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成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72章 驯服的狐狸,春日宴,白鹭成双,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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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大雨,地面上积攒着清凌凌的雨水,怀玉低头看着,能看见小水滩里映出来的众人的脸。

就梧是当真生气了,剑眉拧着,直直地迎着江老太爷的目光,像护着小崽子的老母鸡。对面的老太爷眼神凌厉如鹰,龙头杖在水滩里震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说的,是丹阳长公主吗?”他问,“那个因为杀了司马丞相而被赐死的?”

“杀了司马丞相?”白皑听不下去了,站上来就道,“司马丞相到底死于谁手里,紫阳君最为清楚,当初就冤死了殿下,如今还要再冤枉一次不成?!”

“司马旭一案,似乎并未翻出什么结果。”后头的江崇也开口,“没有人能笃定丹阳是无辜的。”

白皑气笑了:“睁着眼睛说瞎话!齐翰杀了司马旭嫁祸给长公主,紫阳君不分青红皂白,带着毒酒送了长公主归西!他是心里有愧才去重审的这一案子,人就在这里,你们大可问问!”

众人都看向江玄瑾,后者僵硬地站在江家人的前头,沉默片刻,颔首:“司马旭的确是齐翰所杀,皇帝包庇齐翰,并未定罪而已。”

老太爷一噎,又看向李怀玉,冷笑道:“所以你嫁来我江家,就是为了讨债?我儿听从圣旨送毒酒,你不记恨下旨之人,倒是顶着我江家儿媳之名造反,好将我整个江家都拉下水?!”

李怀玉抿唇:“我没想造反。”

“老太爷,烦请您把事情了解清楚再开口。”就梧道,“好歹是长辈,偏听偏信地来指责人,不觉得有失稳重?殿下当日为何会背上造反的罪名?还不是想救紫阳君?谁曾想救了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你说谁白眼狼?”江焱拨开人群站了出来,皱眉挡在江玄瑾身前,“你家殿下声名狼藉在先,自己败光了自己的信誉,还要怪我小叔不信她?小叔当时知道什么?他只看见你们带人围攻御书房!试问,谁会觉得你们是去救人的?”

“问一句很难?”白皑道,“他当时但凡念了一丝夫妻之情,也不会把剑架在殿下脖子上!”

“你要我小叔怎么问?”江焱冷笑,“好不容易愿意娶亲,娶回来的却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这大半年,小叔待她不好吗?她若是提前向小叔坦白,何至于会有后来的事?”

“坦白?”清弦嗤笑,“告诉紫阳君,她是借尸还魂的长公主?那下场怕是比现在还惨。”

“所以,你们殿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来接近玄瑾的?”老太爷目光阴沉,“知道有不共戴天之仇,却还是嫁了他为妻?”

“这还不简单?接近小叔,好报仇呗!”江焱道,“我们都当她是白家四傻子,她怕是一直在心里笑咱们,好骗得很。”

“君上冤死殿下在先,殿下欺骗君上在后。”就梧道,“烦请各位分清楚,没有因就不会有果。”

江玄瑾脸色有些难看,李怀玉也垂着眼没吭声。

两人一直回避的东西,竟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两边最亲近的人给挖出来,针锋相对。江老太爷看起来是当真气极了,就梧这边也是怒火高炽,要不是中间还夹着他俩,直接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有因有果了,那就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儿!”江老太爷一杵龙头杖,地上水花四溅。

“这话该殿下来说才是!”清弦冷笑,“若不是君上执意相留,殿下早就走了,谁稀罕跟你们在一起?一股子假清高的味道。”

“真小人自然觉得君子假清高。”江焱反唇相讥,“我家可都是堂堂正正的人,比不得你们这些入后宫当面首的!”

这话说得难听,李怀玉的脸霎时就沉了。

“面首怎么了?”她轻嗤,下巴点着清弦朝江焱道,“他单枪匹马除贪惩恶的时候,江小少爷怕是还在喝奶。”

江焱一愣,别开脸道:“靠女人吃饭的面首,还会除探惩恶,说出去谁信?”

“爱信不信。”怀玉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自恃清高的人,向来以为众人皆醉他独醒,端着副没用的架子守着些破旧的规矩,除了被人当枪使,也就只会妄评他人曲直。”

“你什么意思?”江玄瑾冷着脸问。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看他这表情,李怀玉脸上嘲讽之意更浓,“你江家名门正统,自然不屑与我等小人为伍。”

说什么她都可以忍,怎么骂她也没关系,反正她都习惯了。但要这么说她身后这些人,怀玉忍不了。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心怀壮志顶天立地的?当初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同她走上这一条邪路。他们的功绩,一点也不比前朝官员少,凭什么要站在这里被人侮辱?

