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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三年,若能如此,我感激不尽!”恨贤散人本以为今日必死,只想求七日之内守护夫人平安,没想到梅振衣求情,让他自行去了结此生之憾。

梅振衣见悟玄真人面色犹豫,又说道:“恨贤散人将紫青双剑留下,让丹霞派向天下同道有个交代,也好收回追缉之令。恨贤夫妇行游昆仑群峰之后,恨贤散人依承诺自去丹霞峰,悟玄道友,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悟玄回头望向众位长老,见大家都微微点头,终于答应道:“就这么办吧。”

恨贤散人将紫电、青霜剑交给悟玄真人,丹霞派众高人都走了。巫叔龙的那一缕残魂不知何时已消失,梅振衣也走出了留陵山,空荡荡的山野中,只留下了恨贤散人。

梅振衣走出山地,梅毅也从树丛中闪身而出,两人沿青漪江并肩而行,却是往芜州城的方向。梅毅取出昆吾剑还给梅振衣道:“还好恨贤散人没有与少爷动手,也就不必被我斩杀当场了。”

梅振衣也不是愣头青,他找恨闲散人的时候,梅毅带着昆吾剑暗中跟随接应。万一恨贤散人见行藏败露企图对梅振衣不利,梅振衣只要用拜神鞭缠住他,梅毅就可以偷袭出手将恨贤散人斩杀当场――假如梅毅出手,只能是这个结果,还好,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有一件事需要补述,那就是梅毅的修行。自从他当年“历尽真空”之后,如今也有飞天之能,若论境界可能尚不如积海真人,但假如动手斗法,齐云观中包括梅振衣在内没一个人是梅毅的对手。当年的梅毅整个人就似一把出鞘的利剑,而如今这柄剑更加锋利无匹,平时却似已收入鞘中。

梅振衣:“我与他素不相识,未见面之前先救了他的夫人,他没有道理向我出手。带你去只是以防万一,我本来就没有动手的想法。”

梅毅:“少爷,其实你没必要冒险自己走一趟,既然知道恨贤夫妇在朝天洞脱不了身,通知丹霞派就足够了。”

梅振衣看着青漪江水有些出神:“我先到场,是为了救人救到底,丹霞三子曾经与恨贤夫妇交过手。万一见面就动手,惊扰了朝天洞中的恨贤夫人,岂不遗憾?倘若我不在,又有谁能为恨贤求情呢?”

梅毅:“少爷的手段让那恨贤散人无处可逃,最后却心软了?”

梅振衣叹息一声:“是啊,恨贤散人纵有多少不该,但他对妻子的爱护之心情真意切,我也是将要娶亲之人,不得不心软啊!”

一句话提醒了梅毅,他一拍大腿道:“少爷今天娶亲!已经五更天了。菁芜山庄中见不到少爷,不得急地冒烟啊?快走,别这么慢吞吞的散步了!”

梅振衣:“急什么呀,新娘子午时进芜州,婚礼酉时才开始。”

梅毅:“倒也是,少爷是新郎官都不急,我急什么啊?少爷坚持以正妻之礼来办,催妆诗与却扇诗想好了吗?”

两人边走边说。脚程很快,日出时分恰好赶到菁芜山庄。管事赵启明领着一群下人守在大门外焦急的张望,一见少爷赶紧拥过来道:“少爷啊,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快沐浴更衣。”再看菁芜山庄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很多人围在山庄门外,前所未有的热闹。

梅振衣沐浴更衣,穿上浅绯色仙鹤袍,头戴双梁冠,腰系十金带,别提多精神了。他的年纪尚位行冠礼,这么装束有些不合适。但毕竟是五品都骑尉出身,又按娶正妻之礼办,也就这样打扮了。

这边刚把吉服穿戴好,正在照镜子,管事赵启明进来禀报:“少爷啊,有一个奇怪的小娘子,支了个摊档。挡住了菁芜山庄大门。”

梅毅道:“市井无赖趁机讨赏的吧?大喜地日子不必动粗。给两个赏钱劝走便是,这种事情还要来麻烦少爷吗?”

赵启明:“我们刚想过去劝。又来了一位手拿扇子的道长将我等拦住,并点名要少爷亲自出门迎接呢。”

“师父来了!”梅振衣跳了起来,一路小跑迎出门去。钟离权只在齐云观露过几面,菁芜山庄的下人们不认识也正常。

此时山庄大门外正热闹呢,有一位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小娘子,推了一辆平板小车,在正对着菁芜山庄的道旁摆了个水果摊,摊上还挑了个幌子,写着“寻人”二字。

这人的出现透着十分的奇怪,附近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那小娘子自称姓关,曾在洛阳郊外见落欢桥失修,就募集善款修桥,站在桥头许下诺言,十文泼水,泼中者愿以身相许。

