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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勇,大鹏找你来了……在楼上干什么呢?还没收拾完?”

楼下滕红玉在喊儿子,雷大鹏笑吟吟地,谄媚似地干妈提了一大串香蕉加几个大菠萝,大清早收拾农家乐也不忙,滕红玉倒和这位便宜干儿子瞎掰扯上了,除了说话不搭调好伤人,这干儿子倒是比其他人强多了,每回来都不忘给干妈提点东西。喊了两声不见单勇下来,雷大鹏却是回自己家一般,自个上来了。

一楼二楼是客间,壁了一小半是住家,往楼上又搭个小阁楼,阁楼旁边是露台,四周围着铁艺栏子,这地方被单勇收拾得利利索索,夏秋时节有时候哥几个就在露台上拼酒邀月,喝多了数星星、喝醉了席地睡觉,熟悉得紧,雷大鹏上了楼,敲着门,没人搭理,直接推开了,单勇正在忙着收拾着几样东西,桌上放了两个坛子,一看那东西雷大鹏眼睛一亮,单勇马上警示着:“这是送礼的,敢动歪心思小心我踹你。”

“稀罕呀?不就窖了几年的曲酒么?你弄箱拉菲放那儿,看我瞧不瞧一眼。”雷大鹏不屑道,不过眼神不离那玩意左右,知道是好东西,干爸就是品酒师出身,一口能抿出酸度甜度和酒精度来,这肯定是干爸藏的好货,嘴上虽然说得不稀罕,不过这玩意挑动了雷大鹏的条件反射,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单勇没搭理这个馋货,边收拾边问着:“来干什么?”

“不是说好一起去驴园么?”雷大鹏恬着脸,根本不计较昨天被拒绝那档子事了。

“谁说好了,滚一边去。”单勇不待理这货,明显不想带着人。

“那算了。我走了啊。”雷大鹏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居然没听到蛋哥挽留好不失落,于是又回来了,伸着脑袋很期待地说着:“蛋哥,我真走了啊,你一个人去小心点啊。”

“别假惺惺的,你再求我也不带你。”单勇道,这回有点反常,对了,也不是这一回反常,去什么地方都没问题,每回到驴园,单勇就这得性,死活是不带雷大鹏去。

“噢,那也是……对了,蛋哥,那我陪干妈聊会儿啊。”雷大鹏道,眼骨碌一转提醒着:“干妈一直问我学习怎么样?一直问我没在学校捣蛋吧?说不定还要问我,灶上吃得好不好……闯事了没有……”

管用了,这招管用了,惊得单勇几步过来,揪着雷大鹏往屋里一拉,直顶到墙上,瞪着眼低声叱着:“什么意思?威胁我?信不信哥揍得你满嘴流月经。”

“嘿嘿……我不说,不说,不过蛋哥,你也知道我嘴漏,带在您身边不更安全点,省得我说漏了对不对?”雷大鹏倒不怕被揍,就怕蛋哥不带自己,这恬着脸求着,单勇舒了口气,放开了雷大鹏,看这货实在是心痒紧,掂量下得失,还真有点怕这货把自己在学校的糗事告诉爸妈,叹了口气道:“我咋就觉得我越来越治不了你了啊?行啊你,这么聪明,把哥都威胁住了………”

“什么威胁,瞧你说的,我不想帮你忙么,我搬东西啊。”

雷大鹏乐了,蛋哥一松口,他立马顺杆爬,不请自来,直搬着那两坛子,单勇提了两个箱子,两人下楼,告辞着出院门,知道儿子去干什么,滕红玉叮嘱着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的话,又安置进点驴肉。

等出了门,默认了的单勇知道雷大鹏肯定早准备好了,果真如此,雷大鹏一指,一辆黑色的现代越野。诧异地单勇好不惊讶:“哟,你妈又换车了?”

