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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感知之下,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已很久不曾去看望过冯远秋老先生了。
院落里,一夜过后,平添一层薄薄的积雪,楚玉拿着扫把正在大力清扫,地面上透出阵阵破风声,冯远秋老先生则在屋子里开始摆弄早膳。
自从小家伙来了之后,冯远秋先生心中也不在那么寂寞,文昌阁里如石崑、魏桓等学子,自有名师指导,无非就是一些较为久远冷门的历史典故,偶尔会向这位老先生求教,寻常日子里,几乎鲜有来往。
老先生也看得透彻,学问是一回事,境界修为是另外一回事。
懂得多,未必可运用于实际当中。
很快,楚玉便将院落积雪清扫干净,地面上隐约间透出一层淡淡的霜色。
“吃饭了。”老先生坐下招呼道。
楚玉顺手将扫把扔向墙角,一步瞬移便到了饭桌前。
早饭有小米稀饭,馒头,酱牛肉,还有两份燕窝,均出自于老先生的手艺。
虽说早膳简单,却很入味,楚玉最喜欢将酱牛肉夹在馒头里下咽,那滋味充实而又爽朗,而以往在混沌空间生活的日子里,一日三餐总是很朴素,兴许那就是灵族风味,不过楚玉觉得,还是人族风味的饭菜更加好吃一些。
有时忍不住去想,倘若是人族有名的庖厨,去了魔界都城,开了一家大型酒楼,必然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也只是想象而已,兴许魔界都城的人不喜欢人族风味呢,若真喜欢,想来那里早就有不少人族开了饭馆。
“饭后你要做什么?”老先生慈爱问道。
对于眼前的少年,老先生是真的疼爱,他聪慧异常,迫使大体,是肉眼可见的天才少年,且容貌俊朗,长大之后,难免会成为诸多少女心中的月光。
放眼历史长河中,似乎总有典故,记载着老先生与美少年。
学问义理一事,老先生只是偶尔指点迷津一二,多数时候,楚玉自己无需名师开导,便可将书本里的道理研究透彻,且运用于实际之中。
时光催人老,其实老先生觉得自己还可以多活一段岁月,因为是在这里,受到了恒昌宗的奉养,也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可有时想想,再过一两年光景,老先生便无能力对这小家伙指点迷津了,这种难过如同清风拂面,无人知晓。
楚玉想了想,应道:“一时兴起,欲打算驾驭烈马,外出狩猎,晚上我们吃些野味儿,可惜我不会饮酒,不然还能和您多喝几杯。”
冯远秋和然而笑道:“也是,今日倒也适合狩猎,是打算吃过早饭就走?”
老先生并未告诫狩猎一事得当心,楚玉弓马虽不算娴熟,但也绝非不入流,射杀野兔、山鸡,亦或是体型不大的野猪,野鹿是绰绰有余。
话语间,楚玉已将一碗小米粥一饮而尽。
“你煮饭是真的好吃。”楚玉赞赏道。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有心气去做,就自然能做的很好。
冯远秋平日里闲来无事,便会研究食谱,当做研究学问义理一样,久而久之,手艺也是日渐增强。
若楚玉没来这里,老先生大致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气。
良久后,一老一少用完了早膳,楚玉摩拳擦掌,正欲打算去兵器库里带着弓箭利刃出发时,宇文君乘风而至,来到这干净的院落里。
地面透出霜色,光可照人,如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
见到宇文君亲至,楚玉顿时大喜,不过马上又是眉头一皱。
宇文君见状,含蓄一笑道:“来吧,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楚玉咧嘴一笑,后脚蹬地,一个箭步冲杀至宇文君近前,一拳悍然击向宇文君胸口,秀气的拳头上,包裹着一层浓郁的混沌气,这一拳之杀力,足以令寻常猎物当场毙命。
然宇文君只是微微向后侧身,便恰到好处避开这一拳。
一拳落空,尽在楚玉预料之中,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一招命中,他很清楚,能让他一招命中的人,世上还没有多少。
落空之后,便单手撑地,双腿腾空而起,左腿骤然弹射向宇文君的脖颈之地。
这般距离,应当是可以接触到宇文君的。
这一手,令宇文君措手不及。
迫不得已之下,架起右肘护住脖颈之地。
嘭!
