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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一朝惊雷天下动
从雍王府特地赶来的信使扑了个空没见到李贤和李绩,退而求其次见了刘仁轨之后,这位一向号称精干的铁腕宰相听说皇帝失明,差点没一头栽倒过去,险些乱了方寸。不过老刘头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知道这消息既然不是走正道而是走的旁门左道,只怕长安城中的水深得很,自己纵使赶回去也是白搭。
于是,他略一思忖便让那信使去见姚元之,自己则关在房间里头冥思苦想。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右相,得赶紧想想办法,否则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李贤固然是不在,但辽东还在缺人的时候,李贤撂挑子走人,这位倒霉的雍王府参军事不得不替他管事。可怜姚元之自个也才二十不到,这手底下还得指挥一群年长的下属,几天下来忙得人都瘦了一圈。
而此时听到这来自长安的惊人消息,他一下子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那种感觉好似八月飞雪,又好似晴天霹雳。虽说李贤陪着李绩,但随他们上路的还有一批高句丽王族俘虏,如此一来,两人回京自可风风光光,也不会招来什么闲话。而李大帝从来都是盼望着高句丽克复从而雪耻当年屡攻不下的往事,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突然失明?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你立刻上路,让刘相公给你批文,沿路调用驿马,以报辽东军情的名义星夜赶往登州,想必还能追上殿下!”
话音刚落,见那信使一躬身急匆匆就想走,他忽然又上前猛地一把拉住了人家,沉声嘱咐道:“转告雍王,不可进退失据,不可操之过急,万万不能急匆匆赶路!”直到眼看着人走了,他方才跌坐在了坐席上,猛地想到李贤身边还有一个多年屹立不倒的老狐狸李绩,顿时懊悔不迭地狠狠往头上拍了一巴掌。
“我也真是糊涂了,有英国公在,殿下还怕没人问计出主意?还需要我操心什么!”
老狐狸和小狐狸凑在一块,自然是见者心惊。就比如说登州刺史王喜,在面对这么两位超级重量级人物的时候,那端的是劝没法劝,说没法说,每出口一句话就要斟酌良久,唯恐一个不好触怒了两人。毕竟,他之前还从没有和这两位打过交道的经历。
到达登州港的一共有海船五艘,比起船队进发时那数十艘依次进发的浩浩荡荡来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船上的都是重要人物,仅仅是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就让王喜伤透了脑筋。所以,听到李贤提出要尽快安排马车上路,他的头顿时更痛了。
“殿下,司空大人,这登州到长安何止千里,殿下和司空大人又是凯旋而归马虎不得。马车、扈从、旌旗等等都需要齐备,我已经命人通知沿路州府,这若是不安置妥当……”
“我这把老骨头虽说骑不动马,但也不需要那么多排场,一辆宽敞的大马车足矣!”李绩不以为然地打断了王喜的倒苦水,见苏毓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烹茶,李贤则在笑眯眯地打下手,他不禁为之气结――丢下一个烂摊子就去讨好美人了,他这都教的是什么徒弟?
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数落李贤的惫懒,只得干咳了一声:“王大人只需把那些高句丽王族安排好,我随行扈从也有数百,这太平盛世,总不成还有人敢打我们的主意?三天,三天之后我必要动身,就有劳王大人了!”
王喜闻言是有苦说不出,无疑李绩说话的分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李贤更强,他只得躬身答应,一抬眼瞥见李贤正在聚精会神地倒茶,他惟有放弃了最后一丝努力――得,尽快上路的主意是李贤提出的,指望这位殿下简直是门都没有!
于是,王喜回去之后就开始紧急动员刺史府的上下官吏,这下子,从参军事到底层的书吏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爹娘给生出第三只手来。这上路的事情听起来简单,但前后打点不能少却半分,而且王喜本人还要担负贸然让李绩上路的责任。
这老司空一把年纪了,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这登州刺史还要当不要当?