“眼神不好啊,蛋哥,棒子产的车不值多少钱?我妈要换,怎么也得换宝马系列的吧。”雷大鹏得意道。

有个富妈好爸就是拽,雷大鹏拽得就这个,单勇笑了笑没吭声,知道这个缠人货不那么容易打发利索,边走边说着:“去是可以去,不过得约法三章啊,一切听指挥………”

话说一半,车后备开了,一开把单勇愣了下,约什么三章忘了,王华婷和司慕贤在后座正笑吟吟地看着,雷大鹏乐了,不仅自己去,而且得意地作主了:“蛋哥答应了啊,咱们都去……就看咱们运气好不好了啊,运气好能碰到全驴宴。”

敢情这货想的就是吃,单勇却是诧异怎么着王华婷也掺合进兄弟仨的事里了,上车坐定,雷大鹏要开车,被单勇赶过一边了,直说这货脾气大、车技太差。他还没坐驾驶位置,王华婷倒越俎代庖了,单勇惊了惊问:“有驾照么?”

“比你拿得早多了,都快审一轮了。”王华婷不屑道,雷大鹏坐到了副驾上,和党花并列了。单勇只得到后座和司慕贤坐一块。

车起步慢行,开得很稳,在山路上几个拐弯很利索,单勇这倒放心了,雷大鹏倒得瑟上了,直夸王华婷的驾技要比单勇的还高。后面那俩呢,都不待搭理这货重色贬友,单勇小声问怎么凑一块了,司慕贤解释着,敢情是昨天回来雷大鹏就串联好了,还生怕单勇不愿带着众人,威胁的主意是王华婷出的,还真准,敲到单勇的软肋上了。

没治,谁让是一块上下铺的兄弟呢,这不照顾还真说不过去,下山的功夫,单勇靠着车后座闭目养神,懒得听雷大鹏问东说西,王华婷从车里的后视镜里却是看到了单勇好像有那么点心事,话也不多,自从那次系主任巡访两人有那么短短一段时间独处之后,让她或多或少地触摸到了单勇心里那些貌似简单而实则精彩的世界,那份好奇,似乎在驱使着她慢慢地向着这几位另类走近。此时感觉似乎单勇带着几个人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似的。

这倒让她也有点不高兴了,问着单勇道:“单勇,怎么一天不见就看着你深沉多了。”

说了句,还向雷大鹏使着眼色,雷大鹏呢,立时会意,回身拽了拽单勇道着:“蛋哥你这深沉装得不怎么样,不就去个驴园吗,还没去你深沉成这么个驴脸,给谁看呢?大家一块玩多好?”

“哦哟,我深沉?”单勇哭笑不得了,直解释着:“二雷,哥不是深沉,哥是每回被你整得教训深刻,不得不防呀,我正寻思着,千万别再捅娄子,那儿可是我半个饭碗。”

“这话就不对了,你不比谁能捅娄子。”王华婷笑着接了句,又问着司慕贤道:“是不是啊,慕贤?”

“虽然我是党外人士,不过这次我倾向于支持组织领导的意见啊。”司慕贤道。

咦!?单勇发现不对了,突然间好像自己成了外人,雷大鹏的吧说得通,可不想这司慕贤怎么也被王华婷收买了,翻了两人几个白眼,警示着道:“看来一起挤兑我是不是?真不是我小肚鸡肠不带你们去,那地方一半是赶驴的出身,一半是养驴户,个顶个都是驴脾气,说话都像吵架,丑话可说前头,看看热闹成,一切听指挥,别乱动、别乱碰、别乱说,那地方太特殊。”

