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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心一走,明春水挥手将侍女们尽数屏退,室内瞬间一片静谧。

瑟瑟静静立在屋内,原本要问的那句话,不是她问不出口,而是,再没了问的心情和必要。

她感受到坐在床畔上的明春水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不知是这些日子自己的内力精进了,还是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情。他这样紧张,应当是在为莲心担忧,毕竟,那是他倾慕的佳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待他,又是那样温柔体贴。

瑟瑟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沉沉的黑暗中,她看不到他,而他,也没有说话。

沉默!

沉默是金,而此时他们之间的沉默,代表着什么?无话可说?他们之间,果真无话可说了吗?

这压抑的沉默,令她无法再忍受。瑟瑟转身,摸索着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明春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冷冷澈澈中透着一丝难言的恼。

瑟瑟忍不住笑了笑,为何,对于莲心说话,他是那样温柔,一旦对她,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恼恨的语气?

“我出去走走!”瑟瑟静静转首,一颗波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她朝着他,唇角微扯,玉脸上绽开一抹盈盈笑意。

明春水默立在床榻前,深邃的黑眸始终注视着她,探寻着她脸上每一刻的表情变化,甚至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当他看到她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他的心,瞬间沉了又沉。

“我受伤了,你不为我敷药?”他沉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幽怨。

瑟瑟凝眉,他明明没受多重的伤,云轻狂方才也分明嘱咐了,暂时根本就不用敷药。而且,她是目盲之人,怎么为他敷药?

“我去叫侍女过来!”瑟瑟淡淡说道。

“不要她们,我就要你!”他轻轻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坚定。

“你不是没受什么伤吗?”瑟瑟不为所动地淡笑。方才他几乎都要抱着莲心送人家回去了,而且,他都说了,自己根本都没受什么伤,只是吃了云轻狂的药睡着了而已。

“我那是安慰别人的,你到底要不要为我敷药?又流血了,疼死我了。”明春水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浅浅的愁,悠悠的伤。

瑟瑟转身,朝着他说话的方向走去。

“药呢?拿来!”她伸出纤纤玉手,定定问道,幽黑的清眸,清澈如明镜,不泛一丝波澜。

敷药就敷药,倒要看看,他到底伤了没有。

“给你!”明春水低低说道,一个凉凉的瓷瓶放入到她手中。

瑟瑟拔开瓶塞,一股幽凉清淡的药香扑来,是金疮药的气味。

她慢慢扶着床,坐到床畔,曼声问道:“伤口?”

她对他说的话越来越简洁,这似乎代表着她在生气。她在生他的气呢,洞悉了这一点,明春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在这里,在腰部。”明春水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瑟瑟乃目盲之人,纵然他说了腰部,瑟瑟也不知在哪里。遂,伸手,抚上他的身子摸了摸。那里似乎不是他的腰部,而是他的肩膀。

“再向下!”他懒洋洋地开口,话语里隐隐带着恬淡的笑意。

瑟瑟怔了怔,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手上,她心中微颤,刚想将手抽回,却被明春水一把抓住了。瑟瑟挣了几下,挣不开他的铁钳般的大掌。

他揭开衣衫,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慢慢地一路向下,沿着他温热硕伟的胸膛,一寸寸滑过他光滑灼热的肌肤。

瑟瑟的玉脸,浮上一层羞恼的红晕,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明春水这厮,在戏弄她。不过,玉手在他的引导下,滑到了他腰侧的伤口,那里湿湿的,有温热的血在渗出。

“这里!”明春水的声音压得很低,温雅中透着一丝嘶哑。大约是被她按到伤口,疼痛所致。

瑟瑟凝眉,他倒是没欺骗她,伤口果然是裂开了。遂揭开缠绕的布条,将金疮药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再细细缚好。

“好了,你歇着吧。”瑟瑟低低说道,起身欲走。

身子蓦然一轻,他已经将她拥到了床榻上,他的怀抱,犹如一个蚕茧,将她紧紧包裹住。

“你告诉我,方才是不是在吃醋?”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柔中带着一丝魅惑。

瑟瑟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脸侧流窜,带着暖暖的温度,将她的半侧脸颊烧热。

吃醋?她是在吃醋吗?在吃莲心的醋?

“是不是在吃醋?”他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语气刻意压得十分疏淡,但是,那灼热的气息,还是暴露了他心头的期盼。

“没有!”瑟瑟压下心头的狂跳,淡淡说道。

明春水灼热的眸光忽然变得黯淡,他倏地放开她,沉声道:“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是否受伤?”

“有一个莲心关心还不够吗?”瑟瑟冷冷说道,欲从床榻上起身。

身上一暖,他的手臂再次环住了她的纤腰,困住了她的身子,这一次两人身子紧紧相贴,容不下一丝空隙。属于他独有的男子气息、体温,包围住她所有的感觉。

耳畔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果然是吃醋了,却还死不承认!”

