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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主任。”周宏年又喊了声,话却没说完。
“怎么了?”路江安感觉有些稀奇,这周宏年平时沉默寡言的,今天话倒是多了不少。
周宏年对车间的归属感不强,一来他是大专生,车间里的工人大多数都是老粗,很多习惯他都看不过去,二来之前在那舒保革当主任的时候也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感觉。
路江安上任之后,周宏年感觉还不错,对方多少有点读书人的气质,又都是重山市区人,平时对自己也很照顾。
所以想了想,周宏年还是决定出手帮一把,反正自己也得半年之后才过去。
“总厂一下子那么多人过去,听说工程进度很慢,我估计房子肯定很紧。”
“这倒是啊……”路江安皱眉道:“恐怕是很紧。”
一年前作为职工代表,路江安去过一次总厂,对那地方的感觉就是个空荡荡的大工地,到处都是地基,工人倒是看不到几个。
也不清楚现在如何,不过路江安想到家属区选房一拖再拖,也知道恐怕不乐观。
“车间搞这个幼儿园,那么多的孩子,还有几个阿姨,房子太小也不行。”周宏年继续说道。
“是不能太小,孩子小的还不能住双人床,”路江安点头赞同道:“小周你去过总厂没有?我参观过家属区的楼,大两室一厅也就六十来个平方,三室一厅都是厂领导的房子可没戏,如果真有二十多个孩子,算五个阿姨,那起码得两个大两室才够!”
“那个……”周宏年下了决心,道:“我有朋友是山南区的,我可以托他在那边找套大点的房子,三室一厅的,租金好说。”
新江总厂位于山南区区政府不远的开发区,走路也就四十分钟。
其实周宏年打算把自己在山南区那套房子贡献出来,他爸爸虽然这几年不如意,但总算也是个科长,早早知道红船厂要搬下去,就折腾着给周宏年在山南区靠近总厂家属区的地段买了套房子打算做婚房,离家属区只有五分钟路程。
“小周,那感情好啊,你尽快联系,叫他千万别租给别人!”
路江安一脸惊喜,他知道周宏年和自己一样都是重山人,不过他可没本事去山南区整套房子出来。
当涉及到自身权益,人总是很积极的。
路江安那间破旧的办公室很快就热闹起来了,陆续来的各个班长就把名单交上来了,铸工段原本很多刚才没见到的班长也来了,递上名单之后其中几位破天荒留下来套了套近乎。
路江安看了看,就把名单交给周宏年,让他把名字都抄下来,上午就别到现场了。
看了看表快要到九点,路江安就戴上安全帽,起身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路江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毕竟等下就要面对真格的了。
路江安走到车间外面,不少人已经等在门口了,有些是车间里带着没事出来看热闹的,也有些是等下要亲自上场出力。
桥梁加固不是个小工程,需要的人力和机械设备都不少,不过厂里其他车间都推说还有生产任务,所以主要由铸锻车间配合机修车间完成。
由于主要加固结构是铸锻车间生产的,因此整个桥梁修理工程由铸锻车间到金工车间的桥开始。
昨晚儿子路扬已经多次提醒,今天桥梁修理中会出事故,但路扬也不清楚自己事故会怎么出,只知道是侯耀朋搞鬼。
所以保证安全的办法只有一个,跟着侯耀朋就没事。
毕竟侯耀朋也不会傻到为了帮人搞设备,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机修车间在工厂里地位也高,任何一个工厂机修部门不用心就得瘫痪,机修车间主任早早就去了总厂,副主任说这种小桥不会有大问题也没来,就派了一个段长过来,到时候现场就是路江安级别最高,自然就是这个修理任务的领导。
此时车间外面,摆着早早就修好的一溜加固钢架,底座是铸造的,架子是角钢焊接,顶子是锻造的。
路江安也知道问题可能会出底座上,但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排查了,而且他对铸造也不熟悉,短时间很难查处手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机修车间的吊车已经在车间门口等着了,路江安走了过去,和机修车间的段长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叫他开始。
把人分散开之后,吊车就把加固钢架吊了起来,往桥开去。
路江安带着人走到桥头,此时这里更是热闹,铸锻车间大部分人都在,分布在两头,毕竟到时候还需要他们帮手。