“瞎掰,不就是养驴的专业户嘛,搞得比进市府大院讲究还大。”雷大鹏不相信了。

“你个草包你懂个屁,没错,是养驴专业户,可不管什么事做到极致,那就了不得了。算笔账雷大鹏,一斤驴肉现在多少钱?”单勇问。

“四五十吧,上好的。”雷大鹏道。

“一头驴除了唇、舌、耳、皮、尾、排骨及其他内脏几宝,平均出肉率百分之三十五,你说一头驴全变成食材能值多少钱?”单勇再问。

“一头驴得好几百斤吧,要德州驴就大了,得有七八百斤……哟,好几千嗳,现在光驴鞭就能买一二百,还不是大个的。”雷大鹏被惊了下。

“这是加工后的价格,这儿盛产的类型是晋南中型驴,种驹的价格在一千五左右一头,育肥的在二千五左右,自然放养的价格更高………现在我告诉你,史家正常存栏有三千头驴,而且周边村里不少养殖户都是他们家提供的种驹,育肥后卖给他们,你算算这资产得有多少钱?”单勇再问。

这一问,雷大鹏眼一直掰着指头算不出来了,惊讶地道:“耶?敢情这不是大户,是豪门呀?”

“你以为呢?不但如此,全潞州的驴肉基地就在那儿,家家户户养,只要控制了那儿,等于控制了潞州市饮食业的上游食材供应,不是我吓唬你呀,今天你在驴园能见到咱们市里大多数饭店掌柜、酒楼酒店老板、屠宰商和驴肉二道贩子,还有省外不少驴肉加工业的大佬,都冲着人家的食材去了。”单勇又道。

哦哟,雷大鹏有点明白为什么单勇死活不带自己去那地方了,敢情还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不过越是这样,越引起他的好奇和兴趣来了。这个时候,王华婷也好奇地插了句嘴道:“单勇,驴肉饭店在咱们潞州多得是,干嘛还专门跑驴园去?”

这一问,雷大鹏、司慕贤笑了,呵呵笑得王华婷好不诧异,就听单勇笑着道:“你虽然身处上党,可你以为真正吃到地道的上党驴肉了吗?”

哟,这话问得,似乎本身就自相矛盾,王华婷不以为然道:“是不是?我觉得没多少差别呀?”

“差别大了,真正的驴肉你未必尝到过。”雷大鹏嘴快,问上了。

“好像你都尝过了似的。”王华婷不悦了,这货就没点眼色,生怕插不上嘴似的。

却不料雷大鹏别的质疑可以不予理会,唯独在吃上受不了别人质疑,一听此言,凛然不可侵犯地道:“当然了,驴耳、驴肚、驴心、驴唇、驴肝、驴口条,六大主凉;酱驴排、烧驴舌、鲍汁驴圣、银芽驴卷、掌中驴宝、青瓜驴丸、香煎驴排、风味驴串、鱼香驴丝、九转驴肠、浓汤驴筋、蝴蝶驴健、脆卤驴柳,再加上一个烩金钱,全驴十三大味,我可是一样没拉下。”

连珠炮的几句,不过是牛刀小试,却听王华婷听懵了,从来没发现这货的口齿居然能这么伶俐,这么长的话一个结巴都不打,瞥眼间看他还得意洋洋地,王华婷笑了笑:“哟?记忆不错么?能记这么多菜名,背句唐诗都把你累成那样?”

“那不一样,这都是能吃的,唐诗能吃呀?要能吃我早把全唐诗都背下来了。”雷大鹏道,引得其他三人一阵好笑。这恐怕也属于笨和聪明的辨证法了,像这类绕口的菜名,还真不是聪明人随口能背得下来的。

说话间,慢慢地回到了原来哥仨一起的那种溶洽气氛中,虽然多了一个王华婷,可有在捉马乡的实习相处,倒也不怎么见外。

呛了雷大鹏几句,又是白眼吓得他闭嘴了,王华婷这才又问着单勇道:“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可我吃过几次,没什么特别感觉呀?有一次我爸的朋友送的,我们在家煮的,感觉很粗。”

