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得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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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澜山，极寒之地。

一座酒馆坐落在山脚下，“自在”的旗子飘扬在风中。

来来往往的神仙鬼怪都知道，自在酒馆的老板是一位名叫苏小小的上仙。

她终日以面纱覆面，却将酒馆的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最大的爱好是抱着一只小狗坐在门口晒太阳。

时间长了，大家发现苏老板的脾气很是古怪，来往的客人若没钱喝酒，只要有故事留下，便可抵了酒钱，真是奇哉怪哉。

这一日，天气晴好，苏小小又抱着狗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小二，一壶竹叶青，一盘白切鸡！”

“小二，二两黄酒！”

……

“好嘞，您稍等！”

酒馆里的熙熙攘攘传到苏小小的耳中，热闹却又孤单。

她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开始计算昨日酒馆的盈亏。

“主人，是不是又赔钱了。”

小狗扒拉着苏小小的胳膊，竟然口吐人言，看样子是个灵宠。

“赔了。”苏小小撸了撸狗头，语气十分的无奈。

“唉……”一仙一狗同时叹气，熟练的让人心疼。

清风刮过常年青绿的苍澜山，带来了此山上独有的清香。

“苏老板，好久不见。”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着清风吹到了苏小小的耳中，她抬起头来，遮着面纱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情绪。

眼前风光正好，红衣白发的男子俊美无俦，看向苏小小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该死，是她的前夫，冥王苏瑜。

说起来他们的纠葛，苏小小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人家谈恋爱要钱，她谈恋爱要命啊！

不过，时过境迁，她现在再次见到冥王苏瑜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没有恨，也没有爱。

“冥王陛下，到这里做什么呢？”苏小小抱着狗连个眼神都不愿给这位冥王苏瑜。

“来看看你。”

一头白发随风飘动，清丽的桃花落在他的发间，好一个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过，苏小小并不感冒。

“我过得很好，冥王陛下请回吧。”

苏小小也不去看冥王苏瑜伤情的脸色，直接关上了门，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被拒之门外的冥王苏瑜也不生气，前尘旧梦，总归是他的错。

“算了，你不愿见我。”

冥王苏瑜红衣白发，站在酒馆门外，落寞又伤情。

“但我还是冥府的渡魂人，该做的工作我还是会做的，只是，别再见面了。”

苏小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还夹杂着客人们的交谈声。

冥王苏瑜摇头苦笑，驾云离开了。

“老板，今天我没带钱，用个故事来抵酒钱吧！”

说话的是一个新面孔，大约是听了自在酒馆的故事，慕名而来的吧。

“好啊，若故事不好，可是要留下打工的！”

苏小小为这位客人端上一壶清酒，然后坐在柜台里，悠哉悠哉的开始听故事。

其他客人也竖起耳朵，等着新鲜。

“这个故事，发生在临江的一个城市，当地人啊，都见过故事里的男主人公。”

那位客人喝下一杯酒，神情悠然的继续说道：

“一个挺漂亮的男孩，早年间家里特别有钱，是个公子哥，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在上大学时交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是在学校周边的一家饭店里认识的，温柔，可爱，落落大方，二人一见钟情。

两个人感情特别好，这恋爱一谈，就谈了五年，五年里这个男孩对女孩都特别上心……”

苏小小认真听着，却发现，这个故事，她也曾听过的。

“后来……”

没等这位客人继续往下说，苏小小开口打断了他。

“后来，后来的事，我也知道。”

“老板，别卖关子，快说啊！”

这些神仙鬼怪，千百年来不能出苍澜山，尤其喜爱听故事，被苏小小勾起了好奇心，不听到故事是不肯离开的。

苏小小以手支头，像是在回忆什么，在客人的催促声中，她缓缓地开口说道：

“后来啊，到了两个人谈婚论嫁的时候，男孩的家长是死活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女孩家里是个明事理的，自己也觉得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女孩就提了分手，男孩当时怎么和家里闹都没用，就差以死相逼了，女孩也挺坚决的，就是不同意。

最后男孩也没有再谈过恋爱，一直在等女孩。”

说到这里，苏小小突然停了下来，不愿再说，这更加勾起了客人们的好奇心。

“老板，后来又怎么样了？别卖关子啊，我们听的正起劲儿呢！”