下颔紧绷,江玄瑾有些生气。

他已经踏出了很多步,已经走到了她的门口,但她为了这些人,竟然把门死死关上了。

显得他有些可笑。

她心里好像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她的皇弟、她的面首们、还有陆景行,每一个都排在他前头,每一个与他冲突,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这算什么?

指尖发紧,江玄瑾收拢了手:“殿下主意已定?”

“不敢再劳君上费心。”怀玉朝他拱手,也朝后头的江老太爷拱手,“就此别过吧。”

“慢走不送!”江老太爷冷声道。

打了个响指,李怀玉回头,很是潇洒地道:“咱们启程。”

就梧等人低头应下,侧开身子让她先走。白皑瞧瞧打量她,见她好像没什么难过的情绪,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紫阳君是殿下的劫数,分开总比一直黏着好,长痛不如短痛。

“怀玉!”没走太远,徐初酿提着裙子追了上来。

李怀玉回头,看着她笑:“真要跟我们走?”

“嗯!”徐初酿颔首,又拉着她看了看后头,道,“今日是那白二xiǎojiě引老太爷来的,她就是想与你过不去!”

“正常。”怀玉耸肩,“好端端的嫡xiǎojiě,一直被我这个四傻子挤兑,一旦有机会,她定是要报复的。”

“可你当真就这样让她得逞?”徐初酿有些遗憾。

怀玉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就算没有她,我和江玄瑾,也早晚要走到这一步。”

她一直在回避,假装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拿着合作当借口,成全自己可怜的私心。然而他们不可能合作一辈子的,也不可能再花好月圆,这是一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心里有不甘心,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若是还有来世就好了,还有来世,她不当这叱咤风云的长公主,只当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坐在墙头等他经过,再跳下去砸他,让他带她回家。不骗他,不算计他,就宠着他,哄着他。

水珠落下去,砸在地上的小水滩里,碎了一张苍白的脸。

徐初酿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你别哭,别哭!我不提那些事儿了!”

“我没哭啊。”李怀玉莫名其妙地抹了把脸,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下雨了吧?”

就梧沉默,很是配合地将衣袖撑在她头顶,假装真的下雨了。

怀玉哈哈大笑,捏着帕子狠狠地抹了把脸:“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有人曾把手放在她手里,温柔地答过这么一句。声音穿过光阴,带着浅浅的梵香,清晰地响在人的脑海。

怀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握成拳,塞在衣袖里就往前走。

“徐初酿!”江深追了上来,恼声问,“你去哪儿?”

初酿回头,皱眉道:“我要去陪怀玉。”

“你陪她干什么!”江深微怒,他身上也有伤啊,虽然不重,但她也不至于连问也不问一句!

平静地看他一眼,初酿问:“那我留下来干什么?”

继续看他和孤鸾催雪缠绵,还是继续给他做各样的吃食,然后被他漠然地放在旁边,看也不多看两眼?

江深皱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初酿朝他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头的人追去。

“公子。”孤鸾上来扶着江深,柔声问,“您还好吗?”

江深止住想追上去的步子,轻笑:“我有什么不好的?她走了是她的损失,我少了她,还不能过了不成?”

没错,徐初酿一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这么舍不得,也不过是不习惯罢了。脸已经拉得够多,她不肯下这台阶,执意要走,那他强求个什么?

风流恣意的江二公子,哪里能缠着个女人不放?

轻轻拂了拂衣袍,江深若无其事地转头:“回去跟老太爷复命,我尽力了,怪不到我头上。”

孤鸾笑着点头:“妾身明白。”

一直在后头看热闹的宁镇东微微一笑,招手喊了人来,让他把消息带回京都。

长公主和君上彻底决裂,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

李怀玉等人连夜赶路,径直往一线城而去。陆景行半靠在车内的软枕上,道:“丹阳境内传来消息,徐仙他们已经帮你清了一些小麻烦,等你过去,直接接管主城便是。”

“他们做事一向果断。”怀玉轻笑,眼里暗光流转,“我本来是想带你们去过安生日子的,但现在又有了点别的想法。”

“嗯?”陆景行挑眉,看她一眼,道,“有什么想法,做了便是,大家都在呢。”

“好。”轻轻一拍手,怀玉咧嘴,“老子得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丹阳长公主借尸还魂的消息从紫阳各地开始,一路扩散,直至传回京都。朝廷闷不吭声,民间的议论却是越来越多。

“哎,听说了吗?丹阳那祸害还活着。”

“骗人的吧?死都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又还魂?”