“那是推磨拉车的驴肉,要不是以养皮为主的料驴,食材太差。”单勇道,一句点到要害了。

“还不光粗,还有一次我朋友庆生,在驴肉香火锅城,那驴肉感觉倒是不粗,就是有点腻。吃过几回,感觉都不怎么好。”王华婷道。

“那是催肥的肉驴,现在市面上大部分都是这种驴肉,生活水平提高了,多少嘴张着等着吃呢,不可能有那么多天然食材供应。都是人工催肥的。”单勇又道,仍然是直击要害,把王华婷的置疑挡回去了。

几句没插上话,雷大鹏憋不住了,凑到王华婷跟前解释着:“肉驴简单地说就是阉驴,太监驴……快的用糟料四五个月就催肥了,那玩意割了它长得就不正常了是不是,蛋哥。”

司慕贤偷偷笑着,雷哥对着王华婷也不忌口,单勇笑了笑点点头称是,王华婷可糗了,刚瞥眼,雷大鹏赶紧地解释道:“好好,别翻白眼,我不吭声行了吧?你问蛋哥,他知道的多。”

看前座这两人实在不怎么搭调,单勇好像帮衬着雷大鹏一般道着:“大鹏说得没错,市面上不光有七周催肥的鸡、三个月催肥的猪,也有人工催肥的驴肉。不但中餐,而且西餐也有这种病态了,流行的鹅肝,又肥又大又美味,其实是病态的脂肪肝。现代化的程度越高,食材的品质就会越下降,现在全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养驴基地,咱们潞州的驴园就算一个,即便算一个,其实他的大部分食材也开始走向现代化养殖了。真正的美味的驴肉取材是天然放养的驴,夏秋自由食草、冬青用青贮饲料,只有天然成长的,才是食味最美的。”

“哦……有道理。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兴趣了。”王华婷对这个论调倒是很满意,司慕贤笑着道:“支书呀,驴肉香,马肉粗,一辈子不吃骡子肉。这民谣一点没假,我上大学前对吃可不怎么注重,不过认识单哥和雷哥,跟着吃过几次后,还真是彻头彻尾地改变原来的看法了。精神食粮和口舌之福,是同样的博大精深呀!”

“对,要运气好,碰上驴园的全驴宴就牛逼了。”雷大鹏神往地道,回头又不确定地问着单勇道:“蛋哥,应该有吧,儿子开锁涅,总不能太寒酸了吧?”

开锁是潞州当地流行的成人礼,十三岁生日要大宴亲朋好友,城里倒不怎么注重,乡下挺流行。单勇欠欠身子,这回连他也不太确定了,为难地道了句:“这个,看造化了,哥这身份,也就在学校吓唬吓唬低年级的学生,真到那地方,连二道贩子都不如,他们订货光订金就得交十好几万,现在都讲究论财排辈,能不能上桌那得两说。”

单勇谦虚道,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一个在校学生能有多大身家和本事,不被人家拒之门外就已经不错了。就这能去,估计还是搁那地方贩了几年驴肉认识人多的缘故。

话匣子打开了,哥几个又瞎掰扯上了,说得却是市里几家驴宴的菜差别如何,要论吃,虽然数雷大鹏能吃和吃得最多,但要数会吃和吃花样,雷大鹏在蛋哥面前还真就甘拜下风,比如呢,此时三个脑袋碰一块讲驴身上最牛逼的物件,驴鞭,这怎么采食材呢,单勇边说边做着动作,绘声绘色讲着。采驴鞭最佳的时机要在驴的性.欲骤起、鞭根充血,胀到最大时……然后蹭一刀下去,开水一烫剃毛、凉水一激去味,直接进锅熬驴鞭汤或者做成名闻瑕迩的铜钱肉,这样做才最壮阳。不过这办法听得雷大鹏浑身起鸡毛疙瘩感慨着,丫的这也太缺德了吧,割j.j就割吧,也等人家办完事呀。单勇凛然道着,那不行,办完事就泄了,没阳气了,你懂个屁……

