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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历朝历代,团练都是地方上自发的民团,从未有出省作战一说。但因绿营退缩,长沙守军不足,湘勇只得抗起救援的大旗;为江西,为湖南,也为受困于南昌的好友江忠源。但让团练出省是有条件的,团练大臣不能让巡抚衙门和绿营白捡便宜。
彭玉麟在衡州开始动用匠役造船制舟,可朝廷允准的圣谕却迟迟不见下达。
湘军统帅曾国藩困惑了。
(正文)当日回到发审局,曾国藩着人紧急把塔齐布、罗泽南、王錱、李续宾、李续宜、鲍超、曾国葆、杨载福、夏廷樾等各营管带、营官以上统领,全部传到发审局大官厅,通报江西之危及朝廷下发给湖南的圣谕,商议出兵的事。
曾国藩未及把话讲完,除塔齐布、罗泽南外,其他将领都不由一愣。
王錱当先说道:“历朝历代,团练都是地方上自发的民团,从未有出省剿贼一说。让民团出省作战,国家养兵何用?援赣这件事,我们不能答应。”
杨载福也道:“团练日常所需,均由地方乡绅、百姓供给,并非是国库所出。一省团练,不过是为了安定一省;绅耆在本乡招募的乡勇,不过是为了本乡不受土匪侵害。让民团出省剿贼,于情不通,于理有悖,更与国家兵制不相符合。曾大人,江西事急,湖南本应出兵,而不应出勇。巡抚衙门这么做,是视湘勇如草芥,我们不该照办。”
塔起布见将领们越说越多,忙道:“出省这件事,曾大人自有主见。曾大人,如何办理,请您老明示。卑职不管别人怎么想,卑职是完全按您老吩咐的去办,决无二话!”
众将领见塔齐布把话说得慷慨激昂,便都一齐看着曾国藩,不再言语。
曾国藩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智亭是绿营参将,是国家有案可查的统兵大员。除智亭外,在座的各位当中,厚庵也是食国家俸禄的千总。智亭和厚庵,都是发审局请來的教习。其他人,有的是读书人,有的在绿营当兵,前程都不甚看好。大家跟了我,为了什么?不会只为混顿饱饭吧?都是为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不错,我湘勇是民团,是不靠国库供养的团练。如今江岷樵受困于南昌,粤匪在江西肆虐。长江上下,遍布贼船。我们却坐守湖南,等着长毛來攻,是于情合,还是于理通?我湘勇要想扬名于各省,必须主动追剿贼匪,否则各位永无出头之日!我湘勇也永远不能成为,让粤匪闻风丧胆的劲旅!”
曾国藩不轻不重的几句话,直把王錱、杨载福二人说的满面通红,默然无语,相继低下头去。
鲍超这时道:“什么绿营团练,都是为了剿匪的。哪里有贼匪,我们就打到哪里!只要有饭吃,有饷拿,管他个球!”
罗泽南这时说道:“我沒有猜错的话,厚庵与璞山适才所言,全系气话。他们不过是生绿营的气。拿着国家薪俸,却整天干些鸡鸣狗盗之事!想想,谁人能不生气?大人,想怎么办,您老就吩咐吧,我们全听您的!”
王錱等人忙道:“大人,您老莫生气,我们永远都听您的!”
曾国藩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道:“此次出省援赣,我拟先遣朱孙诒统带新募的一千二百人先行。在此之前,因江忠淑已管带新宁勇千人由浏阳赴赣,所以,朱孙诒便由醴陵起程。这是二千二百人,明显不够。怎么办呢?郭筠仙刚刚为江岷樵新募了四百勇丁,我决定把这四百人直接交给筠仙,会同罗山一营,夏廷樾一营,由醴陵继进赴赣。此次出省援赣人数,合计为三千六百人。另设粮台一处,粮饷转运二处。”
罗泽南吃惊地问道:“曾大人,此次援赣,解南昌之围,绿营怎么未派一兵一卒?我们枪炮不齐,器械不精。。”
曾国藩道:“绿营不出省,我湘勇各营正好立功!他想抢功,都抢不來!枪炮不齐,各位回营可拉出单子,由巡抚衙门依照所缺补齐。还有粮饷一项,亦由藩库在出省各营拔队前送到。”
鲍超这时大叫道:“曾大人偏心!鲍春霆不服!”