“你别说,这事儿还真有可能,我那远方姑姨的表舅的外甥女也是死了之后突然又活了……”

“先不说这个,丹阳公主要是真的活过来了,咱们北魏岂不是要变天?”

一辆官轿从旁边过,风吹起帘子,露出柳云烈那张满是讥讽的脸。

“自寻死路。”

一直瞒着不说,皇帝还未必有动丹阳之地的借口,她这样昭告天下,等于自己将把柄送到了皇帝手里。

丹阳公主是个该死的人,全天下都知道。她与紫阳君一决裂,哪怕回到了丹阳,也是腹背受敌的局面。

捞开帘子看了看外头,天色阴沉,黑云压得人不太舒服。柳云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阴平城。

江玄瑾跪在佛前,已经跪了三天。

江崇看得不忍心,跟老太爷求情:“这委实算不得三弟的过错,他也是被蒙骗……”

“被蒙骗?”江老太爷冷笑,“之前被蒙骗,她出狱之后呢?他也是被蒙骗才带她同行的?”

江崇一噎,无奈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那是丹阳,也与三弟成亲半年了……”

“我江家子弟,从来是非分明,不会为感情所累。”老太爷沉怒,“他倒是好,被人骗了一次还不够,还执迷不悟!你不必再劝,除非他发誓再不与那丹阳长公主来往,否则就别想起来!”

江崇无奈,进门半蹲在江玄瑾身边,试着劝他:“答应父亲这个要求其实不难吧?”

江玄瑾跪得笔直,没有应声。

“你别这么倔,跟他老人家置气有什么好处?”江崇道,“更何况长公主走的时候,本也就是要与你恩断义绝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看了那么久,人家连一次头也没回。

江玄瑾冷漠道:“恩断义绝便恩断义绝,但紫阳与丹阳往后必有交集,誓我不能发。”

江崇惊讶,随即一喜:“你原来是碍着这个?早说啊,父亲只是担心你余情难了,若是公事,他定不会责怪。我这就去同他说!”

身边一阵风,人就往外走了,江玄瑾缓缓抬头,看向面前佛像上那一双慈悲的眼。

佛若真能渡苦厄,怎么不渡一渡他?是因着他这二十多年太顺了,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余生便要他偿还吗?

那这偿还的东西,也太多了。

“主子?”乘虚进来扶他,担忧地道,“您先去歇会儿,御风熬了粥。”

缓缓站起来,他抿唇,轻声道:“我想吃橘子。”

橘子?这地方去哪儿找橘子?乘虚试着道:“阴平的柚子很好吃,您要不尝尝?”

江玄瑾摇头:“只想吃橘子。”

语气笃定又任性,像谁家闹脾气的小孩子。

乘虚僵在原地,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家主子不高兴的时候,夫人剥着橘子温柔地哄他。

“尝尝这个甜不甜?甜吧?甜就别气了呀,瞧你,这么好看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呀,这个好酸,快亲我一口!压压酸味儿!”

“等明年后院的橘子树结果子了,我都剥给你吃,好不好?”

微涩带酸的橘子味儿盈满墨居的主楼,他家主子板着脸坐着,嫌弃地看着上蹿下跳的夫人。可等橘子喂到唇边的时候,还是张口就咬进了嘴里。

夫人一定不知道,主子一开始是不喜欢吃水果的,尤其是橘子。送来墨居里的橘子,大多会进他和御风的肚子。

可自她来了之后,主楼里的橘子,就一个也没剩下过了。

“要不要属下去打听打听那位的消息?”乘虚道,“算算日子,应该到一线城了。”

“不必。”江玄瑾转身往外走,“本君不关心。”

他刚被封紫阳君那一年,有人送来一只雪狐给他,那狐狸生得很好看,但性子野,对人很是防备。他觉得难驯,送狐的人却说:“这东西好收服得很,君上只管将屋子里铺得暖和,好吃好喝地养着,时间一长,它习惯了,便也就不想离开了。”

现在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人和畜生一样,骨子里都是贪恋温暖安逸的,被人想着法子驯服了,就会心甘情愿地呆在牢笼里。

他走不掉,驯服他的人却走得很果断。

“君上。”御风从外头进来,拱手道,“宁郡守传话,说主城那边的几位重臣都到了阴平,您若是得空,下午便见见。”

江玄瑾回神,问:“哪几个人过来了?”

御风答:“唐忠唐郡守,并着刘躬、钱闻书等。”

“吕青呢?”

御风想了想:“宁郡守似乎没有提起他。”

吕青是江府出去的人,一直在紫阳之地替他做事。江府的人都来了,按理说他是定会来迎的,怎么会没来?

