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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克不止是焦虑,他已近乎绝望。
从落到陆锦手上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想着办法自救,可同时,他也在数着日子等着叔父来救他。向长辈求救虽然丢人,可也不及因为些许小事而死于黄毛丫头之手的万一。
只是欧阳克的日期计算方法与陆锦不大一样。
虽然陆锦曾告诉他已杀尽了他的姬妾,可欧阳克一直没说,在陆锦来到之前,他曾派一女弟子到哈密力城中采办食物。陆锦一路用白骆驼带他进城,何等招摇,那人怎会不知?就算没看见没听说,后来回到庄园中,也该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克猜着,陆锦也是顾虑到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才一直没有杀他。
可那女弟子一直没有消息。
欧阳克并不盼望着她一路杀进来干掉陆锦救走自己,对于自己那帮女弟子是何等的三脚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如果她去白驼山求救,那欧阳锋早就该出现在这里了。
白驼山的白骆驼,有着超乎一般人想象的神俊,在沙漠中奔走驰骋尤胜快马,从哈密力到白驼山,二十天一个来回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可一直没人出现。
欧阳克一开始心想大概其它白骆驼都给那丫头杀了,如此回白驼山的路程是要多花些时间的。后来他想,也许那女弟子太笨,路上碰见些事情耽搁了。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38看書网一个月了,欧阳克终于不得不正视另一个可能:也许那贱|人根本就没有向任何人求救,也许那笨蛋已经因为什么事死在了路上,总之,在他和欧阳锋约定好回去的半年之期到达前,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处境。
半年,欧阳克默默地想,这丫头现在不杀他不代表永远不杀他,一旦确定了没人来救他,或许半年后他骨灰里都开花了。
自从欧阳克偷袭不成,陆锦就坚持与他同吃同寝,虽然不是一张桌子不是一张床,也算是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了。不过欧阳克是不得不,陆锦则偶尔也会到客栈大堂里透透气。
这一日她在大堂里一边吃饭一边扳着指头算日子,忽听得背后一桌畏兀儿商人言谈中不是夹杂蒙古这个词,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只是几个人互相吹牛罢了,正要回房,忽然有一人说,“我曾经胜过乞颜部的博尔忽,连他们的铁木真大汗也佩服我的勇猛!”
陆锦心中一动,叫掌柜送上一壶酒,端去那桌子上,笑道,“各位,我听你们提到铁木真大汗?那是什么人?”
陆锦这次回到房间比平日里稍晚些,她本以为又能抓到欧阳克一次逃跑行动,没想到欧阳克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听见她进来也连眼皮都不抬。
这家伙不会被关傻了吧?
陆锦说,“欧阳克,你要能帮我杀一个人,我就放了你如何?”
欧阳克猛地抬头,“杀谁?”
很好,没傻。
欧阳克停了停,见陆锦不像是开玩笑,又问,“你为什么不去自己杀……是了,你想让我用毒。”他勾起嘴角,讽刺道,“你居然敢让我碰那些东西吗?”
陆锦摇摇头,“用毒也好,什么都好,随便你,我只要那人死。”
欧阳克神色闪动,有些犹豫,如果陆锦说真的,那么这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她不遵守诺言,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何况,能接触到毒药,他一身所学才能发挥,陆锦是不是真的打算守信,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至于能不能杀得了,欧阳克觉得他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他正想答应,陆锦又说,“不过我可言明在先,若你敢有不必要的行动,可别奢望我第三次手下留情。”
欧阳克见陆锦神色凛然,反而对她的话多信了几分,“一言为定。”他先答应了,才问,“要我杀谁?”
“一个蒙古人,”陆锦笑吟吟道,“叫做铁木真。”
是英雄创造了历史,还是历史成就了英雄,这似乎是个永远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也许没有铁木真,也会有另一个成吉思汗,也许历史在这里是个必然,蒙古人的铁蹄终究要踏遍亚欧大陆,野蛮终将毁灭文明。可陆锦觉得她该试试,如果能够改变一二,如果真的能够改变一二……陆锦勉强抑下心中澎湃,心想,这才不算白活呢。
最重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陆锦可一点都不亏。
她刚才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受那些畏兀儿商人启发,已经有了一个十分阴险的计划:让欧阳克以勇士之名投靠铁木真,趁机杀之。无论成不成,她都会想办法让欧阳克死在蒙古人手中,蒙古人就会变成西毒发泄丧子之痛的靶子,双方不死不休。
到那时,陆锦微笑着想,我和他是否还活着,可就不重要了。
既然作此打算,那陆锦之前带着欧阳克在这里等欧阳锋,便未免显得有点傻了。现在,要重新甩开“欧阳锋”,时间十分紧迫。
陆锦通知了欧阳克,便一连声催促着客栈伙计准备好车马和她带来的两匹白骆驼,自己收拾着这些日子飞速增加的行李,忙得团团转。
欧阳克身无长物,无所事事,从窗户边躲到床上,仍然被嫌碍事。他说要帮忙,可陆锦哪敢把自己的东西让他碰,抬头瞪了他半晌,忽然想到,总要留给欧阳锋些线索才好。便又叫人找来一套雪白布衣,虽然因时间仓促,这衣服质料做工都十分粗糙,但远远看去,倒也有几分像是欧阳克从前的衣衫。
这衣服可比欧阳克目前穿着的麻布衣服强得多,他拿着衣服,看了陆锦一眼,希望对方能够识趣些,可惜陆锦再一次表现了什么叫不知廉耻,竟然放下手中东西看着他示意他换衣。
欧阳克恨得咬牙切齿,他并非害羞,而是深恨陆锦这种不把他当人的态度,但也只能忍了又忍,自己转身背对陆锦解衣。幸好陆锦倒没有再转到他面前盯着看,算是勉强给他留了些面子。
陆锦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盯紧欧阳克任何一个行动而已。
片刻后,欧阳克系好衣带,束起头发,再次转身。
陆锦稍微向后仰起头,似乎被什么正面击中一样,她第一次认识到欧阳克脸上的瘀伤退去后,竟与从前有如此大不同。
“卿本佳人。”陆锦喃喃说,耳后竟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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