桥梁加固计划不复杂,先用吊车把加固钢架放到河床上,然后用钢缆固定住,夏日暴雨山洪之后的温泉溪水流很湍急,不固定是不行的。
路江安到了现场,桥两头都没看到侯耀朋,不由得就有些心焦。
不过现在也不可能停下来,路江安只好吩咐机修段长按计划进行。
吊车开到桥中心,把加固钢架放了下去,随后没出什么大乱子,铸锻车间的工人一起搭把手,很快用四根钢缆把加固钢架固定在桥两头的水泥柱子上,吊车也从桥上开了回来。
路江安心里愈发紧张了,他看到桥对面侯耀朋带着几个人出现了,远远站在废旧零件堆放场外面的拖车旁边看着。
拖车已经挂上了板车,上面堆着十几个半新不旧的箱子,原本应该直接装些废钢铁模拟重型卡车的载重,等桥梁加固之后来测试下承重能力,不过有铸工段的人说装上箱子更符合实际。
现在路江安当然知道这是侯耀朋在搞鬼,听路扬说他要狸猫换太子,不过现在揭穿没意义,侯耀朋可以推说手下工作失误。
路扬说要用阳谋把侯耀朋暴露出来,车间里没这么个危险人物,以后就安全多了。
路江安听了之后,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于是也答应了。
所以最关键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当然路江安心里还告诉自己,车间里其他人的安全也要保证!
“老温,让大家都靠后点!”
路江安吩咐完之后,趁着拖车师傅还没开到桥上,过了桥来到侯耀朋几人附近。
“哟,路副主任,上午好啊,”侯耀朋的声音阴阳怪气,脸上也怪笑着道:“听说路副主任今早上给车间大家伙下了命令是不是?我怎么没听舒主任说起过?”
上午路江安到铸工段来耀武扬威,侯耀朋已经听手下人说过了,自然是不屑一顾的,等下只要出了事,路江安就脱不了责任。
到时候设备运出去,自己的钱也到手了!
路江安面无表情,没有搭理此人,只是紧张看着拖车司机把板车拉到桥头,然后卸下,随后就是拖车开过去,用钢缆把板车拉到桥上面去测试了。
叭叭!
两声汽车喇叭声之后,两辆桑塔纳开了过来,在吊车不远处停下,几人下了车,小跑着过来。
“江书记……王厂长……”
路江安看清来人,顿时吓了一跳,厂办公室王副厂长,还有前几天来车间看过的,总厂党组副书记兼副厂长江景东,都赶了来,他连忙迎上去问了好。
“老……老路,江……江书记……想来看看,我……我就陪着过来。”
快满六十的王副厂长气喘吁吁,他也没明白,原本今天的计划不是这个,但是早上江景东来开会,忽然说要来桥梁加固现场看看。
“就来看看。”
江景东笑着点点头,仔细打量了对面的中年人几眼。
前两天车间视察他就见过这个路江安,一张正气的国字脸,回话也有理有据,第一感觉倒是不错。
只是江景东识人何止千百,当然不会这么轻易下结论。
今早江景东和自己的秘书徐卫正要出门,在桑塔纳的雨刮上夹着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盒磁带。
在车里的录放机上一听,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说老侯想那法子管不管用?把路江安整了,能拿到设备不?’
信封里还有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上午修桥要出事!’
对桥梁加固这么具体的工作,江景东原本是不清楚日程的。
他到了会议室问过,果然有这么一回事,顿时觉得事态不对。
江景东是个骄傲的人,此次在这里所谓指导搬迁虽然不过是个闲差,权当放假。
但真要出事,他也不能光看着,于是就赶来了。
“老侯是哪位?”路江安不露声色的随口一问。
“老侯,江书记你说侯耀朋?他是铸工段段长。”这时候自然是王副厂长出来解说。
“江书记,您好!您好!”一旁原本有些意外的侯耀朋,听到总厂领导居然知道自己,忙跳了出来,谄笑道:“我就是侯耀朋,请您指示!”
“好好干!”江景东城府极深,依然只是笑笑。
嘎吱嘎吱!
远处机修段长坐在拖车里已经开始指挥用钢绳把板车拉上桥。
江景东忽然走了上去,似乎想要靠近看看,他的步子很大,频率也快,除了一直跟着的徐卫能紧跟着,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路江安第一个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忙追了上去,刚刚走到两人身后,板车已经到了桥上。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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