司慕贤偷偷笑了,蛋哥这故意引得雷大鹏感慨,估计是要让王华婷难堪,却不料王华婷像已经了解这几人的脾性似的,没事人一样听着,哼了哼笑着道:“你们别恶心啊,馋嘴就得了,说话也这么下作。”

“对对,不能这么下作,华婷你听到了吧,咱们几个人里头,就数蛋哥下作。”雷大鹏欠回了身子,坚决地和王华婷站到一条战线上了。

倒视镜里,王华婷有意无意地又一次看到了眉毛眼笑的单勇,眉如墨,眼如星,野性中透着刚毅,在学校女生的宿舍夜话里,每每讨论,经常能涉及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单帅哥,快毕业的时候才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每每开怀的时候,总觉得他是那么乐观,沉思的时候,又觉得脸上总有和他这个年龄不太相符的愁容,是什么呢?王华婷总试图着去探究这个谜底,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车开得很平稳,去潞州市三十多公里,路过了捉马乡的路口,再向北行驶不到十公里,便驶入了水泥修筑的村路上,驶过两座山的盘山路,入眼便是一大片的山间平地,周边座落着数个小村庄,不时地已经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驴儿在野地里撒欢。

其实这儿离潞州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隔着老顶山脉,公路反而比原先的山路要多绕行二十多公里。没来过的三位绕有兴致地看着,这一片是个天然的大盆地,东西窄、南北宽,平地和缓坡怕不得有几十平方公里,怪不得成了天然的养殖基地。

进驴园地界不远,王华婷想起什么似的道着:“我想起来了,史家村好像我在那儿看过,这儿离捉马乡不远、离武乡老区也就隔着几座山的距离,说起来也算个老区了,当年的八路军总部、晋察冀根据地、边区黄涯洞兵工厂、还有延安在这里设的抗大二分校,都在这一片。”

说到这儿,司慕贤可有得说了,直解释着:“潞州整个都算老区,一一九师开赴抗日前线,首先解放的就是潞州十几个县城,后来又被日本人夺回去,之后这里就是拉锯战了,国民党、八路军、还有汉奸队伍的大汉义军、伪军、地方军阀,在这里打了好几年,天脊山是上党门户,上党是通向的中原的门户,而这一片地方属于门闩位置,和鬼子干仗,这儿的人最厉害。”

“不可能吧,蒙我没学过历史?是八路军,这儿根本不是八路军的根据地,要是的话早成红色旅游区了。”王华婷不相信了。

“呵呵,你学历史,就像你吃驴肉一样,有很多是变了味的。”单勇插进来了,解释着:

“之所以没有红色历史中记载,是因为这儿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当年把持这儿的不是八路军,也不是国民党,更不是鬼子,而是一股土匪,匪首叫史大麻子,这伙人啸聚山林,谁的账也不买,谁的物资也敢抢,不过这帮人挺有血性的,四二年大扫荡,光咱们潞州十几县被杀群众有六万多人………史家村也不例外,几乎是被屠村了,没人知道的是史大麻子就是史家村人,屠村的事把他彻底激怒了,他不当土匪了,一把火烧了位于驴园的山寨,破釜沉舟豁出去了要和日本人火拼,一千多土匪倾巢出动,扛着**砍刀,去干一个日军驻扎在襄垣南郊的一个联队总部了……”

单勇说着,甚至这话里有说不出的神往和景仰,半晌无语,反倒是王华婷问着:“后来呢?”