楚玉这一腿,令宇文君手肘之地微微发麻,不过也仅是如此了,然后宇文君轻微一个低扫,钩住楚玉撑地的手臂,当即令小小少年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果然啊,还是无法进行至第三招。”楚玉倒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小模样,心中略有些苦涩。
在他的计划里,还有第三招呢。
宇文君忍俊不禁笑道:“你之所以有机会出第二招,是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的腿竟然是左撇子,兴许你的左右腿都可灵活运用,只是以往为我并未留意过此事。”
楚玉吐了吐舌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问道:“怎么大清早来我这里了?”
宇文君伸出手摸了摸楚玉的头,温和道:“一时兴起,今日起来的很早,却又无所事事,所以便来了。”
楚玉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狩猎去不去?”
宇文君微微摇头道:“你孤身一人去就行了,狩猎一事,自己一个人反倒是会更有意思些。”
楚玉本想拉着宇文君一起去,此话算是堵住了楚玉的嘴,略显失望道:“好,晚上我们一起吃肉。”
宇文君乐呵一笑道:“我静候佳音。”
楚玉就此出发,屋子里,老先生缓步走了出来,对着宇文君微鞠一躬道:“好久不见。”
宇文君礼貌应道:“别来无恙?”
冯远秋顿了顿,随后会心一笑道:“无恙。”
宇文君缓步进入屋子里,空气中还隐约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入座后,冯远秋点燃了檀香,泡了一壶热茶。
横龙山里一些细嫩的尖端茶叶,自然少不了老先生的份额。
“你们在一起生活,可还习惯?”宇文君轻声问道。
老先生笑容里满是喜悦,柔和应道:“习惯,我在这个年纪,遇见了这样的少年,算是我的运气,兴许我的才华无法给予他更加远大的前途,可能陪着他走一段路,已是我的荣幸。”
“以往的日子,虽说整日和学问义理打交道,可总觉得有些暮气,楚玉来了后,便冲淡了我身上的暮气,在他身上,真的是看到了诸多不同的风景。”
“他当真是如说书人嘴里那般惊才艳艳的少年。”
宇文君没有细问,只言片语,他便已知晓楚玉的学问义理到了何等地步,可惜的是,他还缺玩伴,石坤与魏桓,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当下那两少年,无论是修为根基,还是学问根基,都还未稳,也不适宜整日和楚玉玩闹,那两少年所走之路略有相似,楚玉同他们,并无相似之处。
偶尔相处一下倒是无妨,宇文君心里也合计着,明年开春之后,让三个小家伙去执行一些难度不高的任务。
人这一辈子,还是需要友情的。
冷不丁想起了小皇月,令宇文君隐约有些担心的是,那小家伙往后会不会遇见真心朋友,在他的印象中,扶摇女帝似乎并无可推心置腹的人。
那样的活着,虽也是一条大道,可总觉得有些萧瑟,比北风更加萧瑟。
宇文君温和言道:“若是让你陪着楚玉走一段路,远游一段时日,不知意下如何?”
冯远秋心里一顿,微微思量道:“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给他了。”
宇文君会心一笑道:“正是因为你没有什么可教给他,才让你去陪着他,也许会在旅途中,他能让你别开生面呢。”
冯远秋陷入了思量,毫无疑问,这样的游离是可它山之石攻玉的。
“当真如此?”冯远秋不确定道。
宇文君微微点头道:“他多少有些少年心性,一个人外出,难免会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陪着,我能更放心一些,去北方,那里地势开阔潇洒,兴许会有不一样的启发。”
冯远秋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求之不得,这是我的造化。”
忽然间,宇文君察觉到虚空异常,起身轻语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过远游一事,是在年关之后。”
冯远秋起身相送,身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在规矩礼法一事上,总是一板一眼,多年来已形成这样的习性,宇文君对此,也从未有所阻拦,潜移默化中顺了老先生的意。
横龙山脚下,北风呼啸,雪花如刀。
谢一鸣一个人在亭子里,身穿一身墨色的棉袄,手里也还是没有忘记拿捏两颗山核桃,这般风采,像极了一个因为某些原因而不体面的富家翁。
片刻后,宇文君来了。
“为何不进去一叙?”宇文君略有诧异道。
同谢一鸣之间虽并未抵达推心置腹之境,但这位南王殿下自由出入恒昌宗的情面还是有的。
谢一鸣细看了一眼宇文君的神色,平静中带着丝丝许许的孤傲。
“若是突然去了,难免招惹诸多胡思乱想,我也没有想到,你在横龙山内,本以为你仍旧在皇族那座繁华万千的王府中。”谢一鸣徐徐言道。
宇文君微微皱眉,他知晓谢一鸣今日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
“吃过早饭了?”宇文君好奇问道。
谢一鸣眼神含蓄,微微摇头道:“没有,难道你吃过了,我可是本着来蹭饭的心思来的。”
宇文君也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随我入山,还是去别的地方?”
