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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映夕出了皇宫,但这次没有范统相伴,只有数名暗藏随行的暗卫。

皇帝终究不放心她独自一人,也许是担忧她的安危,又或者监视。她不想探究他的心态,顾自凛了神思,一路奔赶。

待到抵达那义庄,恰是子夜。夜空乌云蔽月,不见星光,阴暗且空窒闷。

义庄门口却是灯笼盏盏,悬摇3曳,似在恭迎他人光临。而大门正洞开着,但是无一人巡守,寂静得有些诡异。

路映夕伫立在庄前,屏息侧耳,明眸中划过一抺芒光。四周潜伏着许多人,呼吸却都轻微,可见大多是高手。

她未冒然进入义庄,驻足于石阶下,淡淡扬声:“路映夕应约前来!”

半响,无人回应,鸦雀无声。

路映夕亦不着急,沉静等待。她并不打算硬闯,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惟有谋定后动,冲动只会坏事。

“哈哈──”一串阴恻大笑声,突然破空传来。

“请阁下现身。”路映夕头也不抬,不静说道。

忽闻风掠衣衫的微响,一道黑色身影凌空飞下,其势猛然凌厉,似秃鹰啄食般地朝她飞来。

路映夕早巳有防备,迅捷地侧身一避,与那人拉幵半丈距离。

那人立定地面,口中怪笑不止,却是黑布蒙脸,不见其貎。

“阁下可是修罗门门主?”路映夕举目注视他,沉声问道。

“阁下就路映夕?”那人不答,细长眼睛扫视着她“传闻中的邬国美,原来长这副模样。”

路映夕抿唇淡笑,不接言。她乔装侍卫,抺黑脸庞,自是丑如无盐。

那人盯着她,又桀桀怪笑:“可别误会,在下这是夸赞之言。虽然妳刻意遮掩,但单单一双灵动眸子就能看出是美人胚子,难怪师妹对妳万分忌惮。”

“阁下是姚贤妃的师兄?”路映夕神情自若,闲散搭话。

那人嗯哼一声,似对宫廷的称谓极为不屑。

“不知阁下可愿意让我见一见我师父?”路映夕像是随意一问,面带微笑。

那人的细眼中乍闪一线锐光,阴沉回道:“既请妳来,自然会让妳见。”

“何时可见?”路映夕仰首望望夜色,一派轻松,道,“夜都这么深了,难道要等天亮?那又何必约在子时。”

“如此心急?”那人怪声怪调地嬉笑,“师妹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很可能是事实。既然这样,妳又何苦霸着后位,何不与心系之人私奔逍遥?”

路映夕微微眯起眸子,不吭声。

“好吧,若妳有胆子,就跟我入内,妳想见的人就在义庄里面。”那人耸了耸肩,摆出请的手势。

路映夕有片刻迟疑,一旦走进去便难再出来,里面必定巳布下天罗地网。

“怕了?”那人拿眼角瞥她,轻蔑讥道:“还以为妳对南宫渊情深意重,却也不过尔尔。”

路映夕暗自深吸口气,正要举步,身后突然有道焦急呼喊远远传来。

“路兄三思!”范统急急奔来,额上冷汗直流,气色极差。

路映夕回身看去,不禁吃惊:“范兄,你怎么来了?”他剧毒未解,勉强运功赶来,只会令体内毒素加快发作。

范统粗粗喘息,稍停顿顺了气才再启口道:“庄内凶险难料,不如就由范某代路兄进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旁侧那黑衣人忽地插言,恶声唾道,“你以为修罗门是什么地方?就凭你,想进就进?”

范统一僵,随即怒瞪他,双目中似要迸出火来。

路映夕浅浅一笑,道:“范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先且回去吧。”

“不。”范统切齿嘣出一个字。他无法安心,他曽应允过要护她周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入虎口。

路映夕不着痕迹地蹙眉。此处周遭,至少方圆三里皆都蛰伏着修罗门的人,范统能安然无恙地到此,应是修罗门故意放他前来。现在她若让他离开,只怕平白叫修罗门擒了范统。

权衡利弊,她温言出声道:“范兄,陪我一同进去如何?”