仔细想想,距离上一回接到他的消息,似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眼神微凉,江玄瑾道:“乘虚,去做件事。”

……

行至一线城,入目皆是荒凉之景,李怀玉看了看,道:“已经出了紫阳,咱们可以在这里停留一段日子,等等青丝。”

就梧低声道:“咱们与江家的人这么闹了一场,君上还会把青丝送回来么?”

“别人不一定,他肯定会的。”怀玉道,“跟正直的人打交道就是有这一个好处,不用担心他食言,亦或是做出什么不道义之事。”

陆景行伤势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地了,此时斜靠在马车边,直冲她翻白眼:“我说姑奶奶,你在别的地方停留都可以,一线城?你看看这地方能住人吗?”

走了两里地,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分明已经是秋天,这地方也不下半颗雨,地上的土都结成了块儿。

“你知道江玄瑾为什么想让我帮忙治这地方吗?”怀玉抱着胳膊问。

陆景行抽了南阳玉骨扇出来,展在身前摇了摇:“你能做什么我不清楚,但他非要管这不属于紫阳的地方,摆明是别有居心。”

摆摆手,怀玉道:“人家这回真是冤枉的,这地方唯一的一条河在三年前断了流,是因为丹阳的一条河道被改了流向。若是丹阳边城肯把堵了的河道疏通,这一线城的旱灾可以缓解不少。”

陆景行一愣:“还有河道改流这种事?谁干的?”

李怀玉很是坦荡地指了指自己。

陆景行:“……”

“其实也不能怪我,改流的事是五年前就定下的。那时候一线城的郡守对我不满,便纵容一线城百姓对相邻的丹阳边城掠夺打劫,丹阳无主,我又忙于与平陵君周旋,边城被一线城的人欺负得够呛,百姓自发地就把河道给堵了。一线城郡守告上朝廷,我把他送来的折子撕碎还给了他。”

怀玉耸肩:“其实我当时要是有空,就不会选这么激进的法子了,毕竟连累了不少的无辜的百姓。”

陆景行很欣慰,觉得李怀玉现在冷静了不少,都知道自己激进了。正想夸她两句,却又听得她道:“直接带人来一线城,把那郡守打一顿就好了嘛!”

陆景行:“……”

就梧很是赞同地点头:“两城矛盾是由那郡守而始,账的确该算在他头上。”

“可惜现在人跑了。”怀玉唏嘘,往四周看了看,“就剩下这么一座荒城。”

目及之处满是黄土,土地里偶尔有人影,都是在扒拉着干裂的地,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咱们在那黑店里搜出多少银子?”怀玉问就梧。

就梧答:“不多,也不少,三百多两现银和六百多两银票。”

点点头,怀玉看向陆景行:“卖粮食吗?”

陆景行“刷”地就抽出个小巧的算盘,敲敲打打地道:“这一线城的生意我向来是不爱做的,但集市上还是开着一家粮铺,因为这地方粮价高,一两银子一斗米,童叟无欺。”

正常的地方,粮价都是三十文一斗,一线城因为大旱,土地里长不出粮食,一向都是吃外头运来的。而这里还驻守着的官员们都穷凶极恶地在捞钱,导致粮价一路飙升,还留在这里的,要么是穷得离不开天天吃野菜的,要么就是舍不得家乡,咬着牙坚守的。

“来打个商量。”李怀玉笑着替他拂了拂肩上的灰尘,“我解决官府,你解决粮食,咱们按五十文一斗来算,如何?”

陆景行把算盘一收:“好兄弟也要明算账,五十文的生意不好做。”

“我呸!”怀玉骂他,“你要不要脸了?你卖的那一两银子里,一大半都得给官府吧?我替你把官府的压力扛了,你税都不用缴,加上薄利多销,还怕赚不死?”

凤眼含笑,陆景行摇着扇子道:“你要是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帮你。”

“你说!”

指了指她的肚子,陆景行道:“让它管我叫爹。”

两个多月的肚子,还是平平坦坦的,但被他这么一指,李怀玉突然觉得一沉,下意识地就伸手捞了捞。

“你有毛病啊?”她皱眉,“叫干爹还差不多。”

陆景行摇头:“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江玄瑾,拿他没办法,把他儿子抢了倒是不错。”

这都是借口,怀玉清楚得很,陆景行是怕她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招人非议,也容易跟江家人再牵扯。

可是……哼笑一声,她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有什么事我自己扛着。”

话说的真是硬气,陆景行道:“你做事能不能想想后果?”

