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重就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走狗么、惊天密谋(求订阅,求月票!),人在大唐本想低调,避重就轻,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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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府。

昏暗的书房,两人相对而坐。

毕构身材高大,精神矍铄,不怒自威,手上正捧着一碗人参茶。

对面的中年儒生一袭青藏色长袍,模样温文尔雅。

“毕长史,益州至关重要,王爷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

恭奇正满脸严肃。

毕构斜睨着李义珣的小舅子,淡然道:

“虽然我对撤出剑门关的决定不敢苟同,但王爷只要来益州……”

顿了顿,他中气十足道:“整个益州,王爷说了算!”

望着对方坦荡自信的模样,恭奇正略松一口气,转而喟叹道:

“张巨蟒名声在外,我军闻之便失战心,关隘小道已经有逃窜的士卒,继续僵持下去,我军据守的优势也会被磨灭。”

毕构凝视着他,紧皱眉头:“此獠毕竟刚刚覆灭草原,携无上军威……”

似乎听到了对方语气中的担忧,恭奇正忙不迭截住他的话:

“毕长史,张巨蟒无容于天地之间,人人得而诛之。”

“大唐基业百载也,今王爷以恢复李唐正义为战,铲除天底下罪恶的禽兽,四方忠臣无不响应!”

闻言,毕构抿了口茶,直接问:“那有多少援军?”

恭奇正喉头滚动,“暂不清楚。”

嚯!

毕构嚯然起身,冷视着他:“我压上身家性命,你们竟还对我有所隐瞒?”

“稍安勿躁。”恭奇正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

“你大抵也能猜到,此战以太原王氏,陇西李氏为首,他们严厉告诫王爷,不许泄露丝毫信息。”

见毕构神色舒缓,他继续补充道:

“神都政变就是前车之鉴,就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多了,李昭德等社稷之臣才功败垂成。”

“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援兵数量,更不清楚下一步动作。”

话音落下,毕构僵硬的脸庞变得平静。

在庞大的门阀望族面前,他哪有什么资格愤怒,连李义珣都已沦为傀儡。

布局越谨慎越好,那代表成功的机会更大。

他坐下后盯着恭奇正:“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王爷说过的话……”

“毕长史放心。”恭奇正郑重无比道:“王爷允诺的绝不会食言!”

“那就好。”

毕构轻轻颔首,表情看起来依然平静,可眼底却闪过兴奋之色。

咚咚咚——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恭奇正看着毕构,两人眼神交接,恭奇正而后告辞离去。

一个身着铠甲的护卫抱拳施礼,等恭奇正走远,才低声禀报:“长史,有人求见。”

毕构眉间闪过不悦,“有无拜贴?”

“没有。”护卫略顿,紧接着说道:“此人言称,长史若不见他,一定会抱憾终身。”

“放肆!”

毕构眸中陡然凌厉,冷声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口出狂言,让他在大厅等候。”

“若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老夫绝不轻饶他!”

……

大厅里,陈长卿坐立不安,心中痛骂了一百遍张巨蟒!

该死的,什么苦差事都要交给贫道!

沉缓的脚步声响起,毕构进厅,居高临下打量着不速之客:

“尔是何人?”

陈长卿额头沁出冷汗,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轻笑道:

“毕长史请坐,接下来说的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毕构死盯着他,踱步到上首位。

陈长卿学着子唯八风不动,处之泰然的姿态,淡淡开口:

“要想救你儿子的命,今夜子时独自前往满月楼。”

毕构眸子里闪过惊愕,这句话来的太快太猛烈,他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终归是久经风浪之人,他眯着眼:“你确定要和老夫开玩笑?”

陈长卿不置可否,弯腰从椅子下拿起包裹,直接扔在桌上。

毕构眼中的寒光更盛,抬手一层层打开布料。

便见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毕构瞪圆眼睛,抓着断手的手在颤抖,额上的青筋也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而冒了起来。

“你敢伤吾儿?”

他像发疯似的,整张脸都狰狞扭曲起来,死死凝视着陈长卿。

仿佛下一秒就要展开无情的报复。

陈长卿恐慌的情绪反倒慢慢消散。

经常面对子唯这尊地狱杀神,他早已形成免疫力,毕构的气势恐吓简直就是小儿科。

陈长卿“呵”了一下,不疾不徐道:

“不就是一只手么,你为什么要用杀人的目光看我?”

