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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社会制度是完美的,社会应该是与时俱进的,有病治病。”她微笑。
“你说的对。”他叹气,“我时常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不够多、不够好,我家这样的家族尚且得不到‘公正’,更何况普通人?”
说着他忽然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意兴阑珊,“算了,别说这个了。”
他拿过意见书,翻到一份反对死刑的意见书,“来看看这份。”
“废死”跟“堕胎”一样,都掺杂了过多的政治,而不是简单的司法问题。但死刑可以讨论,堕胎却完全不需要讨论嘛。
说到这个话题,张文雅还是认为堕胎问题需要“去政治化”,这在周五下午的实习生研讨会上成了一个比废死还要冲突激烈的话题。
起因是兰登书屋将刚出版的《河里有条鱼》政|论文集样书寄到华盛顿,她决定送给实习生同事一人一本,还有金斯伯格官、几名书记员。要不是觉得贸然送给别人不合适,她甚至想给另外八位官也一人送上一本呢。
实习生们都挺高兴,还嚷嚷着请她签名,多写几个字,她从善如流,一一签了。
艾尔温收下了书,但没有找她要签名。
无所谓的啦。
周五下午是另一位官给一年级实习生上课,张文雅、达丽雅、艾尔温过去上完课,回了办公室,一年级实习生正在讨论堕胎权问题。
六名一年级实习生三比三分成两派,三名女生全都赞同张文雅的堕胎权“去政治化”的概念;三名男生又细分为两派,一个新教徒认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允许女性堕胎才是真理,达伦和另一个男生认为要允许“非女性自愿”也就是被强|奸、乱|伦等极端情况下的堕胎。
这样实际上就分为三种意见,争辩得面红耳赤,连几个书记员都被惊到,过来围观。
张文雅三人回来,正值他们掐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佩罗洛对张文雅招手,“阿妮娅,你快看。”
张文雅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才走进去,“你们在讨论什么?”
新教徒男生怒气冲冲,“你们女人就不该有这么多权利!”
女生们马上怒瞪他,“你说什么?!”
张文雅示意女生们停下。“你说的对,女人不能有那么多权利,男人也不能有那么多权利。”
她本来想直接怼他“你母亲要是有权利选择或许不会生下你”,但这句话太尖锐了,说出来绝对会惹怒新教徒男生,这样不好,还有六周的实习期呢,要和平共处嘛。
新教徒男生一怔,“什么?你们女人——”他总算及时住嘴,没有说完。
“我们女人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女人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官当年上哈佛法学院的时候一届只有不到十名女生,是吗?”张文雅很温柔的说“都已经是世纪之交的年代了,别说会让人嘲笑的话。”
新教徒男生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又一时没琢磨过来哪里不对。
达伦说“阿妮娅,我们在讨论堕胎权应该是‘心跳法案’还是‘存活法案’的问题。”
三名一年级女生又都怒瞪达伦。
“阿妮娅——”
呵,自大的臭男人!
张文雅在桌边坐下,达丽雅和艾尔温也进来坐下。
“为什么想起来讨论堕胎权?我以为今天我们应该讨论废除死刑的议题。”
一个女生说“是因为你的书。”
没想到她们今天就看了。
“明白了。”张文雅点点头,“达伦,你们男人讨论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你们仍然认为这是一个法律问题,这就不是一个法律问题,所以你们想说什么呢?”
达伦皱眉,“我同意你所说的‘去政治化’的观点,但这怎么会不是一个法律问题呢?”
“ok,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为什么这不是一个法律问题。”张文雅思忖片刻,“订婚不是法律问题,但婚姻是法律问题,一对男女或者一对男男或者一对女女想要结为夫妻,那么需要法律许可的结婚证书来保障双方的权利,所以婚姻是法律问题。我说的对吗?”
实习生们都点头几乎是废话。
“那么再来看,怀孕是法律问题吗?”
男生女生都沉思片刻,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认为怀孕是法律问题的,错了。结婚需要申请结婚证书,怀孕需要申请怀孕许可吗?”
所有实习生都摇头。
“而且怀孕也不限制是已婚还是未婚,对吧?”
又几乎是废话。
“所以逻辑上来说,怀孕是独立于婚姻之外的,法律并不保护、也无法保护每个女人都有怀孕的权利,也无法强制要求每个女人都必须怀孕,对吧?那么为什么既不能强制要求又无法保护的怀孕的这个事实,进入到‘我想堕胎’阶段,就变成法律问题了呢?”