结果一位过路道士吕纯阳赠金修桥,泼中了她,却不顾而去。关小妹经过打探,方知这位纯阳道长来自芜州齐云观,于是也寻到了芜州,却不得相见。

百姓听闻纷纷感叹,有人提醒关小姐道:“齐云观前任观主的确姓吕,号纯阳子,但是几年前就离开芜州云游去了。”

关小姐道:“是否是此人,要见过才知道,听说齐云观是梅家供奉,而今日梅公子娶亲,我感叹自己的遭遇,故此在门前摆摊寻人,希望有知情人帮我找到他。”

老百姓这一围观,就把菁芜山庄地大门给挡住了。管事赵启明刚想过去驱散,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个道士,腰悬酒葫芦手挥一把芭蕉扇,拦住赵启明,点名要梅振衣亲自出门迎接。赵启明摸不清这道士的底细,回山庄禀报去了。

那道士当然就是钟离权,见赵启明回去了,钟离权也挤进人群,来到关小妹面前笑道:“这位小娘子,你看贫道似吕纯阳吗?”

关小妹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你不是!”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哄笑,心中皆道这老道脸皮够厚的。

钟离权也不脸红,扇子拍着胸口道:“我叫钟离权不叫吕纯阳,但是这里只有你见过吕纯阳,你说是谁就是谁啊。”

关小妹:“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钟离权点头道:“说的也是,但是你在这个地方摆摊不妥,此处是众人行走之道,若有车马往来会被你所挡,应后退三尺于道旁,我说的是吗?”

关小妹只能说是,不得不将摊位后退三尺。这时山庄里的梅振衣已经听说事情始末了。心中也暗叹关小妹地手段,这其实与他当初拦路逼问法舟的道理是一样地。只要自己一出门,关小妹就说要寻的人是他,梅振衣不能否认。

当着芜州百姓地面,他恐怕也只能顺应民意将“双喜临门”变成“三喜临门”了,反正今天婚礼都准备好了,就是多一位新娘子,进门拜完堂就算数了。幸亏师父钟离权赶到了,客串了一回一千多年后才有的“城管”角色,否则梅振衣还真不好应对。

关小妹刚刚将摊位后退三尺。菁芜山庄的大门就开了,赵启明指挥几名仆人抬着一个系红绸的大箩筐出来,箩筐里全是散碎铜钱,高呼一声:“铺吉道打赏喽!”

梅家下人抓起一把铜钱朝天撒去,然后抬着箩筐向芜州城方向去,一边走一边继续撒铜钱,走的就是酉时将要迎娶新娘地那条道。山庄门前看热闹的百姓呼啦一下全跟着箩筐跑了,片刻间走的一个不剩!

这时梅振衣穿着吉服走出门来。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钟离权呵呵笑道:“有喜酒喝,师父为什么不来?再说你父不在芜州,要正式拜堂行大礼的话,上首有一张座位还空着呢。”

他说地很有道理。正式拜堂要请双方长辈坐在上首,柳家那边自然是柳直,可是梅家这边没有合适的人。俗话说师如父,钟离权坐在上首,自然是最适合不过。

他们说话时,钟离权的身形就挡在关小姐与梅振衣之间。关小姐站起身来几次左右探望,可是钟离权的扇子就似抽风一般左右乱扇,从梅振衣的角度看去,恰好挡住了关小姐的视线和脸。梅振衣笑道:“师父。你地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新啊,连一条缝都没有?”此时他已经隐约明白,在洛阳牡丹坊第二次见到地那位“关小妹”,应该是观自在菩萨本尊下界,未果之后又在仙界见了清风一面,现在将关小妹这个化身仍然留在人间。

钟离权:“我是来喝喜酒地,在新人面前。自然要用新扇子。快进去吧。别在门外说话了。”

他们进了山庄,大门关上了。那边角门一开,管事赵启明屁颠屁颠跑出来道:“这位小娘子,我家少爷说了,见你卖的地水果鲜嫩,今日吉礼上的果品就买你的了,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我家少爷还说了,这里是私宅门外平时人不多,他建议你去城中翠亭庵门外摆摊,那里来来往往人多又有善心,你做生意方便寻人也方便。”

梅振衣一进门,钟离权就把眼一瞪,挥起扇子就拍徒弟的脑门:“你这臭小子,还真能给师父惹麻烦,成亲地日子,竟然让人给堵门了!我如果不帮你,看你怎么办,走后门成亲吗?”

“师父,徒儿错了,别,帽子打坏了,不,您老的新扇子别打坏了!……得,我脱了帽子直接让您老拍脑门吧。”梅家下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一位老道挥着芭蕉扇一路拍少爷的脑袋,而大少爷摘了帽子连躲都不敢躲。

互相一打听,原来这位道长就是少爷的师父东华先生。菁芜山庄地下人们原先都认识孙思邈,再看少爷的这位钟离师父,与孙真人的脾气相差可太大了。

进到新郎整装的小花厅里,钟离权才收起了扇子道:“谁叫你当日在落欢桥头自称吕纯阳?现在你不是吕纯阳也是吕纯阳了!”