毕构攥紧双拳,目眦欲裂,却突然笑了起来,“这不是祖儿的手,你威胁不到老夫。”

“哦?”陈长卿拖长音调,似笑非笑:

“毕长史日理万机,怎么会像妇人一样去留意自己儿子的手,你可以找他的丫鬟来鉴别一下。”

毕构脸上笑意一点点褪去,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手腕上染血的佛珠,他记得很清楚,就是多宝寺开过光赠给祖儿的。

“来人!”毕构怒喝,声音有轻微颤抖。

陈长卿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

“你最好惊动整个益州,那样你的儿子就成了孤魂野鬼。”

看着这张趾高气昂的脸庞,毕构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内心的杀意。

一个护卫入内,毕构摆摆手:“先退下。”

说完颤着手包好断手,放进怀里,快步离开大厅。

陈长卿像在逛自家一样,大摇大摆跟在身后。

绕过几条游廊,毕构停在一座奢华精致的院落,找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婢。

三人站在假山下,女婢起先有些紧张,看到断手后面容惨白,竟然当场失禁。

毕构嘴角抽搐,眼中泛着阴寒的光芒:“是祖儿的手?”

女婢吓出哭腔,“是……是……”

公子这只手整天伸进她抹胸,甚至那个地方。

手指大小,手背的两颗小痣,一模一样。

毕构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

“回去吧,此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女婢如逢大赦,哭哭啼啼的跑开,身后还传来轻佻的腔调。

“美人儿,胆敢说出去,你可会死的哦。”

等她走后,毕构一脸阴鸷,寒声道:

“你信不信,老夫会让你走不出大都督府。”

陈长卿毫不掩饰嘴角泛起的笑意,“我死,毕祖陪葬,很公平的买卖。”

末了,他背负着手慢悠悠踱步:“可惜毕长史只有这根独苗啊。”

嘴上这般说,心中却着实有些愤怒。

笑话!

你儿子的命岂有贫道矜贵?

贫道好歹有个县男爵位,跟着子唯混吃香喝辣,你儿子算什么玩意?!

“老夫若不赴约呢?”

毕构阴冷的声音就像生锈的刀锋,带着嘶哑。

陈长卿转头看着他,略挑眉,“谈崩了是吧,行,现在叫人来杀了我。”

话罢挺直胸膛,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毕构紧紧盯着他。

陈长卿心惊肉跳,背后早被冷汗打湿,此时更是恐惧。

你不会真不顾你儿子的死活吧?

过了很久,久到陈长卿脊发寒,差点想说我是开玩笑的。

“如果祖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杀了你全家!”

毕构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

陈长卿长松一口气,面前却不动声色:“记住,单独前来,否则后果你清楚。”

说完拂袖,昂首阔步离开。

走了几步,陈长卿蓦然转身,冷冰冰道:

“千万别派人跟踪我,还有,做任何决定前先想想你儿子。”

“养这么大,不容易啊。”

砰!

毕构胸腔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一拳砸在假山上,砸得手背鲜血淋漓。

他发誓,救出祖儿之后,一定要剁掉此人的脑袋!

陈长卿悠然走出大都督府,刚登上马车立刻瘫倒在锦榻上,大口呼气,双腿亦抖如筛糠。

……

子时,月光幽幽,静静洒在大街小巷。

马车在一座酒楼前停下,毕构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帷走下马车。

陈长卿就站在楼下等待,看了他一眼,便走进酒楼。

毕构环顾四周,异常安静的气氛让他有些紧张。

可祖儿的性命被捏着,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一闯。

包厢外,陈长卿止步。

毕构冷视着他,而后毅然推门而入。

昏暗的灯火,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另一个魁梧男子衣袍上全是血迹。

“你跟在一里外的护卫全死了,我不是说过让你独自前来么?”

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可落在毕构耳里,让他如坠冰窖,很罕见的生出恐惧。

怎么可能?!

自己让二十多个护卫暗中保护,竟然全死了?

“再剁掉毕祖一只手。”

声音继续响起,魁梧汉子领命而去。

嗡!

“不……不要。”毕构瞬间失控,嘶声大吼。

可魁梧大汉状若未闻,迈步离开包厢。

毕构头皮发麻,双眼也变得赤红,冷冰冰道:

“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谈条件,若是祖儿失去双手,你觉得老夫还会跟你上谈判桌?”