一群精怪吵嚷着，把自在酒馆弄的乱哄哄的，是苏小小最想要的热闹烟火。

苏小小卖够了关子才继续说道：

“世间的事大多难以两全，后来女孩嫁给了其他人，男孩还是不死心，一直拖着家里不结婚，偶尔还会偷偷跑到女孩工作的地方看看女孩过得怎么样，但是从来都没有上前去打扰过女孩，女孩也并不知情。

女孩和丈夫感情很好，结婚第三年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孩。当时男孩也跑到医院里去偷偷看了，还给医院塞了不少钱，开了不少后门，叮嘱医生一定要保证女孩的平安。

结果，女孩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月子里去世了，男孩知道后当场就疯了。

再后来就有了人们看到的那个在公交站附近拿着玫瑰花的疯子。

因为那个公交站是他和女孩谈恋爱期间，经常坐的一条线，是189路，那是送女孩回家的路线。”

故事讲到最后，在座的客人都落下泪来，听了几百年的故事，这些神仙精怪依旧会为人间爱恨而感到悲伤，心思纯净的很。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一切悲欢离合都是寻常。”苏小小兀自喝了一口酒，之前做了三十几年的渡魂人，什么没有经历过，见得多了就都是寻常。

“唉······”

“可惜了······”

“可是，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啊！”有第一次来的兔子精哭的眼睛红红的，情绪激动时居然露出了兔子耳朵，随着哭声一颤一颤的，萌的苏小小想上手摸一摸。

出于老板的矜持，苏小小生生忍住了上手的冲动，只好悻悻的摸了摸自家狗子的狗头。

“好了，今天的酒馆该关门了，这位客人，你的故事不错，今儿我高兴，统统免单！”

苏小小眉眼含笑的说出了这句话，小狗豆豆很想伸出爪子阻止，它的鸡腿啊！

“老板大气！”

“我们可惦记你的梦生酒啊！”

“明日我们还来喝酒听故事！”

“可说好了啊，赶明儿再给你们搭个戏台子可好？”

苏小小抱着小狗衣袂生香，站在酒馆的门外沐浴着金色的阳光，风吹仙袂飘飘举。

“那敢情好啊！到时候我们可得来捧捧场子。”

一听苏小小要搭戏台子，客人们兴奋的不得了，寂寞了千百年，能有些消遣那是再好不过了。

日落西山，客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苏小小将酒馆打烊关门，她要开始享受自己的生活时间了。

“哎呀……”

苏小小倚在酒馆外的一处石头上伸了个懒腰，紫色的衣裙铺陈了一地，星星点点的兰花点缀其中，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九重天的百花仙子下凡来了呢。

苏小小折下一支兰花轻嗅，然后拿出平板打开了游戏界面，这苍澜山就是不错，常年四季如春，正适合养老享受生活啊！

苏小小随手化出了一片云挡在了她的头顶，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不适合她打游戏操作。

“主人，你又免单，咱们都赔了多少了！”

小狗豆豆窝在苏小小的怀里开始控诉主人的行径。

“开这个酒馆也不是为了赚多少钱啊，图个热闹自在罢了。”

“可是，可是，我的鸡腿还靠小钱钱呢。”

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苏小小的胳膊上，小狗豆豆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少不了你的鸡腿啊！”

苏小小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只是抽空回答了小豆豆的话，对天发誓，真不是敷衍它！

“好吧，主人你先玩，我睡一会儿。”

小狗豆豆很快枕着苏小小的腿打起了小呼噜，梦里，它有吃不完的鸡腿。

游戏时间总是短暂的，苏小小酣畅淋漓的在峡谷里大杀四方后心满意足的搂着自家狗子睡着了。

许是见到了冥王苏瑜的缘故，苏小小居然梦到了自己在冥府做渡魂人的日子，对于苏小小来说，虽然算不上噩梦，毕竟也是有一段快乐的时光的。

世人常说庄周梦蝶，此刻的苏小小便做了那只碟，困在了回忆里不得而出。

“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我不要做别人的替身！”

“我死了，这阵就停止了！”

“三十年啊，我做了三十年的糊涂鬼，你们也偷走了我三十几年的人生！”

……

梦里的苏小小越来越不安稳，眉头紧锁，逐渐挣扎起来。

“小小，别怕……”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声落到了苏小小的身旁，淡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安抚着苏小小的情绪，宛若春风拂面。

微风吹过，男子的衣角被风吹起，惊起了一阵兰花葳蕤，原来，他便是苍澜山的主人，云遐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