”乔照用鸳鸯斗彩碗倒上满满一碗桂花酒,推到宋宣娆面前,“忙了一宿,喝些也好入眠。”
“如今陛下金口玉言彻查此事,我无愁怨在心,不必借酒浇愁。”宋宣娆话锋一转,“何况你这酒是从我院中的桂花树下挖出,总共不过十余坛,本打算等遇到喜事用来庆祝。这下贸然挖出来,倒成了暴殄天物。”
乔照笑了笑,“看你的样子,对案子已然胸有成竹。”
“贺兰大人刚直不阿,做事情又利落,恨不得不吃不睡查个水落石出。”宋宣娆抱着胳膊,眼见晨雾代替月色给郡主府笼上一层薄纱,“我只需静候佳音。”
乔照抬手,将整碗桂花酒缓缓饮下。
事情初现眉目已经是几日后,宋砚也在唐廷的调理下渐渐清醒,不但可以用些薄粥小菜,连酸酪和果汁都不必忌讳。
贺兰都尉带着亲信来到郡主府,宋宣娆正和凌王坐在偏殿内,吃果脯聊天,好不畅快。见到贺兰都尉风尘仆仆的进来,宋宣娆忙让竹音搬了椅子赐座。
“郡主,此事非同小可。下官拿了那男女尸的画像,经过大量走访调查,发现他们近期在燕都集市出没频繁,不少做买卖的商贩都对这二人记忆犹新。”
宋宣娆神色一紧,“说下去。”
“那对夫妇操南楚口音,出手却比许多燕都民众都大方,买各种佳肴布匹从不还价,也不会挑三拣四的计较。那几个调查的衙役经过下官授意,特地透出他们主子是王庭中的贵人,商贩们才恍然大悟,只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信誓旦旦说不信,还说那二人一看就怕是心存歹念。”
“此话怎讲?”凌王越听越玄乎,放在手中的茶盏,心急的挺起腰杆来,“那尸身画像我也见过,不过是样貌稀松平常的两个草民,看不出什么玄机。”
贺兰都尉用衣袖抹了抹光脑门,“那老大爷是卖香料的,自称为了保持鼻子的灵敏,烟酒不沾,肉食不碰。只道那二人浑身上下都是洗都洗不掉的血腥味,还有个随行的中年人,虽然穿着男子衣袍,身上却一股骚味,那味道连金贵的龙涎香都掩盖不掉。”
凌王瞬间明白,扭头与宋宣娆对视一眼,“莫不是王庭里的内侍。”
贺兰都尉点点头,“衙役中正好有擅长画像的,根据老大爷的描述临摹了七八成,又马不停蹄找到了王庭内管事的大公公,才知此人正是芳蒂公主身边的内侍,还是打她母妃进宫起就服侍在身边的。”
凌王会心笑道,“此事可有向父皇禀报。”
“陛下已经知晓。”贺兰都尉颔首道,“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发现。下官又差了亲信拿着那内侍的画像走遍药材铺子,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内侍不但买了国公爷中的吠陀散毒,还把大量晒干的狗肾交给铺子冲做药金。”
“狗肾这东西想着就觉得腥膻,药铺可会收?”