“呵呵……”短促的嗤笑后传来风轻云淡的声音:

“我从不介意用血腥冷酷的方法让别人长记性,你儿子成为残废足以让你长记性。”

说完缓缓转身。

毕构用充满杀意的目光盯向他,可只看一眼,那目光就变得极为骇然。

心中惊惧到极致,连神魂都在忍不住颤栗。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气,几乎席卷全身。

张!

巨!

蟒!

“瞧把你吓得,张某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张易之随意笑着,一步步走到毕构身前。

“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你又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很可怕么?”

“初次见面,你儿子的一双手就当送给你的见面礼,不算寒酸吧?”

他虽然在轻描淡写的笑着,但说出的话却是让毕构面色发白,四肢发麻。

毕构知道,张巨蟒隐藏在俊美温润下的真实面容,绝对恐怖到惊世骇俗。

为什么会无声无息来益州,此獠究竟知道些什么?

“王爷,饶祖儿一命吧,您权倾天下,何必跟他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

“下官五十多了,膝下才这么一个儿子,求您开恩。”

毕构声音颤抖,不停的弯腰乞求。

“王爷?”

张易之表情骤冷,一脚狠狠踹在毕构胸膛上。

势大力沉的一击,毕构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嘴里呕出鲜血。

张易之寒声道:“你也知道我是朝廷从一品的王爷?我带兵驻扎剑门关外,你可曾派人拜访过我?”

毕构面容不由得剧变,强忍着痛楚,赶紧请罪:

“是下官失职,请王爷责罚。”

张易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不轻不快道:

“大都督空置,因而由你总理大都督之职,管辖益州的军事大权。”

“这种战争的僵持阶段,你掌有兵权,竟然没有来拜我,那你的心思昭然若揭。”

“既然成为我的敌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话落,毕构只觉可怖的寒气从脊椎骨席卷到头盖骨,让他忍不住颤抖。

“下官公务繁忙……”

“行了。”张易之摆摆手,截住他的话,不耐烦道:

“跟李义珣有什么勾结,一一道来吧。”

轰!

犹如惊雷炸响,毕构神色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恐惧。

眼前的人似乎能看穿人心,浑身竟散发着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势。

张易之身子前倾,很平静的开口道:

“也许一个儿子不足以让你臣服,毕竟死了还能再生。”

“可魏县毕氏呢?你高居三品大员,在益州八面威风,难道忘了远在老家的族亲?”

“我一封信到神都,毕氏立刻烟消云散。”

“张巨蟒……你怎么能如此卑鄙无耻……”

此话,让毕构肝胆欲裂,整张脸剧烈狰狞。

一个人怎么能这般丧心病狂!

如此阴险卑鄙,却还被此獠说的如此坦然自若,不起波澜,如同陈述事实一样。

他甚至不由自主顺着张巨蟒的话却想了一下。

那种场面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浑身发寒,恐惧到了极点。

就算不在乎祖儿,但不能不在乎家族,不在乎全族性命。

“我只是告诉你后果,至于会不会发生,这可不是我说了算。”

张易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不过我的耐心一向不好。”

“是臣服我,还是负隅顽抗,让毕氏一族给你陪葬?”

“张巨蟒,我和你拼了!”

毕构愤怒,神情似乎已然仇恨到了极致,被张易之这些话几乎点燃了最后的理智。

刚爬起身,却迎上了一个狠辣的耳光。

啪!

毕构避无可避,闷哼一声,口吐鲜血趴倒在地。

“拼,你拿什么跟我拼?到现在还认不清现实吗?”

张易之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一脚踩在毕构胸膛上。

“区区一只蝼蚁,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早就一刀宰了你。”

毕构面上毫无血色,只感觉遍体生寒,心中尽是悲凉、绝望、仇恨,痛苦。

被张巨蟒盯上,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无处可逃。

“所以,你现在愿意成为我的走狗么?”

张易之的声音依旧轻描淡写,似乎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狗。

自己堂堂一个掌管军事大权的长史,在益州说一不二,被无数人所崇拜敬仰。

竟然要成为别人的一条狗!!

此时此刻,毕构有种血气冲到脸皮的感觉,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屈辱!

尊严丧尽!

