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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说察觉到李尘和他们这些人最大的差别,李尘说自己愿闻其详,因为一个人往往最了解自己但是也最看不清自己。

“我们这些人随着修行,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个人的感知看似越来越敏锐,往往能够在一瞬间完成对数十万里的了解,但是随着境界的加深,我们这些人对这个世界的情绪感知却越来越迟钝,又或者说是不能共情,但你不同。”红雪对李尘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到了你这个境界,仍然能够清晰捕捉和感知到这个世界大多数底层人物的和诉求,并且能对他们的世界产生共情。”

李尘想了想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所有的人真正算起来,其实都是起于微末,如果因为自己的境界日渐高深,就忘记自己的初衷,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就好像起高楼,无论你站在多少层,最后总要回到地面。”

红雪想了想告诉他,“这是你和我们不同的地方,或许也是你往后创建世界要强出我们的地方,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八境之后,每一个人的路都各不相同,这是因为每个人对这世界的感知不同。”

李尘颔首,他现在看似和八境十分接近,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世界上最接近八境的人,这是因为他的实力太过于惊人,已是公认的八境之下无敌。

但实际上,李尘因为在这个境界浸淫时间太短,真要说对八境的感应,或许还比不上相柳之流。

接下来这段时间,红雪常向着李尘这里走动,见他还是抓着那些庸俗的话本,因为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偶尔调侃一声,“如果让外面的人看到当今陨墨山庄庄主躲在这里看话本,恐怕会以为你是有心不再修行,转行去做写书先生。”

李尘放下手中在看的话本,笑着道:“写书先生的帽子可不能随便戴下来,你知道世上真正的文人也瞧不起这些话本,你既然经历千万世的轮回,就一定知道所有行业和环节都有鄙视链的道理,就好像那些唱曲儿的姑娘,都因为平日里戏词儿和唱腔的不同互相轻视甚至诋毁。这些东西在你听来可能觉得十分无聊甚至可笑,这是因为以你当今的高度去看,这些普通人所做的事情,无论写书还是唱曲儿都一样毫无意义,但你可曾想过,对很多人来说,他们一声无法触及修行,而人生本身就是虚幻和无聊的,那么每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无聊和虚幻的人生上,附加一些更加无聊的东西让它充实一些。”

红雪细细听完,疑问似的说:“这就是负负得正的道理?”

李尘闻言微怔,倒没有想到她会得出这样的结果和解答,点头道:“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另外,我觉得一个完整洞府的秘境的创建,也当是一个新世界的创建,既是新世界,当有贩夫走卒,有猪羊牛马,有泥泞里的苦难,有不肯停歇的摸爬滚打,最后才有锦衣玉食,才有金碧辉煌。”

红雪想了想,盘膝坐在一旁,问道:“我上次看过的话本在哪里?”

李尘微怔,反问:“是换脸的那个吗?”

红雪点头,“是换脸的那个。”

李尘从众多书本中挑一本递出去,同时道:“孺子可教!”

红雪挑了挑眉,瞪了他一眼。

篷!

李尘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整个人陷落在深坑三尺。

这是来自于世上顶峰强者红雪的报复。

红雪翻开上次没有看完的书页,实际上她到现在也不能明白李尘瞧这些话本的道理,但她向来是个很愿意接受新东西的人,了解以后才开始分辨自己是否需要。

翻开话本:

——“热。只是觉得热。

祝鸿卓几乎觉得自己就在炉子里被炙烤,身上一股火燎般锥心的痛。

不知道挨了多久的煎熬折磨,不知道兀自颤抖痛苦了多久。

祝鸿卓霍然惊醒,大口喘气,两手紧紧攥着被角,不停颤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鸿卓缓缓抬头。

在这个空旷寂静的屋子里,对面有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带着说不出的迷茫,一双眼睛就像易碎的水晶球,眉毛微微皱起,释放出一种璀璨的忧伤。

他的唇色温润鲜艳,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始终沉默,有让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祝鸿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看向‘他’的同时几乎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即便不合时宜,心里也禁不住大大地说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祝鸿卓不敢再看,转过头看向左边。