“郡主有所不知,燕都人爱犬,自然舍不得杀自家狗取肾贩卖。”贺兰都尉黄褐的圆脸胀成猪肝色,语无伦次,“那东西晒干磨粉也是一味,一味好的营养品,味道虽差了些,确是烟花柳巷中最流行的。”
凌王看着贺兰都尉的囧态,捏着桌子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宋宣娆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只能借喝茶以衣袖遮挡,企图掩盖颊边泛起的红意。
贺兰都尉赶紧起身告辞。
“郡主,这下芳蒂可是难逃罪状了。谋害郡主和国公爷,这两大罪状就连父皇都保不了。”凌王抚摸着单薄的胸口,“等阿砚醒来本王定要亲口将这好消息告诉他,也不枉受了这么多罪。”
“我记得,前朝也曾有一名长公主,因为争风吃醋谋害皇族,后来好像被废为庶人加软禁。”宋宣娆揉着额角,“这样砚儿自不必娶她,至于桑娜公主,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说到桑娜公主,凌王瞬间收敛笑意,换成了满满的心疼。“妹妹上次在父皇面前哭跪半宿,才勉强拿到出王庭的腰牌,许她来郡主府探视一回。这腰牌她几乎日夜不离身,只等阿砚清醒之后,再过来一诉衷肠。”
“桑娜公主是重情谊之人。”宋宣娆闭上眼,压抑着胸中的酸楚,“只可惜我虽为天水郡主,又是砚儿的亲姐,于此事却半点话也说不上。只能拼命拖延,想让芳蒂公主自己知难而退。”
“怪不得那丑丫头想要你的命。”凌王怒火中烧,攥紧拳头狠狠捶下,桌上的茶水被震的四散开来。“抛开阿砚的身份,你也算桑娜的嫂子,想不到心肠歹毒至此!”
宋宣娆冷笑着,轻启贝齿,“不必惊讶。自从睿王去世后,芳蒂仗着陛下怜惜,更加恣意妄为。城外柳营中的精兵,名义上是归在砚儿麾下,可燕都城内谁人不知,这么多年都是我越俎代庖掌管着国公府和兵符。”
“芳蒂就不想想,等你嫁了太子哥哥……”
“柳营到那时也许归于东宫,也许交在砚儿手中。谁知道呢?”
凌王想到别院中豢养的莺燕,更为面前楚楚动人的佳人不甘。太子阿绚大小就被众多贵女众星捧月般环绕,不少朝中贵族也跟着明争暗斗,试图将自家的貌美女儿塞入东宫,想熬一个后宫之主。
太子妃丹朵的出身高贵无比,容貌也算得上端庄秀丽。可和东宫那些争奇斗艳的美人一比,确实不算出挑。太子阿绚这才背着她在燕都城内置办别院,豢养美人,等待时机带回东宫去。
“郡主姐姐,你等嫁入东宫,一定会深得太子哥哥喜欢,不必太过担心。”凌王脱口而出,“哪怕别院中的美人姹紫嫣红,郡主姐姐也能艳压群芳,何况太子哥哥总说,姐姐冰雪聪明,比那些木头美人有趣的多。”
宋宣娆知道凌王担心自己对东宫的姬妾心存芥蒂,赧然笑道,“殿下从哪里听来的混帐话?现在砚儿的病刚有眉目,就那我来打趣。”
“不是,太子哥哥真这么说过。”凌王笑嘻嘻的凑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我听桑娜说,丹朵姐姐也想你早日嫁入东宫,做她的左膀右臂。”
宋宣娆鬓边似被烛火撩过,又胀又热,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殿下有这份闲心,还是多替桑娜公主考虑些,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只怕她更非砚儿不嫁。得想个法子让陛下早日同意她和砚儿的婚事才好。”
乔照挺拔的身影恰到好处出现在门口,身后的唐廷摇着纸扇,也跟着走了进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间流转。
“柳国公的身子刚好一点,你们就商量着给他办喜事。”
“听说这在楚地叫做冲喜。”凌王当仁不让地站起来,“桑娜钟情宋砚也不是一天两天,也请襄王和唐先生帮我们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这痴心的妹妹如愿以偿。”
唐廷伸手捻了把胡子,“此事得等柳国公身体痊愈之后才能提上日程。现在情况并不明朗,陛下虽知道公主的心意,也需要再三斟酌才行。”
“无论楚地还是北羯,皇族婚事,真心是最不要紧的。”乔照盯着宋宣娆的眼睛,“此事涉及芳蒂公主,就变得更加复杂了。羯帝是英主,定会在前朝后宫间寻一个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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