这种心里的难受比严刑拷打折磨他的肉体还要痛苦。

毕构下嘴唇都被咬破了,感受着口齿间的腥味,他慢慢清醒。

而后艰难滚动喉咙:

“我愿意。”

张易之眼神无波无澜,收回脚,负手踱步到座位上。

不甘之中,毕构甚至眼含老泪,这种屈辱彻底击溃了一个读书人。

他手肘撑着地面,异常困难的爬起来,鬓间的白发凌乱,颓靡憔悴的走到桌椅前。

张易之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盯着他:

“为什么不惜背叛朝廷,也要跟李义珣合谋。”

毕构擦掉嘴角的血渍,沉默了半晌,哑声道:

“恢复李唐江山以后,朝廷赐我双旌双节,全权调度益州。”

话音落下,张易之的目光逐渐森然。

这是什么?

节度使!

竟然允诺毕构节度使的位置!

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堪称诸侯土皇帝!

历史上,唐朝的灭亡本质上和汉明这些大王朝无任何根本上的不同。

即长期的土地兼并导致的社会矛盾激化,与阶级冲突失控。

但谁也不能否认,节度使制度就是唐朝灭亡的催化剂!

现在,国力蒸蒸日上的大周,竟有贼子提出节度使!

包厢内的气氛陡然凝结。

毕构脊骨发寒,恐惧再次席卷全身。

张易之眯了眯眼,声音冷冽:

“利益能让人铤而走险,所以你义无反顾投靠李义珣,可你不担心这是空中楼阁么。”

“我……”毕构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

张易之突然笑了,笑容有些深意。

在庞大诱惑面前,还能保持本心,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就算再虚无缥缈,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拼命去争取。

节度使可是相当于裂土分封啊!

“你为什么觉得诺言会实现?”张易之直视着他。

毕构依旧沉默。

“权力本就是冒险家的游戏,如果不想成为碌碌无为之辈,那就要去搏一把。”

“如果有过半的胜算,自然值得冒险。”

“你觉得天下人都希望我死,所以李义珣一定会成功?你就能得到益州节度使?”

张易之依旧用气定神闲的口吻,眸子散发的杀气却犹如实质性。

噗通一声。

毕构直挺挺跪在地上,神情绝望道:

“下官鬼迷心窍,请王爷恕罪。”

张易之斜视着他,低声说:

“人的可悲之处,不在于处境,而在于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

“当能力配不上你的野心,注定是一场灾难。”

顿了顿,语气骤然阴冷,“为什么会觉得李义珣能成功,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吧。”

“是。”

毕构如今哪敢再有隐瞒的心思,他刚要开口。

“起来说话。”

张易之淡然道:“李义珣要撤离剑门关这件事就别说了。”

轰!

此言,毕构满目难以置信,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竟然知道?!

原以为天衣无缝的密谋,顷刻间就出现了丝丝破绽。

这就是张巨蟒的手段?

悄无声息来到益州,自己昨天才得到的隐秘,他为什么会知道?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毕构脑海忍不住涌起恐惧,如今面对张巨蟒竟有一种敬若神明的感觉,生不出丝毫违抗的心思。

“直接说最关键的消息。”张易之盯着他。

毕构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下官之所以会附从李义珣,主要是因为另一件事。”

“说。”

毕构略默,低声问:“王爷可记得谯县桓氏?”

张易之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桓彦范是政变主谋之一,他必须覆灭这个家族。

毕构接着道:“亳州谯县就位于淮河北岸。”

刹那间,张易之似是想到什么,脸色极为阴沉。

毕构声音沙哑:

“桓家要毁掉堤坝。”

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到血液都几乎凝固。

“毁堤?”

张易之俊美的脸庞竟有几分狰狞,满腔的愤怒根本抑制不住。

毕构咽了咽唾沫,一口气说完:

“等蜀地战事一起,桓家便开始摧毁堤坝,周围郡县将遭受洪水袭击。”

“再加上临近初夏,淮南暴雨连绵,决堤的话洪水蔓延,甚至会一溃几百里,无数百姓遭殃,一切都将被冲垮。”

“朝廷势必调集大批赈灾粮运往淮河沿岸救援,以如今国库的粮食储备,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话音落下,张易之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洪灾泛滥,朝廷没有粮食救济,绝对会引发淮南百姓怨声载道。

灾祸已经让百姓一无所有,没有粮食饱腹的话,再有居心叵测之辈从中挑唆,只能走上绝路——

造反!

朝廷将粮食供往淮南,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最主要就是天下粮食短缺。

而世家门阀仓库储存无数的粮食,他们会趁机哄抬物价,造成粮价上涨,那天下百姓都会滋乱!