菁芜山庄怎么只见赵启明在忙乎,管家张果哪去了?张果出城去接新娘了,谷儿、穗儿午时进城,却没有直接到菁芜山庄。柳家在芜州城中也有宅子,提前布置好一处宅院让谷儿、穗儿落脚梳妆,等待梅家来迎娶。这座大宅子,也是谷儿、穗儿的嫁妆,等她们嫁入梅家之后。就是梅家的地方了。

黄昏时分,迎亲的队伍进城,来到柳家宅院中,在内宅外叫门不开,众人让新郎吟诗,名为“催妆”。现代的某些地方的婚庆习俗,新郎迎亲需要新娘门外表明心迹。才能把门叫开,而唐代地风俗更文雅,新郎须吟“催妆诗”,意思是催新娘赶紧打扮好出门嫁人。

梅振衣在门前吟道:“江南女儿柔如水,阿郎自小住横塘。塘花并蒂羞顾影,无须镜中照新妆。”

他这诗有意思,简直太贴切了!闻者无不会心而笑。有人起哄要再来一首才能过关,但是里面地谷儿、穗儿已经等不及,叫人把门给开了。

接下来新人登彩车,离开宅院去菁芜山庄。到门外梅家下人拦路。柳家以酒食等物打赏,这才能进去,彩车一直行到山庄庭院中。谷儿、穗儿一人手持一扇下车,用扇子挡住脸,足不沾地,并肩走过毯子,跨过门槛上的马鞍进入喜堂。

在唐代,新娘子不披红盖头。而是用一把扇子挡住脸,进屋后新郎还要吟一首“却扇诗”,新娘才能放下扇子露出面目,然后拜堂成亲。闲话少述。热热闹闹的仪式过去了,终于迎来了洞房花烛。不知是新郎期待已久,还是一对新娘期待的更久。

夜深人静的时候,梅振衣搂着一对佳人温润的身体,初为人妇地缠绵刚刚过去,梅振衣也是极尽怜惜。谷儿在他怀中也没睡着,喃喃道:“少爷,我不是做梦吧?”

梅振衣在她胸前某点凸起处轻轻拨弄了一下:“你说呢?”

谷儿哼了一声身体一颤,酥软如棉。那边穗儿似有感应,也娇哼一声。梅振衣道:“穗儿,你也没睡着?”

穗儿弱声道:“眯着眼睛不敢闭,我和姐姐一样怕这是一场梦,等闭眼再睁开少爷就不见了。”

梅振衣:“你把眼睛闭上,再睁开试试?天长地久,不在于此时之欢。”

穗儿紧紧搂住他地胳膊:“少爷的话。穗儿不是很懂。但往后只会好好伺候少爷。”

梅振衣笑了,一边笑一边动手:“伺候?就让我来伺候我地……”房中羞色。不必多述。

第二天起床,按规矩应该向公婆请安,而菁芜山庄内不必如此了。梳妆已毕,弟弟梅振庭与与妹妹梅素节来向新嫂子问安,梅振衣看着弟弟欲言又止的眼神,也有些不忍心。算了,就看弟弟、妹妹的面子吧,梅振衣带着谷儿、穗儿来到后院,按仪式给裴玉娥请安。

钟离权昨天喝完喜酒就不见了,他老人家来去从不打招呼,十有八九又回太牢峰了。

婚后谷儿、穗儿的身份就变了,成了梅家的谷儿夫人与穗儿夫人。少爷还是常住齐云观,前文说过,玉真公主揽了一件事,主动要求为梅振衣布置将来的“新房”,等到了齐云观一看,梅振衣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感叹玉真用心良苦。

玉真怎么布置的?其实她什么都没布置,就是将梅振衣的卧房还给他而已,那个内外套间原本就是梅振衣与谷儿、穗儿地住处,现在当新房是最适合不过。

那么玉真本人住在何处呢?前文介绍过齐云观的格局,梅振衣的住处是东跨院最后面独立的内院。除了东西厢房之外,正屋左边是书房,有独立的门户与院中相通,书房用山屏隔成三段,前面是小门厅,后面是放置睡榻的休息室,休息室还有个侧门与正厅相通。

右边是梅振衣与谷儿、穗儿住的套间,玉真来后,梅振衣特意将正厅后面与齐云观的后院打通了,隔出一个单独地花园,供玉真公主闲暇时玩赏。玉真公主干脆在花园中另建一处居所,自己就住在那里,平时要穿过梅振衣居所的正厅,才能到达公主的居所,这样一来,玉真等于和他们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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