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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楼里,掌柜的催着后厨上菜,店小二跑了几个来回,赶着将一桌子菜上齐了。
陆长风与孟衍行要了坛陈年老酿对饮,桌上的菜大抵都是蛮月在动。他们说话间,提起许多从前的事来。
孟衍行说,陆长风那时候身后总背着把木剑或是陆家伯伯给他做的短弓,往台阶上一站,神气得很。还很爱装老成,嘴上总说着不跟他们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玩儿,喊他去踏青放风筝答应的比谁都快。
陆长风自小习武,不仅身量比他高,爬树也比他高。每回安定的风筝卡在树上,都是他爬上去帮忙拿下来。孟衍行那时也是年少好面子,明里暗里总爱跟他争斗比较,两人背地里还打过几场架,不过每回都是孟衍行鼻青脸肿的回去,临了还要被孟父骂上几句没出息。
蛮月歪头看陆长风,他有些微醺,眼尾嘴角都是化开的笑,似乎很久都没这么惬意过了。察觉到蛮月的目光,陆长风也转过头来看她,朝她一笑,又回头举杯与孟衍行对饮。
那一刻,她似乎见到了孟衍行口中的那个年少的陆长风,身后背着把短弓,站在粗大的树干上,手里抓着漂亮的风筝丢给树下眼巴巴看着的小娃娃,口中说道:“喏,拿好了。”眉宇间尽是少年人的桀骜。
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像现在的他,更像是九重天宴席上那个身负盛名的少年神君,那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即便如今的陆长风也很好,可蛮月更希望陆长风是从前那样。至少没有遭受苦难,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孟衍行大约也是喝多了,说着说着,忽然冒出句不合适宜的话来:“安定从前不是说要当教书先生来的,她那么喜欢看书。如今,却成了武将,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若不是、若不是......”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慢慢地趴在桌上,没了下文。
陆长风沉默着,也知道他说的若不是指的是什么。最初的那几年,只要是见着他和安定,总会有人唏嘘一番,早就习惯了。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蛮月的发顶,询问道:“吃饱了吗?”
蛮月乖巧地点点头。
陆长风:“那便走吧。”
“那他呢?”蛮月指向醉得一塌糊涂的孟衍行。陆长风抬眸瞥他一眼,“他在自家的酒楼里,你还怕他出什么事不成?”
“有道理。”她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碎屑站起身,随陆长风一道离去,临走前还帮孟衍行拉上了门。
路上,陆长风问起蛮月:“阿蛮,总是听你提起南虚,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你与我说说吧。”先前知道她是妖族,着实令人错愕。而后仔细想想,她一个蒙诏郡主却从未主动提起过蒙诏,口口声声全是南虚,许多事情其实早有预兆,只是不知道蒙诏那边对她的身份又知道多少。
提到南虚,蛮月总是有许多话可以。而这许多话里面,她师傅和那群师兄们总能占去一大半,仿佛让她说上三天三夜她也说不完。陆长风只是静静看着她,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话,“你师傅到底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让你整日整日挂在嘴边念念不忘。”
他说这话本是玩笑。蛮月却当了真,十分正经地与他说:“我师傅很厉害的,只是不说而已,说出来吓死你。你们凡间还建了供奉我师傅师伯们的庙宇,我前些日子才见过呢。”
“还有专门供奉的庙宇,确实很厉害。”瞧他这副模样,跟那群公子哥奉承她那糊涂兄长的时候一模一样,多半还是觉得她在胡诌。
蛮月停住脚步,抬头看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听好了,我师傅乃南虚天荧惑殿主,如今的陵元神君,朱雀是也。”
陆长风愣了愣,他曾经也猜想过她口头上那位师傅的身份,觉得顶天了就是个妖族里的什么头目。没想到,竟是如此。上古四神兽之一啊,可真真是只存在于传说和话本子中的角色,也怪不得蛮月这般骄傲。若他有个这样的师傅,是断不会如她一般跟在一个凡人后头跑的。
听着她语气中满满的得意,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你很喜欢你师傅吗?”
“当然了,我师傅对我可好了。虽然她很爱管教我,骂人的时候也凶巴巴的,但我还是很喜欢她。”
陆长风提起她耳边的一缕碎发,直勾勾盯着她眼眸,嘴角微挑:“是吗?”她这般厉害,那你受难的时候她在哪,司刑说他们将你绑在祭坛上......烧死,那她为什么不阻止呢,或者说,她就是主谋之一?
他始终想不明白,司刑为什么要把蛮月的过往吐露出来。背叛自己的信奉,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不见得是件多么值得宣扬的事。这件事虽算不上什么妖族的大辛秘,可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知道呢。司刑平日里连这些师叔的意思都不敢忤逆,又怎会暗地里跟他说这些,除非是他口中那位太师傅授意。
看来是有必要去找那位司刑先生聊聊了,“阿蛮,司刑先生何时在盛京?我有些事要找他。”
蛮月诧异地扫了他一眼:“你找他干什么?”
陆长风早想好了说辞,“我先前听说他是世子的夫子,正巧我近日读兵书,有几处不解,就想着找他问问。”
这事儿,这她可就帮不上忙了。要是陆长风想学些招数,她还能指点一二,“他忙得很,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或许在九重天。你要是想找他,嗯——”
“我想起来了,他留了件法器在剑阁,说有什么要紧事儿,可以通过那件法器找他。只是......”蛮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没见过那件法器。”
“那便算了......”
蛮月捂住他的嘴,道:“算什么算,不能算。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走。”言罢便拉着他向剑阁去。陆长风随她拉着,也不挣扎,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剑阁进门去,一楼是摆放了好几排书架的大厅,往上就是二楼,除了平日用做休息的几间房,其余都用来堆放杂物。蛮月觉得,既然司刑说法器留在剑阁,那大抵是与那些杂物放在一块儿了,因为一件法器对他来说着实不算什么稀罕物。
她向店小二要了库房钥匙,领着陆长风一同去找。
库房里堆放了许多东西,窗户关得严实,房里有些暗。店小二拿来几根蜡烛,点燃了放在烛台上,烛火随着他们翻找的动静忽明忽暗。
蛮月随手抄起一本书,甩了甩,“到底藏哪去了?”翻翻找找,都一个下午了,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陆长风手上正拿着本书翻看,相比蛮月的胡翻乱造,倒像是个十分好学的学子:“或许是你一开始便找错了地方。法器对你对司刑来说,只是寻常物件,那是在你们南虚有许多这样的物件。可若是在这儿,法器是个稀罕物,自然要放置妥当。”
“有道理,那还是别找了。我师兄也在盛京,我找他问问,他肯定知道司刑在哪儿。”平日里,蛮月与司刑都是传音。
若是同在人界,传音倒是可以听见,要是司刑在出了人界,这传音倒是没用了。所以在各诸天,寻人传音的法器随处可见,蛮月觉得累赘,身上也没带个一两件。
恰巧店小二上来送茶水,顺口说了一句:“东家想找什么,大可跟我说,库里的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
蛮月看向他,问道:“司刑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亮亮的会发光,还有可能会说人话的那种......”
正在她绞尽脑汁,怎么给店小二描述法器这种东西时。店小二语出惊人:“东家说的是法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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