下一瞬间,他心里咯噔一跳。

左边同样坐着一个男人,同样的花白色睡衣,同样的板寸,同样完美无暇的脸。

他大大地被惊了一下,一瞬间瞳孔放大,嘴唇微微张开。

就在此时,对面的男人做出了似乎和他一样的表情。

祝鸿卓用力拍脸,心下按捺某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还在梦里。

啪!手掌在脸上拍了一下,第二次迟迟没有落下,因为他看到对面的男人做了同样的动作。

祝鸿卓看向另一边,同样的男人,手掌同样举在半空。

极度诡异漂亮的男人,极度诡异的空间,透露着极度诡异的气氛。

祝鸿卓后背湿了一大片,有汗毛倒竖的恐惧,他看向四周,视线所及,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他的前后左右四面,坐着一模一样的男人,动作如出一辙。

就在祝鸿卓按下心里的惊慌情绪想要下床看一看的时候。

一道缝从祝鸿卓对面的男人身上裂开并逐渐放大,这道裂缝的出现显得十分突兀,视觉上就像是整个空间的裂开,裂缝里,一道身影从中间“挤”了进来,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进来关上门,对祝鸿卓咧嘴一笑,“怎么样,看到我给你换得这张脸是不是心里有十万只小兔子,砰,砰,砰!”

看着老人手舞足蹈,祝鸿卓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老人却似乎不知道他自己的异常,依旧满脸兴奋略带神经质地一字一顿,“高兴得快要发疯?”

祝鸿卓不明白老人的意思,或者说心里不愿相信,冷冷看着他沉默不语,手却摸向自己的脸。

老人摊开手似乎要拥抱什么,“你看看这个房间,这是专门为你订制的房间,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完美的作品,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自己。”

老人一步步走向祝鸿卓,双手在他的脸庞前不停挥舞,“看完镜子里的你,再看其他人是不是觉得丑陋至极?”

祝鸿卓没有说话,抬起下巴,视线跃过老人,对面的‘男人’果然还是做着和自己一样的动作。

祝鸿卓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就像有人在击打他的胸膛,就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他一把推开还在喋喋不休喃喃自语的老人,一步步走向对面。

“你小心一点!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精致的杰作,有任何一点损伤都是不可饶恕的犯罪!”老人大声呵斥,祝鸿卓的那张‘脸’,是他用了一辈子研究的成果,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唯一意义,他绝不容许‘它’受到任何伤害,包括祝鸿卓自己。

祝鸿卓罔若未闻,缓缓伸手摸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看着对面俊逸出尘的脸蛋,心里只是不断有一个声音带着莫名的抵触和慌张说:不可能!

当指尖在某一瞬间传来冰凉平面的触感。

仿佛是永恒。

老人走过来,“你现在的这张脸,是我给你换的,世上绝没有人能找得出任何一点瑕疵。”

祝鸿卓的手缓缓收回,好像没有听到老人的这句话,只是漠然地问:“这是哪里?”

祝鸿卓问出这句话,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就在老人之前出现的地方又裂出一条黑色的缝隙,祝鸿卓这才发现,出现缝隙的那个地方原来是一道门,由于门把手是透明的又太过细小,所以祝鸿卓之前没有发现。

这间房间是完完全全由玻璃造成的,实在巧夺天工。

裂缝蔓延变大,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进来,“欢迎加入a组。”

祝鸿卓紧紧看着他。

这个男人祝鸿卓见过,在酒吧里,他曾经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卡座区,当时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在酒吧里不言不语,和其他人瞧着格格不入。

现在终于明白,他身上这一系列诡异的变化,一定和这个男人有脱不了的干系。

男人看着祝鸿卓一脸赞叹,“之前听徐老说你做的这张脸会很漂亮,就算已经看过了照片和模板,现在看到本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的由衷赞叹,使老人更加兴奋,老人好像得到了世上最高的荣誉,得意道:“我说过了,这绝对是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杰作。结合了本世纪最伟大的自然科技生物学和医学,如果把他放在瑞典皇家卡罗林医学院那些家伙的面前,今后一百年内的诺贝尔奖都将没有意义。”

当两个人对祝鸿卓品头论足,对祝鸿卓的脸加以赞誉,祝鸿卓却只觉得他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当一个人被别人当作艺术品来围观评论,人的心里一定会涌起屈辱感,更何况他们评论的,是完全没有经过自己同意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一张脸。

中年男人似乎了解祝鸿卓的想法,说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们,如果不是我,你这个时候已经死了,记不记得你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谁?”