谢一鸣一时摇摆不定,想了想道:“月明州内,有一家不错的早点铺子,去否?”
宇文君难为情道:“我本来想着略尽地主之谊的。”
谢一鸣道:“好说,到时候你结账就是了。”
宇文君无奈一笑道:“也好,你说不错,那便是真的不错。”
两人横渡虚空,去了月明州一边陲小镇里。
镇子里烟火气弥漫,临近年关,不少游子陆续归乡,街道上也有各类小商小贩卖着烤地瓜,冰糖葫芦等吃食。
而谢一鸣则是带着谢一鸣来到了一家门庭略显华贵的酒楼里。
包厢内,店小二端了一壶早茶上桌,谢一鸣颇有耐心的介绍道:“这家酒楼在多年以前,就是一个露天的野馆子,但手艺不错,听闻是有祖传的秘籍,一手灌汤包滋味绵长,生意日渐壮大,在月明州三郡中,也有大小十几家分店。”
“而这里是主店,灌汤包的滋味自然也更加正宗一些。”
宇文君微笑道:“你到是很会生活,看来南方地界的财政赋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谢一鸣意味深长道:“无论是怎样的狼狈不堪,该有的烟火气始终还是有的。”
宇文君闻后,陷入了沉思,良久后,宇文君才一言难尽的笑道:“言之有理,水深自有鱼。”
谢一鸣给宇文君倒了一杯早茶,小心翼翼的言道:“我已经都知晓了,非但是我,许多人都知晓了。”
宇文君闻后,明知故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谢一鸣无奈一笑道:“明日之宴,总归还是算计了一把你们夫妻。”
“我要重新开始下注,选择的是你,而非景佩瑶。”
宇文君闻后,表情略有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定道:“从未想过会在烟火气弥漫的一个边陲小镇里,度过一个政客的早晨。”
“近些日子,我的确心境受到影响,而你又来的这么及时,略微让我有些缓不过气来,你若是晚些来,那该有多好。”
谢一鸣却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脸,道:“那我也算不容易,能让你略微缓不过气,真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至少人皇陛下都未曾实现如此壮举。”
宇文君笑骂道:“我就当做你是在夸奖我。”
“只是我不明白,我所做之事,与你的政治理想或多或少有背道而驰的地方,为何你仍旧会选择我,佩瑶那里不一样,她那里可能会是纯粹的利益交换,你也能少废很多的思量。”
谢一鸣淡然一笑道:“爱上一个人,到了最后未能换来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是多数人必不可少的一段经历,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和多数人是一样的。”
“无论多么绝美的人物,都会有爱而不得的心酸。”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最终还是嫁给了某个家世显赫的公子哥,且她现如今生活的还算不错,子女孝顺,也得到了丈夫的偏爱,不幸的人只是我一个而已。”
“与当下的夫人,虽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但却是婚姻最好的模样。”
“换个角度想一想,很多人想要发财都还发不了呢,爱情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宇文君闻后,忍俊不禁竖起大拇指笑道:“说的好。”
谢一鸣继续言道:“正经事上,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倒也不是看不起女人,只是女人总是喜欢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规矩来。”
“你不一样,你很仁德,你能容人,尽管某些事与我的理想背道而驰,可你也做到了一些我想要去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仍然会是你最得力的盟友之一。”
“世界是需要制衡的,唯有如此,才会尽可能兼顾黎民百姓的切身利益。”
“我这人多少还是有些格局的。”
宇文君心中五味杂陈,长舒一口气道:“多谢,歃血为盟就不必了,你我心中有数即可。”
谢一鸣嗯了一声,两个小厮也端着灌汤包以及时令小菜来到了这座包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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