“我没……”她的话被他的唇堵了回去。他将她拥的紧紧的,霸道而不失温柔地吻着她,抒发着他的狂野,他的思念,他的深情。他的唇舌,吞噬着她的呼吸,她的灵魂,她的颤抖。

这醉人的缱绻柔情几乎让她彻底迷醉。

可是,瑟瑟告诉自己不能再沦落到他温柔的陷阱中。

她猛然推开他,冷冷说道:“明春水,你不要再戏弄我了,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明春水未曾料到瑟瑟的内力已经增长了不少,一下子便被她推开了。他暗运内力,才稳住身形。

“你以为我在戏弄你?”他定定立在她身前,深幽的黑眸笼上一层浓浓的痛楚。

“不是吗?”瑟瑟凝声说道,“你喜欢的,不是莲心吗?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如今,她失了记忆,又是这般喜欢你,你不是可以得偿所愿了吗,那个和你比肩,让你倾慕让你欣赏的人回来了,还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

瑟瑟说完,便起身从床榻上下来,疾步向外走去。可是只迈了两步,手臂便被明春水一把抓住,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拥住。

这一次他有了提防,暗运了内力,瑟瑟不管如何挣扎,也挣不脱他的怀抱。

“明春水,你究竟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了我?”瑟瑟痛声问道。

明春水伸手捧起瑟瑟的脸,幽深的黑眸紧紧锁住她的娇颜,一字一句,定定地说道:“江瑟瑟,你听好了,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你听到了没有?”

瑟瑟抬眸凝视着他,因为看不到他,所以她很清楚地感受到他这句话里的真意。

“那,莲心呢,你对她……”瑟瑟颤声问道。

“她确实令我倾慕令我欣赏,可是我喜欢的却是你,你懂了吗?”他再次重复道。

他语气里充满着浓浓的情意,瑟瑟在他怀里完全愣住了。

明春水低头,看到瑟瑟抬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美丽的黑眸深幽似一汪不见底的幽潭,红艳艳的小嘴微张。他从未见过纤纤公子这般惊愣的样子。

他用力,将她更紧更深地拥住,几乎要将她深深嵌入到他的骨血之中。

午后的日光淡淡的,透过半开的扉窗,将相拥的两人笼住。

一室的静谧和温馨。

明春水低头,轻轻说道:“或许,我们该要个孩子,这样你就没有闲暇胡思乱想了。”

孩子?

瑟瑟一把推开他,挑眉说道:“明春水,虽然你说喜欢我,但是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所以……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言罢,就要溜走,可是目盲的她自然逃不过明春水的魔掌。

明春水一把拥住她,将她打横抱住,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瑟瑟躺在床榻上,想要动身,却发现全身已经被他禁锢住了,耳畔响起他恨恨的声音:“江瑟瑟,你再说一句不喜欢我,嗯?!”

瑟瑟感觉到他语气里暗涌的情愫,还有沉沉的失落和咬牙切齿的懊丧,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轻颤,只是,她没打算这么轻易饶过他。她睫毛轻颤,淡淡说道:“我不喜欢……”

明春水眸光一沉,猝不及防攥住瑟瑟的唇舌,低语道:“看来,是该要个孩子了。”

他的手掌,托起瑟瑟的腰肢,灼热的唇舌,沿着瑟瑟的脖颈,一路向下,一直吻到她胸前的温软。一向深邃幽黑的眸中,此时,俱是历历情愫。

他的吻,引起她一连串的轻颤。

她被他的呼出的灼热气息吓住,虽然她是目盲看不到,可是她却知晓,现在是白日。而他,看样子不仅要要她,而且要强取。可是她却无法挣脱他,他的一双铁臂,将她的身子紧紧攥住,使她一动也不能动。

他的吻,使她的身心渐渐迷乱,玉脸上浮起一片羞红。

明春水伸袖一拂,一道道轻纱和床榻上大红色帐幔纷纷曼妙地垂落,遮住了缱绻旖旎的大床。

他伸指正要去解瑟瑟的衣衫,门外响起侍女长声禀告声:“楼主……”

明春水的动作一顿,沉声说道:“什么事?”

