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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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新江子弟中学还用一百分的试卷，选择题四十分、题二十五分、作文三十五分。

路扬答卷比赖辉羽记忆里还要出色，少有以前那么粗心大意，字迹也工工整整，显然答题非常用心。

选择题、题都有标准答案，路扬答卷很完美，居然是满分，对这个以前的粗心孩子来说不多见。

但作文评分就非常诡异了，一篇四平八稳，没有出挑但也不无新意，文笔上佳的六百字作文，居然只评了十四分。

因此路扬的语文只得了七十九，总分就被压到一百七十九分之下。

这次分班考试的几百名学生，成绩大多不出色，他们本身在这两年属于被耽误的典型，好比赖辉羽这种高学历高水平的老师，早早被私心的厂领导调配到总厂子弟校，加上搬迁混乱留守老师无心教学，分厂子弟校的教育水平和总厂子弟校差距拉得很大，再加上学生本身的心理变化，大部分学生能保持以前的水准就很不错的了。

赖辉羽手里的记录本里，一百八十分以上的尖子生不过十几人而已，这些学生都稳稳可以进入实验班前三班。

按照既定的分班政策，一八六十分到一百八十分这个成绩段，数量有几十人之多，由于要照顾一些厂领导的亲戚子女，就不可能都进入实验班。

既然路扬被特意压分，显然会被刷下来。

学校对各位厂领导子女的照顾，赖辉羽虽然看不惯却也能理解，但对自己以前学生这明目张胆的故意打压，他却不能容忍。

此时赖辉羽心中极其愤怒，他看了试卷上的记号，这是一组老师批卷。

赖辉羽拿着试卷，走到隔壁初三教师的办公室，把试卷放在靠里面的一张桌上。

“温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温老师是个快五十岁的男教师，他此刻正在看报纸，四平八稳抬起头，看到是赖辉羽，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新江总厂，那么多前校长，那么多前教务主任，除了少部分调离，一个职务如何去给十几人分就是个大问题。

一番权力博弈，新江总厂成了一个怪胎，所有领导职位一个正职往往有**个副职，就这样职务也不够分。

红机厂的王校长最终当上了校长，另外教务处，政教处，校办公室，总务处各有一位实权副校长，校委会还有另外五位副校长，至于分厂的前任副校长现在基本只能去担任各处室的主任，以前的教务主任自然职务更低。

王校长上任之后大搞平衡，拉拢一帮小分厂的前领导和教师，对抗其他两大分厂出身，掌控教务处和政教处的两位强势副校长。

赖辉羽是红船厂前教务主任，因为年轻学历高，成了教务处七八个副主任里比较有实权之一，分管年级组。

温老师资格很老，之前在双石厂子弟校当了十几年教务主任，下来之后却因为年纪大学历不高，只是一个初三年级组长。

平时温老师对赖辉羽还有一些忌惮，毕竟对方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此时他自持有尚方宝剑，却根本不在意。

“小赖呀，”温老师倚老卖老，阴阳怪气说道：“学校的教务工作主要由徐校长和李主任负责，你只是协助工作，且不可越庖代俎。”

这是在提醒赖辉羽，分班考试，你的职责只是查对试卷分数统计有没有错，至于批卷有没有问题，你管不到。

“温老师，”赖辉羽性格刚直，此时他努力控制怒火，冷冷质问道：“请问这份试卷是不是你批的？”

温老师瞄了眼那份试卷，心中有数，点头说道：“是我批的。”

赖辉羽冷冷质问道：“这作文评分那么低不合适吧？”

“赖主任，”温老师笑了，随即双眼一瞪，说道：“我老温教学几十年，怎么批卷还不用你来教！”

赖辉羽并没有动气，他也知道这温老师不服自己，不过此时对方如此忤逆，显然上面有人撑腰。

“打搅了，你忙。”

赖辉羽没回自己的教务处办公室找教务主任李穆，那老头现在不在，他转身去了顶楼的校长办公室。

由于现在领导太多，自然不可能都分配单独的办公室，所以几个副校长的办公室只是由木屏风隔开。

赖辉羽轻轻磕了磕木屏风，沉声问道：“徐校长，你在忙吗？”

“哦，赖主任？”

新江子弟中学的徐福波副校长，从卷宗里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和颜悦色说道：“请坐，有什么工作要汇报吗？”

赖辉羽虽然是王校长插在教务处的钉子，不过对这个人本身，徐福波还是比较欣赏，此人挺有能力，性格又对事不对人，当副手挺合适。

“徐校长，”赖辉羽面色深沉，双眉紧蹙，说道：“我检查统计差错的时候，看到这份语文试卷，认为作文评分不太合适，这样对尖子生，对我们学校未来的发展影响不好。”