“那个人不是你?”祝鸿卓只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模糊地看见一道人影。

这次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徐老摇头笑道:“如果他要动手,根本不会从背后袭击你,要对付你,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见祝鸿卓似乎不信,中年男人伸出一个手掌,五指张开,“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但是如果要击倒你,我只需要五秒。”

祝鸿卓心下嗤之以鼻,中年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屑,自顾自道:“a组,拥有这个世上最完美最强大的成员,从速度,到力量,手,脚,膝盖甚至是嘴巴,一切能够成为武器的,a组都拥有最强的人。a组计划,就是要招揽这个世界上最极限的一切,如果说在某个方面没有极限,那我们就亲手制作一个极限。”

中年男人看向祝鸿卓,“而你,就是我们a组极限计划的一个产品,你的五官,你的脸型,你的眼睛包括你的耳朵,现在都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没有之一。”

在中年男人和徐老的激烈‘演讲’里,祝鸿卓的心情,逐渐平复许多,沉默许久,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我?”中年男人嘴角勾起,右脚重重抬起。

落地。

就像一颗拳头大小的陨石落向地面,震耳欲聋的声音猛然爆发,一阵细碎强烈的地板碎片四下散开,祝鸿卓耳边,许久还在嗡嗡作响,目光骇然地看向中年男人脚下。

他的右脚,陷入地面将近二十公分。

中年男人咧嘴一笑,“我的极限,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至于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三号。”

祝鸿卓看着他,“那么,最后一个问题,a组计划,a组里的成员,是为谁工作的?”

自称三号的中年男人,脸上罕见地露出狂热之色,“我们的效力者,是少爷。”

少爷这种古老的称呼,现在已经很少出现,除非是一些世袭多年经久不衰的大家族才延续一些旧制。祝鸿卓心里对三号口中的少爷莫名生出一丝敌意。虽然不知道这个少爷的意图是什么,但是自从自己醒来之后遇到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实在诡异。

最重要的是,祝鸿卓缓缓看向镜中的自己,一觉醒来,当自己的面容已经面目全非,那从此以后,自己都只能带着与从前不同的面具生活,整个世界,都似乎带着某种虚幻的色彩。

但他面容平静,沉默久久之后问道:“你先前说,昨天晚上打晕我的不是你?”

“昨晚?”说到这里,三号眼神古怪,“你觉得,自己只睡了一个晚上?”

祝鸿卓反应过来,简简单单的小手术况且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像他这样完完全全的改头换面,绝不可能是短短几天就完成的。

三号说道:“你睡了九天,如果把那天晚上也加上的话,就是整整十天,至于说起打晕你的那些人,你应该想得到,那天晚上,你和他们的矛盾我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他们。

祝鸿卓脑海里闪过那晚的几个年轻人,却又下意识道:“不可能。”

三号摇头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无非是觉得以自己的身手那几人根本无法近身,不过,当时你的状态可防不住他们。”

祝鸿卓立刻明白,是了,当时他喝得醉醺醺,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醉得这么快,想来那几瓶酒也有点问题。可恨自己在高埔军校也是佼佼者,没想到会折在这种小喽啰手上!

三号在旁边笑道:“是不是心有不甘?”

祝鸿卓咬着牙,“倘若能再见到他们,必定不会像上次一样轻饶他们。”

三号不置可否,“只怪是你自己太大意了,大意这种事,一次就可以要人性命。不要说你,我见过太多身手一流的高手在喝醉以后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像你这种二刀流的水准。呵。”

三号对祝鸿卓的身手颇有几分不屑,三言两语把祝鸿卓划到了二流水准。

祝鸿卓也不得不承认,和三号相比,他往日里颇为自得的身手的确算不上什么。

但,他依然心有不甘,哪怕是堂堂正正被三号绑来,此刻的心情也未必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三号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静默一番后骤然开口,“我知道你有心报复,其实我倒是可以做主给你机会让你出去。”

祝鸿卓讶然。

三号说:“少爷曾经说过,我们a组的人,除任务进行之外的任何时间都可以自行分配,趁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自己的任务,快去享受一下这仅剩的自由。”

三号的话语,就像幽幽的,带着蛊惑人心性质的魔咒。

祝鸿卓没有像三号所预料的,逃也似地离开,他反而抬头问道:“你不怕我逃?”

三号笑道:“当你和别人不一样,又有什么办法不受人注视?更何况,从现在开始,你的所有行动都将生存在a组的注视之下。”

————到此为止,红雪又看不下去了。

她关上书页,吐槽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剧情?无能的主角?没有任何智慧的人物?”

李尘在一旁暗自失笑,心道你如果真觉得很无聊,为什么会瞧这么久?

只是这句话他现在不会说出口,因为刚才被一个眼神摁着摩擦的感受实在不太好,那固然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反抗,可是如果反抗下去,谁知道结果不会更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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