门外的侍女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吓住,半晌才哆嗦着说道:“狂医说,轻烟苑的莲心姑娘……,莲心姑娘病情严重……”

瑟瑟明显感觉到明春水的身子微微一僵,接着感觉到他的大掌自她脸上缓缓抚过,又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低语道:“我去看看,你在此好好歇息。”

言罢,翻身下了床榻,隐约听到衣袂飘飞的声音,很显然是他飞速穿上了衣衫,接着听到他的脚步声,疾走而去。

瑟瑟只觉得心中顿时堵得难受,虽然他说了是喜欢她,可是,她怎么感觉到,在他心里,她根本就不如那个莲心重要。

他真的不确定,明春水是否能确定他自己的情感。

瑟瑟自床榻上起身,将垂落下的尽数挂好,然后淡淡说道:“来人。”

小钗看到明春水急匆匆离去,遂守在门外听侍,听到瑟瑟的声音,疾步而入。

“夫人,你没事吧?”小钗隐约听到了方才轻烟苑侍女的禀告,很担心瑟瑟。

瑟瑟淡笑道:“无事,小钗,你为我梳头吧。一会儿,我要出去走走。”自从目盲后,一直都是小钗打理她的容颜。

小钗点点头,细心地为瑟瑟梳了她最爱的随云髻,从柜子里拿出一袭白狐皮的轻裘为瑟瑟披上。

“小钗,随我到轻烟苑去一趟。”瑟瑟清声说道。

“夫人……我看我们到后园里走走好了……”小钗焦急地说道。楼主此时一定是去了轻烟苑,而此时,据说那个莲心病了,夫人此去,不太妥当。

“小钗,你不用阻我,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若不陪我去,那我也会自己去的。”瑟瑟自然知晓小钗的担心,只是,她必须要去。她倒是要看看,那个莲心,究竟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小钗强不过瑟瑟,只好扶着瑟瑟,缓步向轻烟苑而去。其实有些事,或许早点揭晓比较好,小钗担忧地想到。

越过烟波湖的石桥,不一会便到了轻烟苑门口,门口倒是没有侍卫守着,瑟瑟和小钗径直到了院内。院子里依旧是花香淡淡,两次来这里,虽是不同的时间,但心情却是一样,很是压抑。

上次是来为莲心解毒,心情自然是凄楚绝望的,这次,虽说不是那么凄楚,但是,却是忐忑的,压抑的。

沿着长廊,绕了几个弯,瑟瑟便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瑟瑟的内功心法已经练到了第七重,本来耳力就已经极佳,如今又是目盲,对声音又是格外敏感,是以,那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便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耳畔。

她顿住脚步,凝神倾听。

小钗隐约听到了哭声,却不似瑟瑟听得这般清楚,见瑟瑟不再前行,便也停了下来。其实她心中,现下是很矛盾的。

“夫人,不如我们回去吧。”小钗低低说道。

瑟瑟抬手,止住了小钗的话音,只听得风里那女子隐隐的哭泣声渐渐歇止,她听到她呜咽着问道:“楼主,你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是谁让我怀了孩子,我虽然记不起前事,但是我还是清楚,我是没有嫁过人的,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楼主,你告诉我!”

室内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接着听到明春水痛楚的声音哑声道:“你若是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打算怎么做?”

“我一定杀了他,然后再自杀。因为我虽然忘记了前事,但是,我却很明白地知晓我这颗心,是在楼主身上的,不可能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如果是别人的孩子,那就一定是那个人强迫了我!”莲心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只是声音里却带着不可抑制的决绝。

一阵难言的沉默,四周静悄悄的,就连风声似乎也听不到了。瑟瑟的心神,此时都集中在那间屋内的两人身上。

莲心竟然有了身孕,而她因为忘记了前事,不知孩子是谁的。

瑟瑟静静立在长廊上,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孩子……是我的。”明春水低低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那低不可闻的话音,听在瑟瑟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孩子,竟然是他的?

孩子,竟然是他的!!!

瑟瑟唇边,浮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在柔柔的日光下,缥缈而苍白。

方才,他还在她耳畔温柔地说喜欢她,说要她为他生一个孩子。未曾料到,这么快,就有另一个女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还说对莲心是仰慕是欣赏,对她,才是喜欢。

未曾料到,堂堂的春水楼楼主,竟然也是满口谎言。怪不得有人说过,男人的誓言,就是耳旁风,在这里吹吹,那里吹吹,根本就当不得真。

瑟瑟可以想见,在那温馨的精致的典雅的明春水亲自为莲心建造的女子闺房内,一袭白衫的明春水,正温柔地将那个花容月貌的莲心拥在怀里,眉间眼梢,应是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和甜蜜。

瑟瑟真是庆幸,庆幸自己目盲了,是以看不到这锥心的一幕。

可是,虽说看不到这一幕,她的心,为何还要这般的疼痛,就好似有尖刀在一下一下刺着她。

那个方才还拥着自己的怀抱,此时,正拥抱着别的女子。

接下来,莲心说了什么,明春水又说了什么,瑟瑟一句也不曾听到。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好似聋了一般,所有的意识好似被抽离,她就像一抹幽魂,缓缓向回路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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