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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熊熊,焮天铄地,当乔暮蝉匆匆赶到时,只见到自己自小居住的院子被吞没在汹涌的热浪中,那些曾经和师父一起生活的美好记忆也被燃烧在这烈焰当中。
她彷佛失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举着火把的人们围将上来,指着她肆意谩骂,“祸星”、“棺生子”、“不详之人”,甚至诅咒之声充斥在她耳边,火光映照下的那一张张脸此刻在她眼中如恶煞一般狰狞可怖。
她的哭喊、她的祈求、她的挣扎如泥牛入海,淹没于人群的咒骂和漠然之中,没有人在乎她的苦苦哀求,看着那一张张狞恶的嘴脸,绝望在少女的心底蔓延,突然间少女眸中冷光闪过,她从地上弹将起来,对着面前一人的胳膊狠狠咬下去,那人吃痛,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被咬的人抬手一看,那里赫然失去了一整块皮肉,鲜血淌过了整个手背滴入泥土里,那人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将手中的火把朝着发了疯的少女扔了过去。
“小蝉!”李含明扔出手中长剑,火把在空中被长剑劈成两段向地面落去,他闪身过去,死死挡住即将围向少女的人群,
商挽跑过去,将乔暮蝉从地上扶起,乔暮蝉将咬下来的那块带着血沫的肉吐掉地上,突然大笑起来,那恶心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中,但她此刻只觉得畅快。
她大笑着再度向那群人扑过去,却被商挽紧紧抱住,她拼命挣扎着,彷佛失了神智一般,锋利的指甲抓得商挽手上出现道道红痕。
商挽忍着痛意,不敢放开她丝毫,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余光瞥见鹿鸣赶了过来,便对着鹿鸣急促道:“快,定神丹,快给她吃下去。”
鹿鸣看着她手上的抓痕,心疼不已,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粒碧色的药丸给乔暮蝉喂了下去。
疯狂的少女在定神丹的药力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但她眼神茫然,毫无光彩,滚烫的泪水自她眼角滴在商挽的手上,然而那温度传到心间时却是一片冰凉。
商挽见她唇瓣翕合,言语却含糊不清,便急问道:“小蝉,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说清楚点……”
只见乔暮蝉突然挣脱商挽的禁锢,跪倒在地,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地上,留下一片赫然血痕,她不停地祈祷着:“天上的神灵啊,请你睁开眼看看,帮帮我吧……帮帮我……”
可是这万里无云的天儿哪里是会下雨的样子,苍莽无边的天际之上只有火红的晚霞漫天,如那场烈火一样,吞噬一切,残忍而无情。
“若向上天祈求有用,人间何来如此多的苦厄。”清冷的声音响起,唤醒了失魂少女的神智。
是啊,这人间沸反盈天,苦难连绵不绝,若真有神明,若祈祷有用,人间只怕早已是一片祥和。
乔暮蝉抬头望去,一道白色的背影立在她的身前,白色的裙裾在空中翻飞,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那剑比寻常的剑要长出几许,也更纤细几分。
只见那一袭白衣向着烈火飘然而去,沈清怨如谪仙临凡一般立在火光之上,清冷的剑光斩下,划破了艳丽的火色,她再度挥剑,澎湃的内力裹挟着炽热火焰如烟火坠落一般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旁边空地上。
曾经她也在苦海中挣扎,也曾向上天祈求过一线生机,但黑暗始终不曾散去,后来她不再祈求,凭着手中的剑斩出了一线天光,所以她不再信神佛,只信手中利剑。
火焰落在土地上,四周没有草木可燃,火光便渐渐消了下去,风卷起烈火留下的黑烟飞向远方,晚霞彷佛金色流沙从天际倾泻而下,铺洒在焦黑的土地上,凄凄惨惨的黑色废墟上泛着暖洋洋的光。
喉咙间一股甜腥味在蔓延,沈清怨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鹿鸣心惊,正要抢身上前之时,耳畔发丝被一阵清风拂动,余光里一抹青影风驰电掣般掠过,在沈清怨倒地之前,谢遥稳稳接住了她。
谢遥看着怀中苍白脆弱的女子,她如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白瓷一般精致而易碎,本就雪白的脸庞失了最后一抹血色,她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覆住眼睛的浓密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是承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
他紧紧抱着她,拼命地唤着她的名字,“阿愿……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都因为害怕而变得支离破碎。
鹿鸣和商挽在看到那袭白衣冲进火海时,不顾一切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在远处目睹了一切的小十九有些茫然,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枚莲花一样的铜色暗器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师兄弟们被虐杀时的惨叫声回荡在耳边,那个未明崖的主人此刻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是报仇的最好时机,可她却站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那传闻中凶恶的未明崖之主看向紫衣少女的眼神充满悲悯,而那向着火海飞去的白色身影决然而干脆,在面对那样骇人的烈火时,她竟不曾有过一丝退怯,只为了帮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一个恶人怎么会拥有那样一颗仁慈之心呢?
