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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谷一役,半路杀出的北凉大军损失惨重,南越军队却并无甚损伤,面对阵地丢失,联军进犯的现实,士气低落不少。

而轩辕墨带领三国联军将战场清理完毕,即从葫芦谷通行,与秦惊羽所率军士汇合,当下就地庆祝,犒赏功臣,席间,众将封赏无数,有人提及那位暗中相助的幕后之人,秦惊羽一笑了之,只淡淡一句:“他么,身份特殊,朕自有安排。”

次日,距葫芦谷以南十五里的虎啸崖。

这是南越都城苍岐的天然屏障达古山脉的最后一隅,只要虎啸崖拿下,三国联军便可以向南越内陆更进一步,气势如虹,剑指苍岐皇城。

三国联军的兵力超过四十万,其中不乏精兵强将,而萧冥自持天时地利,南越在葫芦谷的守军不过五万人,加上遭受重创的北凉援军,总数也只十三万不到,再有,来自苍岐的粮草不知为何迟迟未到,这人马困乏的队伍在撤退时又遭遇小股联军的阻截,虽强行冲破,大军顺利退至虎啸崖,但这连番败绩,令得人等灰头土脸,据传,南越皇子萧冥与北凉王风如岳言语不合,闹了个不欢而散。

不过,这达古山脉地形奇险,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葫芦谷首当其冲,虎啸崖也不遑多让。

萧冥凭借主场之利,早早在虎啸崖登高设障,占据有利地势,羽箭齐备,弩弓相对,再辅以圆木巨石,而纵深处,则是重新组建的陌刀阵,看这架势,是准备与继续南进的联军决一死战,以雪前耻。

苦候半日,终于等来得得蹄声,大队人马飞驰而来,临近崖口,速度放缓,依稀可闻谈笑之声。

何人这等猖狂,竟视这虎啸崖严密防御为无物?

山岭间寒光闪耀,箭矢冒出,只待将帅一声令下,就要给予这些胆大妄为的入侵者以强硬冲击,恰在此时,却听得有人扬声朗笑:“我说,刀剑无眼,尔等看准了再射!”

南越守军循声望去,但见底下数骑踏破日晖迎面而来,为首是一名英姿飒爽的俊美少年,淡笑如花,长剑似雪,一身淡金铠甲为他平添几分威武之气,在他左方是名冷峻挺拔的碧眸男子,右侧则是那俊朗英伟的青年将领,两人腰刀在手,将其护卫得没有一丝缝隙。

对于这来人的身份,不说其他,单凭这相貌气势,诸将也能猜出三分来。

大夏天子秦惊羽,西烈皇帝兰棠,少年将军雷牧歌!

秦惊羽一笑之后即是勒住缰绳,让出位置,队伍中有一骑自后而上,冲到最前方。

“认得他是谁吗?”秦惊羽冷声笑道。

南越守军定睛一看,只见那骑士脸罩鬼面,样貌狰狞,手上抓着名五花大绑的瘦弱少年,那少年脸色苍白,神情却异样激动。

怪了,这少年,难道是什么重要人物?

南越守军相互望望,面露不解,而在更高之地,却有一名年轻将领瞪着底下的人马,惊骇出声:“那不是承……”

他的肩被身旁之人按住,紧了一紧:“不是。”

年轻将领愕然转头,急急道:“怎么不是,我当年还抱过他啊,于将军你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了吗?”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于靖沉声低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认不出!

于家三代单传,他中年得子,再无所出,自然疼惜宝贝得紧,珍爱得就跟自个儿的眼珠子一样,但当时情形紧急,却不能携子出逃,只盼破城之时,这孩子能混在人群中凭其机灵的性子逃过一劫,或者就算被联军抓过,也会因为其特殊身份而受到礼待,没想到,今日却是如此相见!

秦惊羽眼力超凡,目光淡淡一扫,就已将崖口山岭的兵力分布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没放过那半山腰上的人影,英眉微挑,她手指伸出:“于承祖,你看那是谁?”

话音刚落,魅影手掌一挥,拍开了原本封住的穴道,同时朝其背心注入一股内力,于承祖随她手指方向抬头,原本僵硬的四肢被这股内力一激,通泰舒爽,望着那立在高处的熟悉身影,眼底热浪袭来,又是激动又是委屈,张了张嘴,冲口而出:“爹,救我——”

这一声唤,得魅影内力相助,洪亮无比,足以让崖口的南越守军听得真切。

听过之后,便是震惊。

竟是于将军的儿子?

三国联军擒下于将军的亲生儿子,作为箭靶,挡在身前!

那么,这数万支已在弦上的羽箭,是射,还是不射?

刹那间,天地都静寂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朝高处那人望过去,是于将军的儿子,三代单传的独苗啊!

稍有资历的军将都知道,于将军对这儿子爱之如命,在其出生的当日大哭大笑,满月酒更是摆了长长一条街巷,全家更是溺爱得紧,巴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到这孩子手上。

他曾在酒后吐露心声:“名为承祖,其实我并不希望他建功立业,光耀门户,只盼他健康长大,平安喜乐就好。”

并不算奢侈的愿望,在这一刻,却即将如泡沫般破灭。

“无耻!我儿早在风离城破之日就已遇害,你们找个替身前来做戏,就想以此骗过本将军吗?”于靖一声怒吼,连声音都愤恨得微微发颤,长剑一挥,立时下令,“传本将军命令,放箭——”

“爹!”于承祖以为于靖没认出他来,呆了一下,便是放声高叫,“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承祖啊!爹,快来救我!救我啊!”人之本能,在外受苦受累经历劫难之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父母家人的怀抱,他少年心性,在短短数日中遭遇城破之耻丧父之痛,处境从天上掉落地下,而如今只一步之遥,那乍见父亲生还的狂喜与激情,意欲扑入那宽阔怀抱放声哭泣的冲动,又怎么控制得住?