人家再忙也不关他的事,这就是李贤如今的想法。虽说他以前最是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但看着苏毓烹茶却是一种再惬意不过的经历,水声鼎沸茶香袅袅,佳人动作舒缓姿势优雅,他纵使一日看个几遍也不嫌烦,更何况苏毓还以李绩在病中为由烹煮了不少药膳,他又跟着大饱口福。渐渐的,他倒是有些后悔这三天时间定的太少,应该至少在这里留上十天八天的。
三天之后的清晨,李贤装束停当正准备启程,谁知薛丁山忽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六郎,有雍王府信使!”
信使?他从辽东动身的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出去,就算有信使也肯定是奔辽东去的,怎么会到这登州来?李贤一下子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开口问的时候,却只见一个汉子疾步跨进门来。他瞧着那人有些眼熟,再一想,这不是屈突申若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家将?
“殿下,小人奉夫人命赶往辽东,岂料殿下已经启程,遂星夜从陆路赶来登州,终于还是赶上了!”那信使一面说一面递上了一个竹筒,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夫人命我传口讯,陛下风眩忽然发作,导致失明,如今太医署上下几乎都乱套了!”
李贤正在拆竹筒的手猛地慢了下来,他简直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虽说老爹曾经对他提及过失明的可能性,但他一直并没怎么往心里去――他虽说历史学得并不好,可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历史上的李大帝似乎并没有失明这么一回事,而且那寿命也还长着呢!
都是他太大意了!老上官都能够好好活到现在,难道其他的事情就不能改变?
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便赶紧打开了竹筒封盖,一目十行看完了上头的东西之后,就细细追问了信使前往辽东的消息。当那信使称除了对姚元之说了实情,还把李治失明的消息告诉了刘仁轨,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也是夫人的吩咐?”
“是,小人行前夫人吩咐,若是在辽东不曾见到殿下,就先将此事告诉刘相公和李司空。”
既然是屈突申若想好的事,李贤自然无心追究,反正大姊头的政治敏感度是不用他操心的。他如今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眼下究竟是该抛下李绩星夜回长安,还是按原定计划不变……真真是两难的选择,这事情怎么就会发生得这么巧!
那信使见李贤面色变幻不定,猛地想起姚元之的嘱咐,连忙说道:“殿下,我从辽东出发时,姚大人曾经让我转告,说是不可进退失据,不可操之过急,万万不能急匆匆赶路!”
不能急匆匆赶路!李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感到眼前豁然开朗。没错,只看登州刺史王喜的模样就知道,他老爹失明的消息只怕如今还死死捂着,这要是他日夜兼程赶回去,只怕马上就要穿帮。再者,朝中有他老妈和太子坐镇,试问他这个雍王火烧火燎的干什么?这年头,大臣没事情就喜欢瞎揣摩,他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知道了,回文我就不写了,你回去告诉王妃和两位夫人,就说我一路送师傅,回长安少说也得个把月。”
“小人明白!”
把信使打发走,李贤揣着那个沉甸甸的竹筒,再看到一旁的薛丁山犹如呆了傻了似的站在那里,他便走过去没好气地在那肩膀上重重一拍:“别发愣了,先上路再说,有什么事到时候上师傅的车上商量,你给我精神些,别让人家看出端倪来!”
虽说有了李贤的警告,但薛丁山走路的样子还是有些失魂落魄,跨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还险些被绊了一跤。这怎么能怪他,谁让那信使不闪不避,李贤也不知道避嫌,这种事情换作任何一个人知道了也得像是他这个样子!
在登州刺史王喜的紧急安排下,十几辆宽敞的马车以及一应路上随行人员都安排好了,加上李绩和李贤原本就带来的精锐家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亲自恭送了一群人离城,这位登州刺史几乎是松了一口大气,紧跟着使劲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油汗,决定好好休息几天,舒缓一下这几天绷得过紧的神经。
虽说李贤有自己的座车,但一出城上了官道,他就溜进了李绩那宽敞的马车,紧跟着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也都一一闪了进去。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然而,当李贤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公布出来的时候,除了薛丁山一早就知道了,马车中的人全都陷入了呆滞状态,包括历经风雨的老狐狸李绩也不例外。
倘若这消息传扬出去,那就必定是一朝风雷天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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