握住莲花暗器的手在颤抖,暗器的尖刃甚至扎进了掌心的血肉里,可小十九却彷佛感受不到一般,双手越握越紧,那些她不愿相信的事情突然浮现在脑海中——这些时日里,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停止被追杀,但那些追杀她的人却也从未有机会靠近自己身边,而她所获得的安宁不仅仅是因为谢遥,还因为那个白衣的女子。
琼华剑派的弟子们闻声赶来,经过小十九身边时候,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小十九一个踉跄,手中的莲花暗器掉在地上,但她没有去捡,只看着面前混乱的景象失神,直到一切都恢复平静,所有的村民都散了去。
“小十九,发什么呆呢,走了。”商挽走过来唤回了小十九的神思。
沈清怨此时已经醒转了过来,但仍是虚弱,她伏在谢遥怀中,对着小十九微微一笑,随后又轻轻合上了眼睛闭目休息。
“走吧。”未等小十九作出反应,商挽已经拉着她离开了。
谢遥的眼神停在小十九站过的地方,那泛着血色的莲花式样的暗器,是少决山独有的兵器,原来那一夜他们只见的谈话还是被这个少决山唯一的幸存者听到了。
阿愿,这次我能否守护你安好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夜幕降临的时候,万家灯火齐燃,天边的月亮将满未满,仍旧清辉遍地,可光芒却不如人间的灯火那般盛大。
沈清怨坐在南来客栈高高的屋顶上,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如水的月华在掌心流转,穿过指缝,毫无阻碍地洒向人间,掌心只余一片冰凉。
谢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女子洁白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臂,纤细的胳膊上纵横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她曾经也是一个因为磕破一点皮就会哭半天的人呢。
“未明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问道,声音喑哑,胸口酸涩。
“什么?”月光将沈清怨的影子投在檐瓦上,她挥一挥手,那影子便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注意力都在影子上,她并没有听清谢遥说的是什么。
谢遥拉住她的手,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未明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沈清怨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笑道:“未明崖能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不是都知道吗,那只比江湖中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咬了咬嘴唇,眼眶中不仅泛起一股潮意,“我是说,你生长的地方是什么的?”
沈清怨感觉到自己心尖猛然一颤,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那是一个人害人、人吃人、人杀人的地方。”那是一个日夜与死亡相伴的地狱啊。
她用短短的九个字概括了自己的半生,风轻云淡的,可是谢遥听着,心上却是说不出来的痛楚,“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严重的内伤?”
回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正在他想着换一个什么样的话题的时候,沈清怨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代价……以性命做的代价……”
谢遥的神色变了变,什么事情居然让她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交换,本想继续追问,可却被沈清怨转了话题,“你袖中藏着的那把刀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你想看袖玉?”