于靖身体晃了晃,握剑的手几乎不稳,那一声声呼唤在山间回荡,和记忆中的婴孩哭啼声重合在一起,让他有丝恍惚,但那时的心情是何等喜悦,而此刻,却是阵阵心碎与悲凉。

承祖,我的儿,爹对不起你……

他举起剑,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沉声开口:“传我命令,放箭!”

南越守军箭尖对准,却是迟迟不发,于靖面色如雪,咬了咬牙,忽从身边抓过弓箭来,搭箭弯弓,指向那被缚的少年,只听得嗖的一声,羽箭呼啸而至!

“爹……”于承祖盯着那当胸一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魅影一刀过来,将箭头拨开,羽箭贴着于承祖的手臂飞过,溅出点点血花。

见得将军亲自出手,那南越守军回过神来,纷纷朝于承祖的方向放箭。

一队联军骑士策马上来,将两人围合在内,挥刀抵挡。

羽箭嗖嗖,刀声呼呼,联军防御得当,南越守军的羽箭到得半路便被拦截,根本沾不了于承祖的身。

于承祖穿着身灰白衣服,半条手臂都被血染红了,双眼却也慢慢红了,对身前局势浑然不觉,只喃喃念道:“我爹,怎么会拿箭射我?怎么会拿箭射我……”

羽箭越来越急,联军骑士全力抵挡,渐渐疲乏,雷牧歌见得不好,挡在秦惊羽身前道:“这于靖是难得的忠臣,连亲生儿子的命都不要了,还是先退回去吧。”

“再等等。”正主还没出场,好戏还没开始,她怎能急着撤退?

秦惊羽冷笑一声,退后几步,忽然长剑指向于承祖,朝崖口高声喝道:“于靖你听着,不管你认与不认,他都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现在立即砍下自己一条膀子,剜去一只眼睛,我就放他回来,否则的话——”

“我不认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于靖在高处回道。

若是没有身边的众多将士,若非地处苍岐皇城的最后屏障,而那大夏天子昔日的声名信誉能稍好一些,那么,他情愿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命。

但是,他心里清楚,对方的话根本不可信,就算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儿子也绝对无法生还。

“谁说我要杀他?”秦惊羽笑了笑,森然启口,“朕先挖了他的眼睛,再宰他的耳朵,后剁他的鼻子,然后割他的舌头……一天一样送到虎啸崖来,让他零零碎碎受苦,看他能撑到几时!”

一番话说得镇定自若,流畅至极,银翼在后听得暗地撇嘴,这外强中干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此话听了也就过了,信者就是傻瓜。

可天底下傻瓜还真不少,于靖面白如纸,却强自撑住,取箭又射。

在他心中,就算要亲手一箭,掐灭儿子生存的希望,也总比任敌宰割凌辱强!

南越军队的怒火被彻底激发出来,羽箭如雨激射而出,而底下的联军却是调转马头,朝来处驰去,眼看就要远离羽箭射程!

“且慢!”冷淡的声音蓦然响起,从远处传来。

听得这一声,秦惊羽背脊一僵,霍然立马站住。

终于,出来了。

他,还是忍不住了吗?

转过身来,她迎向那发声之处,挺胸抬头,冷眼相对。

原先于靖等人站立之所,此时腾出一块空地来,众将簇拥,三人静立。

萧冥。

她此生恨之入骨的人。

将近两年了,这样近距离见到,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阴冷邪狷,看向她的眼神,冰寒嗜血,又闪耀着莫名兴奋的光芒,其中恨意并不亚于她的。

还有风如岳。

她当年认下的干爹。

陌生的面容五官,瘦削许多的身形,但那双眼,充满了对天下的渴望,对权势的欲望,比起当年更加淋漓尽致,也是,高高在上的北凉王,要扮作商贾深入市井,自不会用自己的真实面目。

眸光流转,缓缓落在第三人脸上。

萧焰。

再见成仇,他,终于站对了位置,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只是,他为何还要这种眼神看她,温柔、深情,却又哀伤,他该放弃,该认命的,不是吗?

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她却似听见他心底的落寞。

她的心,亦没来由的一疼。

秦惊羽低低一叹,萧焰,她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便不会介意再多加一笔。

转眸间,却见萧冥手持箭簇,搭在弦上!

啪的一声,箭矢朝着于承祖的心口,闪电射出!

这一箭,带出万钧之力,别说是个少年,就是头猛虎,也必穿心而亡。

只待这少年一死,南越守军便是群情激奋,所有的账都会算在联军身上,低迷的士气将重新高涨。

可惜,他低估了联军的实力,更低估了大夏第一勇士的本领!

没人注意到雷牧歌是在何处取的箭,几时挽的弓,只见得萧冥那只箭射到半空,忽然破空声起,另一支箭相对而出,力道大得不可思议,有道是弓弩有若满月,箭去恰如流星,恰好迎上对方的箭尖,两支箭大力相撞,跌落在地。

联军这边纷纷拍手喝彩,而南越守军则是不敢作声,很显然,萧冥之前的目标是人心,雷牧歌的目标却是箭头,力拔山兮,后来居上,在臂力准星上更胜一筹!

见萧冥面色微变,底下秦惊羽忽然低道:“萧大皇子这一箭,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又很是小声,却令得那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萧焰的于承祖身体一震,如醍醐灌顶般,脱口叫出:“啊,我知道了,他就是独醒客!”

刹那间,原本被绑的手脚倏地舒展开来,他指着萧焰,怒不可赦:“就是他,把穿山的捷径泄露给大夏皇帝的,他们还半夜密谈,传送情报,他是奸细!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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