赖辉羽已经不再是幼稚的年纪，说什么对学生不公平没意义，但是尖子生就不同了，在每个学校都是稀缺资源，所以他必须要把握这一点来争才有机会。

“不合适吗？”

徐福波脸色平静，他心中有数，拿过那份试卷，目光扫过名字。

果然不出所料。

“好的，”徐福波把试卷放在办公桌上，点点头，笑道：“赖老师，暂时放在这里吧，我等下会处理。”

赖辉羽心里一沉，知道这事恐怕是徐福波亲自插手的，他转身之后脸色阴沉，步履沉重出了办公室。

等赖辉羽的背影消失，徐福波随手把试卷推开到电话边，再也懒得理会。

这个路扬，成绩是不错，可毕竟只是初三学生，和高考状元两回事，根本没什么好可惜的。

虽然不知道路扬怎么得罪了人，但董姐以前对自己多有照顾，徐福波当然要还这份人情。

赖辉羽是红船厂出来的，徐福波猜路扬家里可能托了人情，让他来做做工作。

不过这教务处，是他徐福波说了算！

赖辉羽回到办公室，把手里的事处理完，心情沉重下了班。

中午，赖辉羽在家里吃完了饭，下午学校也没什么正事，大部分领导都找借口溜了，甚至有人根本没来。

赖辉羽去了之后，本想找找王校长，但对方不知道去哪里了，校办公室主任也不在，几个副主任也是一问三不知。

恼怒之下，赖辉羽在五点多，就少有的提前离开了办公室。

赖辉羽走在路上，心情很沉重，他知道今天下午到晚上，还会有很多总厂分厂的领导亲戚继续活动，各显神通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实验班。

明天上午有校委会会议，分班名单上了那里，就基本是走过场，没救了。

子弟校位于三组团，学校的领导干部和老师大部分也在三组团安置。

赖辉羽心中带着愧意，没精打采走到位于子弟校中学不远的一栋板式家属楼。

一个衣着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孩站在自己家楼梯口前，几个纸箱放在她身边。

赖辉羽走到近处，迟疑看了女孩几眼，感觉有些面善。

魏知秀此时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也不太敢确认。

这时候穿体恤短裤的路扬，笑呵呵从楼梯上跑下来，满头大汗，看到赖辉羽招呼道：“赖老师，你回来了哦！”

“路扬，”赖辉羽看到自己的学生，涩笑问道：“你这做什么呢？”

“我妈、我和我姐来你家里吃饺子啊！”

路扬走到赖辉羽面前，笑着说道：“我家魏五哥现在做水果生意，听说我们要来，非得给您捎些梨来，赖老师你可别客气！”

随后路扬解释了几句，赖师母和他妈张淑芬去买菜了，魏知武现在忙着水果生意，开车拉来之后就撤了，自己一个人搬所以让魏知秀在这里守着。

在红船厂的时候，赖辉羽家和路扬家是上下楼邻居，双方关系比较近，他自然也知道魏家。

“魏五现在出息了哦，自己做生意，看样子要发财了，”赖辉羽感慨点头，随后看着魏知秀，讶然说道：“还有这魏家三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都不敢认。”

魏知秀不好接口只是笑笑，路扬心中欢喜，悄悄摸了摸她的腰，惹来她警告的娇嗔。

“不是说梨的嘛，”赖辉羽看到两人小动作，只以为两人关系亲，他看着纸箱奇怪问道：“都装这些纸箱里的啊？”

“赖老师，这是五哥搞的水果礼盒，”路扬抱起一个纸箱，笑眯眯说道：“就是嘘头，给你家里多搬了几箱。”

“哦，我们一起搬吧。”

赖辉羽也不以为意，在药泉水果不值钱，几分钱他也买过，虽然总厂贵许多，但想着魏知武弄来的应该不贵。

路扬把一个纸箱堆在赖辉羽手里，又去抱另一个。

“皇冠梨这名字不错，以前没见过，还什么天然绿色食品，明目生津清神，魏五这个想法不错呀。”

赖辉羽抱着纸箱，看看外面那些印刷精美的图案和文字，感觉还挺稀奇的，现在这么包装的水果可不多。

魏知秀当然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不过看着某人得瑟，她没好气撇撇嘴，不想让其太得意。

路扬又给了赖辉羽一个纸箱，这时候走来一个中年人，看到这边笑着打招呼。

“赖主任，你这里还热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