沈清怨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袖玉’这个名字总是让我有种特别的感觉。”
谢遥怔愣片刻,才从袖中缓缓掏出一把小臂长的短刀递给她。
借着月光,沈清怨仔细观察着这把短刀,袖玉的形制十分精巧,也不知道是何材料所制,通体竟然泛着如玉般莹润的青色,难怪取名“袖玉”,而袖玉的剑柄处还镶着一小块青翠的玉石,除此之外再无过多装饰,细细观察,靠近剑柄的位置还用小篆刻着几个工整的小字。
她将袖玉拿近细看仔细辨认那几个字,“除……恶……务……尽……”她小声念道。
“嗯,谢家家训,袖玉刀尖所向,天下恶人,凡谢家人当以铲奸除恶为终生己任。”谢遥顺着她的话自然而然地解释道。
“恶人啊……”沈清怨细细摩挲着那几个字,此刻握着这把正义之刀的可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沈清怨握着刀柄,刀尖却在不经意间慢慢调转指向自己,这就是自己对这柄刀会有那种奇异的感觉的原因吗?这就是宿命的吸引吗?作为未明崖的主人,这柄除恶的短刀是否终有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宿命终点?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视线望去——那只手算不上修长,但是骨节分明,看起来十分有力。
掌心因为常年习刀磨起的老茧硌得她手腕有些麻麻酥酥的,那种感觉顺着手腕蔓延至全身,说不上来的奇怪,她想推开那只手,但浑身好似被封印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谢遥目不转睛地盯了沈清怨半晌,黑润润的眸子里盛满了她白色的身影,那眼神无比坚定,似是在许下一个什么重要的誓言:“阿愿,袖玉的刀尖永远不会指向你。”
沈清怨回望着他,面前的那双眼睛圆润而明亮,盛满潋滟波光,勾魂夺魄似的让人想要无条件地相信他,不只是袖玉,连这个人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前世的宿命纠缠。
被自己这种莫名的想法吓了一跳,沈清怨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淡淡道:“世事总是无常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只要袖玉在我手里一天,它就不可能伤害到你。”谢遥坚定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夜空下,一下又一下地撞进沈清怨的沉寂已久心里。
沈清怨手腕一转,便从从谢遥的手中挣脱出来,同时袖玉在她掌心里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青色的刀尖再次指向自己,谢遥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怕她伤到自己,伸手欲夺。
眼见谢遥的手即将抓住袖玉的刀刃,沈清怨心中微惊,这人莫不是疯了,竟想以空手接白刃,她手腕一沉,袖玉便偏了一个方向,但锋利的刀刃堪堪仍旧划过了男子掌心,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但即便这样也没有让谢遥的动作有片刻迟疑,他再度伸手想要夺回袖玉。
沈清怨干脆将袖玉朝谢遥背后扔了出去,同时提气向着袖玉的方向掠去,谢遥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竟是慢了一步,待回过神来之时,沈清怨已经握着袖玉站在另一边的屋脊之上。
半满的月亮悬在她背后垂下一丝淡淡的光线,谢遥看不清她的脸,却恍惚间觉得那袭白衣似乎会如展翅的蝶一般随着那道月光飘走,他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谢遥,你不可能永远都是袖玉的主人,而指向我的,也不会只有袖玉一把刀。”沈清怨抬起袖玉对着谢遥道。
谢遥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定会以此身为盾,护你无虞。”他走到沈清怨的面前停住,袖玉的刀尖恰好停在他胸口的位置,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冷冷的光,“阿愿,你相信我。”
沈清怨愣住了,心口突然激烈地颤动,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东西触及到了心灵深处,上一次心口有这样激烈的颤动是失去师父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她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冰冷,而如今却是微微的暖意涌过心头,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但那并不难受。
她手腕一翻,将袖玉递还给谢遥,谢遥伸手接过,那柄泛着奇异青色的短刀再度躺回了黑漆漆的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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