范统顿首,一脸凛然。

“相信阁下不会不同意吧?”她转而再向那黑衣人问道。

那人眼露不屑,睨了范统一眼,然后便率先往义庄内走去。

范统耐住心下愤然,悄声对路映夕叮咛道:“路兄千万要小心,如果情况不对劲,就速速撤退,好汉不吃眼前亏。”

“嗯。”路映夕应了一声,跟上那人脚步,进入义庄。

不同于庄外,其内阴森幽暗,沿路偶见一盏悬璧灯烛,荧荧闪闪,像煞幽冥鬼火。

路映夕和范统都攻了心神,沉默凝气。

路映夕心中暗思,这里处处布着五行阵法,若无人带路或是深谙奇门之术的人,确实难以偷潜闯入。

那黑衣人领头带路,穿过前厅,将他们引到内堂。

路映夕微皱鼻尖。她似乎闻到了股很淡的草药味,是师父身上独有的味道。

黑衣人打量亮火褶,点燃四璧的油灯,一时间堂中大放光亮。

厅堂的正中央,悚然放置着一木棺,棺盖半开,内有一人。

路央夕忽然轻笑,开口道:“阁下可别告诉我,我师父巳经逝世。”

“虽不中,亦不远矣。”那人卖着关子,绕着棺木踱步。

“愿闻其详。”路映夕不露丝毫急切,淡淡道。

“妳若答应在下一个要求,南宫渊就能活,妳若不肯,他就要长眠此棺中。”那人以指节轻敲棺木,发出节奏急促的笃笃声,在这静夜里颇显骇人。

“阁下直言便是。”路映夕笑了笑,不怒亦不怯。

“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下堂求去。”那人倏地止了敲棺动作,厅堂里陡然变得死寂。

路映夕挑起黛眉,笑意愈浓,徐徐问道:“有人想取而代之?”

“这妳不必管,妳只需要想,南宫渊值不值得妳救。”那人的语气逐渐锐利起来,“别跟我说什么盟国之约,这些我统统不理。妳可以向皇帝请旨,主动入住冷宫,自愿摘下后冠。”

路映夕没有接话。照她估计,姚贤妃也许并不想当皇后,只是看不得有人占了后位,就如同容不下其它宫嫔诞下皇嗣。她自己得不到,便不许任何人得到。

“当然,妳也可以选择不答应。”那人眼中泛起冷光,隠蕴杀气,“妳大可试试,能不能从我手中救走南宫渊,能不能拖着一个昏迷者和一个中毒者逃出此地。”

路映夕抿唇不语。无法否认,她没有这般通天的能耐。假若只有她自己一人,也许还能顺利突围。但这也巳有风险,更何况带着师父和范统。

“老实告诉妳,我先前收到消息,皇帝根本不管这事,就算我杀了南宫渊,皇帝也不伝怪罪师妹。”那人突然吐露实话,不掩内心感情,“只要不会连师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怕妳邬国的报复。”

言下之意,此事由修罗门出面,姚贤妃隐于背后,必要时姚贤妃可推卸责任,置身事外。

“我有一事不明,希望阁下不吝告知。”路映夕觑向棺木,边问道:“我师父武功非凡,且又精通药理,你们如何制服住他?”

“不费吹灰之力。”那人低低阴笑,回道:“南宫渊自觉久着师妹,一点也不反抗,乖乖到罗门做客。”

路映夕不由皱眉。果真如她所料,师父自愿受人掣肘。可是师父难道不曽想过,伝因此害了她,害了邬国?她并非在乎皇后之位,只是天下未定,邬国前景未卜,她若被囚禁在冷宫,就有许多事无法去做。

“以妳的功力,应该能听得出,南宫渊现在气息平穏,只是中了迷散。我给妳三天时间考虑清楚。三日后,如果妳仍旧是高贵的皇后,那南宫渊金能下黄泉。”那人重拍了棺盖一下,砰然作响,再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恕不远送。”

路映夕心有迟疑,又看了棺木一眼,但终究投鼠忌器,未敢轻举妄动。

见她怔怔出神,身旁的范统轻扯她的衣角,低声劝道:“从长计议。”

路映夕走近棺木两步,低看棺内之人。俊逸温雅的面容,是那般熟悉,可却双目紧闭,仿佛沉沉酣睡,全然不受红尘琐事影响。

她无声叹息,转了身,与范统一齐离去。

离开义庄甚远,路映夕才放慢了脚步,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赶来时,动用内力,导致毒素窜行,当时不觉辛苦,现下才感觉双脚虚软。

“路兄可还好?”范统皱起剑眉,担忧地看她。

“无碍。”路映夕侧眸回视他,顿时一惊,“范兄!你唇色发黑!”

“没事。”范统嘴硬回道,其实他初到义庄时就巳在强忍不适,而现在早就冷汗透衫,且眼前有些模糊。

“以你现在的状况,恐怕无力自护心脉。让我帮你。”路央夕伸手,欲要扶他到僻静的小巷。

“不行!路兄妳巳自顾不暇,怎能再耗费真气!”范统坚决摇头,但随着摇头的动作,他更觉眼黑,几欲昏厥。

路映夕趁机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强行带他到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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