天下大乱,而益州正起战火。

倘若战局僵持,张易之将得不到朝廷的丝毫资源援助,陛下也有心无力。

淮南若造反,朝廷还需要派兵马去镇压,那张易之更得不到援军。

而益州是蜀中粮仓,他将被李义珣慢慢耗死。

“不惜让无数百姓伤亡,好毒的计谋!”

张易之笑容有些阴森,虽在笑,声音却冷冽至极。

这盘棋下得可真远。

关键点就是粮食。

在生产力低下的农耕时代,粮食意味什么根本不需要赘述。

自己率三十万大军,虽然一举覆灭突厥,创下惊世骇俗之功,但也耗尽了大周国库的存粮。

国库没了粮食,等一两年赋税过后,又能充盈。

然而,那些野心家偏偏掐在这个时间点!

“所以你才会毅然决然加入李义珣。”张易之眯着眼,看向毕构。

毕构沉默几息,艰难点头。

如果按照原先设计的轨迹走,张巨蟒就算真的被神仙附体,也绝对无法挽大周江山之倾倒。

他自己也将死在蜀中,成为一具枯骨!

“执棋手计划之缜密,心思之狠辣,我都不禁有些佩服。”

张易之笑得很冷。

他缓缓走到窗前,盯着夜幕:“不惜举天下之力对付我,我该感到自傲么?”

毕构不敢接话,心中却在想。

能杀了你,他们付出一切都值得。

不管是陇西李氏,亦或是谯县桓氏,都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倾尽上千年的家族底蕴。

不然不会制定出那么一个惊世密谋。

这就是门阀世族的能量,一颗棋子在益州,另一个棋子却在淮南,甚至还在天下各地布置更多的棋子。

仿佛无形的手,搅动着天下,掀起惊涛骇浪。

张易之神情恢复平静,漠然道:

“在他们眼里,世族的命是命,淮河、乃至天下百姓的命不是命。”

“自诩尊贵?到时候死在我脚下,我会看看他们身体是不是流着金色的血。”

说完转头盯着毕构,“这个投名状我很满意,还有呢?”

毕构想也没想,继续说:“益州有一个弑蟒盟,由上百家寺庙联合而成,奉李义珣为尊。”

张易之走回座位,沉声道:“我要知道陇西李氏他们出动多少人,如今在什么位置。”

毕构摇摇头,“下官不知,李义珣没有泄露,恐怕是受到上次政变的教训。”

张易之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收回目光。

既然透露了最关键的信息,就已经没必要再隐瞒,看来他真不知情。

“跟李义珣维持好关系,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张易之手指轻叩桌沿,声调清冷。

毕构闻言,神情有些苦涩。

如今自己已经走上悬崖,只能做张巨蟒的间谍了。

若是不从,便会坠入深渊,不仅身死,还要连累家族陪葬。

“你做任何决定,都需要先问我,只有我才能教你怎么做事。”

“至于外面那些尸体,你知道该如何清理干净,别引发有心人怀疑。”

张易之说完起身离去。

“等等……”毕构叫住他,神情带着哀求:

“王爷,能不能把祖儿放回来。”

张易之转头斜睨:“他还年轻,把握不住形势,我觉得你能把握住。”

毕构表情黯然,他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祖儿心智不成熟,又突遭横祸,会成为不确定因素,万一言行出现破绽,那将打乱张巨蟒的谋划。

“不过,我这个比较仁慈,只断了他一只手。”

声音传来,毕构浑身一震,表情的颓然也消散了些许。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这是主人的恩赐。

这种念头很荒谬,但真的在脑海里闪过。

“王爷,你为什么选择下官为突破口。”

毕构鼓起勇气,问出了紊绕在心中的疑惑。

就算有怀疑他,也不可能直接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啊。

“因为在益州,所有人都是我的假想敌,对待敌人,自然不需要先试探。”

“不过你很荣幸,我会从名单上划掉你。”

张易之说完收回目光,负手离去。

昏暗的灯火下,修长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长到似乎能遮蔽整个益州。

张易之离开之后,毕构也舒了一口气。

之前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整个人简直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手脚都还在发寒。

这种感觉,让他心悸,难以忘怀。

真的直面张巨蟒,才知道这个人有多恐怖。

臣服他,做他的走狗,似乎是一种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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