实习生们沉思。
新教徒男生说“那不一样,堕胎权实际保护的是胎儿的权利,胎儿有了心跳便可以视为有了生存的权利,我们保护的应该是胎儿的生存权。”
“你又错了。如果孕育胎儿的女性的权利都得不到保障,从何而谈胎儿的权利呢?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男人为什么要来决定我们女人的身体呢?”
女生们都鼓掌,就连艾尔温也在鼓掌。
达丽雅喊着“说得好!”
“把我们的身体决定权和生育选择权还给我们,我们女人也会保证绝不干涉你们男人的生殖系统。”
达伦目瞪口呆,而新教徒男生有点气急败坏,“你、你这是胡说八道!你们女人有什么权利——不对!你们没有权利!”
“啧啧啧。”张文雅摇头,温柔的微笑,“别这样,你这么说是绝对的歧视女性,你这样可不像是个法学院学生。”
新教徒男生冷静下来,“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同样考虑到孕妇的权利。但你不能否认,胎儿有了心跳就有了生存的权利。”
“又错了。继承法确实保障了胎儿的继承权,但如果这个胎儿没有存活到出生,那么他就没有权利继承遗产,从继承法的角度来说没错吧?继承法实际保护的是‘出生后存活’的新生儿的权利,它对尚未出生的胎儿实行的是一种‘预先保护’法律,并没有对孕妇有所限制,继承法也不会、且不可能限制孕妇是否堕胎。所以重点是什么?重点仍然是女性的‘选择权’,而女性的选择权与法律无关。”
女生们再次热烈的鼓掌,纷纷喊着“说的好极了!”
男人真的很可笑,不能孕育后代的性别居然想要限制可以孕育后代的另一性别,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男人想要控制“生育权”。以前男人是可以绝对掌控女性的生育的,但有了避孕药和安全套之后,男人发现他们快要没法控制女性的生育权了,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堕胎权上。
这些男人考虑的不是女人生下一个不想要的孩子会多么痛苦,而只考虑抹杀女人的基本权利,以此重新控制女人。
要警惕!女人!警惕你们的敌人!
肯尼思看着她在电脑上打下最后一行字。
“太尖锐了,你这样会把女性放在男性的敌人的位置。”
“是吗?”张文雅关上文档,合上笔记本电脑。“为什么你会有错觉女人和男人不是敌人呢?”
他惊愕,“是吗?我们是敌人吗?”
她莞尔一笑,“别偷换概念。”
“你的文章和你的人差别很大,你的文章通常都很尖锐,你什么都敢说。”
“我是个外国人,还是个中国人,我生活的环境、我的意识形态跟你们不一样。说起来,人们总说两个世界的人不能维持稳定的感情,主要是意识形态的问题。你认为呢?”
“确实,说的没错。我经常不能理解你在想什么、你是怎么想的,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我会一直有好奇心和探索欲,我会想弄懂你。”
呵,天真!
“你的探寻的最好不要那么强烈。距离保持美,如果你真的弄懂我在想什么,没准就会觉得——”她皱眉,决心不说的那么详细。
“会觉得什么?会认为你不再有吸引力了吗?”
他也不是个笨蛋呢。
“是。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一对恋人总是因误会而走到一起,又总是因为了解而分开。”
他忍不住要笑,“这句话很有意思,但是不对。”轻拂她的头发,“我们就不是因为误会而走到一起的。”
“嗯?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满心欢喜。”
她假装大惊,“啊?第一眼吗?”
“对,第一眼。你该记得我甚至没有见到你第一面就约你出来。”
张文雅心里是极为高兴的,笑嘻嘻的转头亲亲他脸庞。
他便一把抱起她,将她从座椅上抱起来。
“哎呀!去哪里?”
“去浴室。”
“现在是上午!”周六的上午。
“是吗?”他敷衍的说。
纽约的六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联排别墅距离后面的邻居太近了,还是拉上窗帘。
男人坚持要在浴室里换上俗气得要命的心形浴缸,如此,便可以两个人一起进入浴缸。
脱了衣物,轻轻进入浴缸。
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潺潺的水声。
俯身温柔的吻她。
今天我说了爱你吗?
说了。
那我现在还要再说一遍,我爱你。
我也爱你。
永远吗?
永远有点太远。
不,你要说,永远爱我。
永远爱你。
男人的大手拿起放在一边的一顶小巧美丽的冠冕状宝石头饰,为她戴在头发上。
有点好笑呢,为什么洗澡还要戴着王冠?
我也永远爱你。在我心里,你比我重要一百倍,我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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