曾国藩笑道:“春霆,你莫非也想出省不成?”
鲍超道:“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算俺一个?粮饷不愁,还能配齐器械!曾大人,您老快替春霆问问,有不想去的,俺替他去!”
鲍超的几句话,把一屋的人都说得笑将起來。
曾国藩笑道:“春霆啊,出省可是去剿贼,又不是去演戏。出省是去打仗啊!”
鲍超很认真地说道:“大人容禀,春霆最不怕的就是打仗。只有打仗,才能封妻荫子、建功立业呀!不打仗,我们为什么要整天操练啊!就为征剿省内的那几个毛贼?用不着下如此大的气力呀!”
罗泽南笑道:“春霆啊,这等好事,你此次大概无分了。我罗山不能让给你,其他人好像也不能让。”
湘勇众将官散去后,鲍超埋怨王錱道:“都是你胡乱搅局,弄得这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你无分,俺也跟着无分!俺早晚打烂你这张破嘴!”
王錱苦着脸说道:“你还说我,我都后悔死了!”
当日,曾国葆按着曾国藩的吩咐,拔营开往衡州。骆秉章忙着为出省湘勇配枪配炮,筹饷办粮,沒有理会这件事。
转日,曾国藩连发饬文三件:一件递朱孙诒,命其从速整军,俟署任和粮饷一到,即由醴陵飞赴江西;一件递郭嵩焘,令其统带所募四百新勇,速赴省城待命;一件递衡州知府赵大年,着其速募新勇两营千人,交团练大臣刘长佑临时委员督带进省。这显然是为塔齐布招募的新勇。
而这时,彭玉麟已在衡州选定的造船地方,开始动用大量匠夫,拉开了自造战船设立水师的大幕。
但曾国藩奏请设立水师的折子,朝廷时至今日亦未批复。
曾国藩已经不仅仅是焦急,甚而有些奇怪了。他已经隐隐感到,湘勇设立水师这件事,并非像他当初设想的那样简单。
汉人掌兵已是朝廷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在掌步兵之后还要同掌水师,不仅大清沒有,就是历朝历代的民团也无先例。
把饬文发走以后,曾国藩铺纸研墨,决定给久未联系的左宗棠写封信。
他让亲兵沏了碗新茶摆到案头,喝了几口,便挥毫写将起來。
曾国藩在给左宗棠的信中这样写道:“……岷樵书來,言长江上下,任贼船游弋往來,或单舸只艘,轻帆独行,我兵无敢过而问者。欲备炮船,先击水上之贼,而寄谕亦恰谆谆于此。湖广小舤、钓鉤之类,实不足以为战船。且水手望风惊溃,一闻炮声,委之而去,则千辛万苦,敛怨而封雇之民船,又适以资贼而助其焰,甚无谓也。惟闻广东琼州有红单船,大炮、火箭、火球之类,皆其所素备。道光二十三年、二十八年,屡击洋盗有功。有狼山镇总兵吴元猷,龙门营都司吴全美,南澳游击黄开广三人者,皆发迹于红单船,最利水战。若将此船放出大洋,由崇明入口,当能破此贼数千号之民船。又有快蟹船,拖罟船,皆行广东内河,亦有军火惯于击贼,但不能放洋,只可由梧州而溯府江,由漓水而过斗门,自吾湘达大江耳。此虽迂远而无近效,然犹胜于雇两湖民船之一无可恃。弟劝中丞即以此复奏,不知制军复奏若何?便中尚望示悉!”
信中所谓之中丞,指的自然是湖南巡抚骆秉章;所谓之制军,不用问,自然是署湖广总督张亮基了。
就当时來讲,不独曾国藩,大清的许多统兵大员,对军火的认识,都仅限于此:在洋人看來不堪一击的广东的红单船,便是他们眼中最利水战的工具。
曾国藩曾将自己的想法向骆秉章说过不止一次,但骆秉章并未向朝廷提起;曾国藩亦几次函商于张亮基,张亮基至今亦无确切答复。
曾国藩向骆、张二人所提的并不是造船,而是想请二人向朝廷奏请,从广东调派红单船,配合陆军,打击水上之太平军。
曾国藩给左宗棠写此信的目的,不过是想请左宗棠替自己摸一摸张亮基的底:是倾向于从广动调红单船,还是倾向于利用湖广的有利优势,自己造船?
那么,署湖广总督张亮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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