“我想了呀。”怀玉叉腰,理直气壮地道,“可比起别的,我觉得你的幸福比较重要。”

“这么多年,我已经麻烦了你很多次了,就算一开始有恩于你,你也早还清了,没道理还带个小家伙拖累你,让你过不了自己的日子。”

“你以为老子没想过直接改嫁算了?看他和白璇玑在一起,老子也不舒服得很啊,但是不行。”

苦笑一声,怀玉垂眸:“孩子的爹是他,换成谁都不行。等他懂事,我会告诉他他有个正儿八经的老爹,但坟头的草已经比他还高了。”

陆景行:“……”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让人运粮吧,我去郡守府看看。”

带上清弦白皑,她上了马车就走。

陆景行僵硬地站在原地,捏着扇骨的指节泛白,良久才展开扇子,挡了眉眼道:“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一点逾越的机会也不给他。

就梧同情地看着他,道:“殿下是为您好。”

“谁稀罕?”陆景行闷声道,“老子想娶她。”

“可殿下心里有紫阳君了。”就梧道,“哪怕不能在一起,别人也进不去。”

“你说话别这么绝对。”陆景行轻哼,“不到入棺的那一天,谁会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人的心境本就是个随时在变化的东西,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能维持一辈子的,更何况是分隔两地的两个人。

紫阳城发生了一阵骚动。

本是要被主城几位官员迎回去的紫阳君,突然改了主意,调动了一万驻军,驻扎阴平。外人皆是不解,好端端的调兵干什么?江焱也不明白,不敢去问江玄瑾,倒是跑到了江深跟前。

江深挨了家法,一直闭门不出,躺在屋子里发呆。听江焱一阵吵嚷,他不耐烦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紫阳是他的地盘,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焱吓得一哆嗦,很是委屈地道:“你们最近都是怎么了?小叔不爱理人,连二叔您也这般暴躁。”

江深一顿,自我反省:“最近是有些烦,许是天气太凉了。”

以往秋天一到,徐初酿就会把新绣的披风捧到他面前来,她怕冷,便也觉得他冷,小心翼翼地劝他:“您多加些衣裳。”

那模样真是乖巧啊,虽然他没怎么搭理,但说实话,每一件披风都很暖和。

然而今年没有了,不仅没有披风,连人也没了。

“小叔在想念二婶?”江焱问。

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江深撑起身子就怒道:“我想她做什么?是孤鸾不够听话,还是催雪不够好看?”

“可是……”江焱看他一眼,“她俩没一个识字的。”

只有二婶,会赞赏他的文章,会高兴地跟人说二公子有多厉害。她懂他,但不会当面谄媚,要夸也是背后夸。

“我听人说,那个叫赤金的面首,在入飞云宫之前,是江南庄家的公子。”江焱道,“我爹说二叔您不喜欢他。”

岂止是不喜欢?江深冷笑:“江南庄家是个什么东西?”

“您不知道啊?”江焱道,“很有名的武道世家,在江湖上颇有地位。”

再有地位不也还是江湖草莽?江深不屑,垂眸想了想,以徐初酿那胆怯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跟那种人在一起。

可……万一她鬼迷心窍了呢?

“我是不是该写一封休书?”江深讥讽地道,“免得她跟李怀玉学,反过来写一封给我。”

江焱看他一眼:“您真是舍得。”

“怎么舍不得?她那种媳妇,随便去哪儿都能娶一个。”江深负气,脸色难看得很,“真当我离了她不行了?”

“那您去跟小叔说吧。”江焱道,“正好御风要去一线城一趟,说不定能帮您把休书带去。”

江深一僵,别开头道:“我先睡一觉。”

“哎,可别睡了。”江焱道,“御风马上就要出发了,您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背疼。”江深垂眸,“你爹下手太重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还疼呢?”江焱唏嘘,起身道,“那我去帮您说吧,您等着啊。”

说罢,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御风!御风!”

御风正在江玄瑾跟前听命,闻声回头,就见小少爷伸着脑袋在门口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有话进来说。”江玄瑾淡声道。

“是。”硬着头皮跨进门,江焱偷偷看了自家小叔一眼,发现他好像又瘦了些,脸色也有些差。

分明是大势压紫阳的风头上啊,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人才对,可他这模样,活像是大病未愈。

“说。”见他半天不吭声,江玄瑾不耐地催促。

江焱回神,立马道:“二叔要让御风带休书去一线城,还请小叔等等他。”

休书?江玄瑾微微挑眉:“他自己说的?”

“是啊,就是方才。”

本来低沉的心情,不知为何好了些,江玄瑾慢条斯理地道:“走,去看着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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