“后来……全军覆灭了呗。”单勇给了个并不意外的答案:“史大麻子骁勇的土匪马队一个都没回来。虽然也算个抗日英雄吧,不过他是个土匪,也就没什么名份了,这还是司慕贤考据了一堆旧资料里看到的故事。”

“这是真事,之后就发生了潞州群众抢粮事件,专抢日伪准备的军粮,名义上接受根据地指挥,不过这事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可干不不来,真正带头抢的都是土匪残部,只有这帮人心狠手辣而且胆大,愣带着各县老百姓从日伪和汉奸手里抢回了十几万斤粮食,这事潞州志上有记载。再之后他们中不少被接纳到抗日队伍里了,等解放后这个村差不多就荒了,大部分都没回来,好一点的有阵亡通知书,有的连阵亡通知书也没有……”司慕贤道,同样是一种景仰的表情。

“这个……这个我听不出有什么值得记载的史学价值,上党地区自古多刁民,土匪多如牛毛。你们姓单的,是最大的一股土匪。”王华婷开了个玩笑。

“价值虽然没有,可那么股勇气让人折服,毕竟那个年代敢正面面对日军正规军的部队都不多,土匪不投敌就不错了,何况明知必死还敢血拼……”

单勇无所谓地道着,从史迹着找到了他要说的证据,指摘着:“这也是后来驴园史家村崛起的原因,我来过这儿几年才发现,他们不内斗,但谁要惹了史家村的人,他们就抱起团和你斗,一打架一村人全上,我听我爸说,往前数二十几年,都穷,就史家村人过得舒服,为啥呢?他们全村结伙到二级路上挖坑,车陷进去,伸手要钱,要不别走,后来连坑也不挖了,干脆在路上设卡要钱,不给就抢,公路站都没办法,敢管人家就是一村人闹事……就这一带,外地司机都怕。传出去都说潞州人刁。”

这一说,王华婷和司慕贤笑了,雷大鹏倒神往了,摸着下巴直咂吧嘴道着:“哟哟,这地方好,有钱敢胡来,没钱也敢胡来。”

司慕贤笑着道着:“老大你省省啊,再说大鹏不教书了,要来这儿放驴当土匪了。”

“嘿嘿,那多好,我觉得比捉马乡还强,那儿还得买媳妇,这儿干脆不花钱抢。”雷大鹏乐颠颠地道着,惹得王华婷对这货又一阵没来由的白眼。

你越气的时候,这雷大鹏还越不安生,而且眼光忒好,又行不远看到了一头大灰驴爬在一头小草驴的身上,哼哼哧哧大白天正干那事,蓦地嘿嘿奸笑着,指着示意地司慕贤道:“快看快看……丫的这野战体位,够拽。哎哟哟哟……拧我干嘛!?”

完了,把王华婷气着了,狠狠地拧了雷大鹏一把,雷大鹏不悦了句,不过和王华婷柳眉倒竖眼含威的表情一对视,气馁了,弱弱地指着道:“我说牲口呢,你生什么气?”

“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呀?”王华婷斥道。

雷大鹏被斥得悻悻然一扭头,以沉默对待暴力,不料这一扭头却是快到了史家村的村口,惊得他早忘了王华婷的教训,又是张嘴喊着:“哦哦哦,哥只见过人山人海……这简直是驴山驴海呐,这得长着多少驴鞭驴宝嗳。”

这一回,王华婷可没再训雷大鹏,也被入眼的壮观景像看愣了,除了一条笔直通往村落的水泥路,两侧的野地里没有庄稼,全是驴,黑的、白的、灰的、花的,挤挤攘攘着,偶而间有驴驹儿看到来车兴奋了,扬着驴脑袋吼着“哞啊唉啊……”,像是在欢迎着来客,这个村除了中心扎堆的小楼,四周几乎全部是斜顶的养殖大棚,不时地听着驴驹儿唱合地似此起彼伏叫欢着,不时地还有人赶着驴群来,好不热闹。

下车伊始的王华婷诧异地看看停车地方差不多被挤满了,各色的车已经沿着村路停到了村外,足足有一百多辆,而且就这四人所驾现代越野,停在一堆奥迪、宝马、奔驰、悍马周围,还真不起眼。这回不管是王华婷还是雷大鹏都相信了,看来这确实是个非同凡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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