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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趴在门边无尽的黑暗中,进退两难。
半小时后,乌云终于飘走,月光再度洒下来。阿朵仍然呆立在草坪上一动不动,女鬼却不见了踪影。风水塔顶一束蓝光正在随风飘动,果真如传说一般,变幻着形状。三人惊疑不已,正欲过去叫唤阿朵,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公输然的手腕。公输然吓得正要大叫,黑暗中传来“嘘”声,原来是杜乾坤。这时,风水塔传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凄凄切切,如泣如诉,在黑夜之中听到让人毛骨悚然。
公输然三人这才借着月光从门前地面反射进来的微光看清房间内站着的一大堆人,便是刚才还在草坪上酣睡的人。原来他们早就看到了女鬼,吓得逃进死尸客栈躲藏。公输然之前碰到的躯体便是其中一名城管,但此人太胆小,竟忍声不发,让公输然三人虚惊一场。
阿朵终于从极度恐惧中回过神来,她茫然四顾,一股悲凉孤独之感涌上心头,竟垂下泪来。温子菡见到,再也不顾危险,跳出房间,向阿朵拼命招手。阿朵见到,欣喜若狂,迅速跑过来与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两人重新走进房间,温子菡轻声问:“刚才的女鬼去哪里了?”
“她围着我转了几圈,又回了塔顶。”阿朵惊魂未定地说。
大家略略心安,但全部不敢再睡,或蹲或站在房间内,闻着刺鼻的腐败气味,听着门外呜咽之声,胆颤心惊地终于熬到了白天,门外再度恢复昨日景象。大家这才看清死尸客栈一楼中房的全貌,房间最里侧横放着一具黑色棺材,墙上画着几道符咒,画不像画,字不像字,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两侧墙上有一排人形的深色印痕,该是死尸长期靠墙而立,留下的印痕吧。房内物品虽不多,但隐隐有尸气透出,众人不敢久留,鱼贯而出,照例由神兵外去采集食物。扶流汉与神兵性情相投,已与他们化敌为友,竟自告奋勇地加入了进去。
又是漫长的一天,到了下午,依然没有赶尸匠经过。
公输然心烦意乱地与高若凌坐在草坪边缘,焦虑地望着西沉的太阳,但古道上始终没有出现任何行人。高若凌虚弱地躺在公输然怀中,轻轻问:“然哥哥,你的专业是鸟类研究,工作是为了寻找黄鸟,你一定很喜欢鸟吧?”
公输然低头看她,丝毫见不到临死前的悲戚,内心也慢慢从容起来,他抬头望向广袤的天空说:“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精灵,它们有无比优美的姿态和羽毛,声音悦耳动听,可以无拘无束地翱翔于天空,多么让人神往啊!怎么能不让人喜爱呢?”
高若凌说:“我在茗洋墓有两只鸟,姐姐叫青儿,妹妹叫平儿,假如我――死了,你能帮我照顾它们吗?”
公输然心头一震,紧紧盯着高若凌的眼睛,在她的眼睛深处,除了期盼,更隐藏着一泓依恋与伤感。公输然说:“你知道候鸟的生活么?它们每年春夏之交从回归线往北极迁徙,飞过海洋、雪山、湖泊、森林以及人类居住的城市,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甚至死亡,飞越几千公里才终于抵达目的地,繁衍后代,过完夏天,又要带领着才几个月大的小鸟从北往南迁徙,需经历同样多的困难,牺牲掉大部分鸟,最终回到回归线旁的家中。你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它们有一个回家的承诺,它们坚信承诺!”
高若凌想象着小鸟迁徙的情景,那一定是既艰辛又充满快乐的,她不禁问:“那我的承诺是什么?”
“好好活下去,为了我!”公输然坚定地说。
高若凌突然泪花翻滚,坚定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生命在冥冥之中已有安排,它的终结是不可阻挡的,但她又怎忍心让面前的这位男子伤心呢?
此时,夕阳落入山头,西天被它的的余焰焚烧得艳红如火,绚烂无比。一行晚归的鸟划过天际,钻进到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遥远的田野上,炊烟袅袅升起,一个无法预知的夜晚再次降低。
公输然既期待又担忧,因为只有夜晚赶尸匠才会走出来,才有可能来到这座死尸客栈,但一个新夜晚的来临,也预示着高若凌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背后传出喧闹声,公输然回头看去,却是吴天良、王二狗及三名城管背负着行囊要离开这里,王二狗手中依然提着从茗洋墓中带出来的东西。杜乾坤追着他们说:“你们要走就走,但抓捕我们的时候留下来的假证据,一定要毁掉!否则你们今天别想走。”
王二狗嘻嘻一笑,掏出一把枪抵在杜乾坤头上说:“莫非你也想拘捕我?”
杜乾坤一把将枪打开,“别拿玩具枪出来耍酷,你们到底想让我们怎么办?说个准话,不要搞得人心里没底。”
王二狗这才发现错拿了玩具水枪,正要换成手枪,吴天良说:“明天一早我们就会赶回来。”他转向城管,大叫一声快走,五人急匆匆地钻进猎豹汽车,绝尘而去。大家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一群看见利益冲在最前面,面对危险跑在最前面的孬种。
今晚大家早有准备,不等天黑就全部住进到死尸客栈二楼。二楼有四个小房间,每房有两张简易木床和几把竹椅。公输然、高若凌、高靖、阿朵连同科考队员住在第一间房;神兵分住在中间两房;梅山教其它教民在第四间房。
天渐渐暗了下来,大家点亮神兵弄来的蜡烛,光亮如豆,但能安抚心灵。高若凌独占一张木床,公输然、高靖守护在床头,其他人或挤在另一张床上,或坐在椅子上,昨夜大家都没睡好,不一会,他们便都沉沉睡去。公输然与高若凌却睡不着。
夜深了,室外的凉风越来越大,一场夏雨即将来到。高若凌十分兴奋,她让公输然将她抱到房前的走廊上,取来两张椅子,双双坐在上面。雨恰到好处地洒落下来,凉风吹过,雨水飘摇,一些不守规矩的雨滴拂在高若凌的脸上,清凉,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不远处的风水塔在雨水中闪耀着黑色的光泽,今夜的冤魂休息,或许它们也需要躲雨吧。
凉风越来越大,四个房间里的蜡烛纷纷被吹灭,这个阴冷的山野更加静谧,更加幽深,它的睡眠也更加深沉。公输然与高若凌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这个美好的雨夜,竟不知不觉在雨水淋漓中睡了过去。
公输然被一些异响惊醒时,雨已经停了,但楼下青草地上的积水依然在散发出清凉。他望向风水塔,隐隐见到一个人影默默地面塔而立,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谁,声音肯定不是人影发出来的;他转向高若凌,她得病以来,从未像今夜一样睡得如此甜美;楼上四个房间传来轻轻的鼻息和梦中不经意的低语声,声响也不是来自这里。终于,声响再次传来,这回公输然听得十分真切,肯定来自楼下。他担心响声打扰了高若凌的睡眠,便轻轻从楼梯往楼下走去。
宁静的夜晚有些清冷,只有微弱的光亮让公输然辨认路径。到得楼下,中门照例半开着,响声就来自那里,公输然轻轻地往中门走去,响声仍在嗑嗑轻响,似乎是尖利的手指在挠木板。木板?公输然顿时汗毛倒竖,因为室内的木板只有那具黑色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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