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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霉的时候只会发现自己不停地越来越倒霉,简直是只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
叶葵头一回觉得事情竟然已经倒霉到了这样的地步。裴长歌的事还没有消息,秋年也还未曾回来,永安侯便先倒下了。如今更是她才要想法子去解决永安侯的事,却发现另一桩更紧急的事已经发生了。
手忙脚乱之中,她只能做出取舍来。
一个人的能力究竟得有多强大,她才能在同一时刻圆满地解决数件极困难的事?叶葵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是一件件来解决。
然而只要走错一步,这盘棋局也许就可以直接结束掉了。
她只能万分小心地开始迈开自己的步子。
只过了一日,凤城的天似乎便又变了。因为大越的天已经在他们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便已经变了。
数日之前,传到众人耳中的消息仍旧还是苍城战乱四个字。可是只过了这短短的几日,这天下便变了,且变得彻头彻尾,生生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叶葵不知旁人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反正在她眼中这件事已经可以等同于晴天霹雳了,其叫人震惊的程度几乎不下于当日传回的裴长歌跟叶崇武战死苍城的消息。
这也就由不得她不觉得害怕了。
是真的恐怖,她是真的觉得恐惧了。
一开始,承祯帝在她眼中还只是个有野心的帝王,甚至于就算是她知道了承祯帝要铲除裴家势力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聪明又敏感的帝王会做的事。可是如今,承祯帝是真的疯了吧?他千真万确是真的已经疯了吧?
如果他还没有封,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同阿莫比和谈?
若是真的可以走和谈这一条路,早在十几年前,岂不是就已经可以和谈了?
就算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她也明确地知道,十几年前的大越同如今的大越有着怎样的区别。彼时,尚且年轻的承祯帝上位的时间还不长,大越朝野动荡,又先是经历了同南鋆国的苦战,紧接着便迎来了同阿莫比的仗。内忧外患之中,承祯帝都没有选择同阿莫比和谈,等到了如今大越兵强马壮,甚至于两位年轻的将军才刚刚战死在了榆关之外的时候,两国竟然要和谈了?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葵气急反笑,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
“皇上不是疯了,就是早已经预谋好了一切。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要拿下阿莫比的意思!”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骤然同明镜一般,看穿了许多先前还没有看得十分明白的事情。苍城总督沈流的死,根本就也是预谋好了的。直到两国要和谈的消息传出来,她才在陡然间明白了一切。
沈流铁血手腕,为人刚正不阿,领着重兵镇守苍城多年,杀阿莫比人无数。
在阿莫比的人眼里,沈流就是颗拔不掉的眼中钉!这样的一个人,他们怎么可能不会选择杀之而后快?不杀了沈流,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同大越和谈?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流被承祯帝当成炮灰给除掉,借此表示了自己的诚心。他在阿莫比人的眼里是挡住的石头是恶魔是眼中钉,在承祯帝的眼里那就是一颗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只能被废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更何况,眼下正是承祯帝要为自己看重的皇子开道,要清除裴家的时候。
身为永安侯过去手下最得力的猛将之一,沈流就算没有这么一回事,怕也是活不久了。
叶葵想着这些事,只觉得有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蜂拥而至,几乎席卷了她的身体。
连她都觉得承祯帝的所作所为令人心寒,这就自然更不必说是永安侯几人了。叶葵突然有些莫名地庆幸永安侯正在昏睡之中,不必带着病体听说这样的消息。
然而这一切却仅仅都只是个开始罢了。
若是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刻,叶葵此刻定然会先将永安侯的事抛之脑后,不管不顾地去先解决另一桩事情才对。
可是有些事恐怕是注定就要错过的。
此刻的她虽然觉得有些心寒,亦有些觉得恐惧,却仍旧决定先将永安侯的事给解决了再说。毕竟算算时间,秋年很快就该回到凤城来了才是。等到他回来,很多事也都会得到该有的解释,到那个时候,眼下这些困局就会容易解得多。
何况,她的身份跟性别,在这个时代都是碍脚的石头。
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就想要撼动大越一个王朝的走向,没那么容易。
她只能先等着,忍着,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到来。
再加上,不知道为何,承祯帝有意同阿莫比和谈的消息传到裴家的时候,外头也已经都传遍了。这也就说明,这消息传到裴家的时候已经极晚。若是换了过去,裴贵妃早就应该提前将消息给传了出来才是。
可是却没有。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过去一直用来联系的那一条纽带陡然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切断了一般,裴家失去了从裴贵妃那提前获得消息的机会。
叶葵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裴贵妃在宫里的处境是不是已经没有过去来得那般妙了。毕竟,宫里的生活远比外边来得可怕。风云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也许在众人谁也没有来得及察觉的时候,裴贵妃便已经输了。
也许是输在了皇后的手里,也许只是输在了哪一位原本十分低调的后妃手里——例如七皇子的生母玉妃。
叶葵特地又去问了姜嬷嬷玉妃的事,对照着池婆口中的那一位玉妃娘娘结合着细细分析了一番,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以玉妃的心思,并不是没有可能直接下毒手的。且若是她来下这个毒手,那么被她看中的目标能逃脱的机会,不足两分。
所以,即便裴贵妃眼下没有出事,那么她恐怕也是失了承祯帝的喜爱了。
毕竟,裴家在承祯帝的眼里已经形如废物,是该从凤城的地面上连根拔除的,身为裴家女儿的裴贵妃又怎么还能一如既往的得宠?
因此叶葵便暂时绝了要依仗裴贵妃的念头。
心思稍定之后,她便带着秦桑去见了三夫人。
乱麻一根根,总归还是要理出头绪来的。
她见到三夫人的时候,三夫人正在煎药。
自然,以她的性子,这种烟熏火燎,又极耗费耐心的事怎么可能会是她亲自做的。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她指使着丫鬟煎药,自己坐在一旁看着罢了。
最开始,她的确是在二夫人的怂恿下试着煎了几回。可是到底是谁的一回生两回熟,她的身份哪里是能做好这些事的?三夫人摔了一回碗后,倒是没有想到二夫人要害自己的念头上去,只是却觉得二夫人这是故意诓她骗她来出糗的,所以她心里仍旧是又气又恼,直接便将煎药的事悉数都丢给了丫鬟,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所以见到叶葵的那一刻,三夫人那两条精心打理过的弯弯柳叶眉挑得高高的,不情不愿地问候了叶葵一声,嘲讽地道:“九弟妹怀着身子呢,不是已经被免了给老爷子侍疾的差事吗?怎么如今又来了?难道真的是在乡下呆惯了,这一时半刻的也闲不住?”可是习惯性的嘲讽话语说完了,她却像是想起了裴长歌刚死的事情一般,目光在触及叶葵鬓边的小小白花时猛地一滞。
“九弟妹来这可是有什么事?”到底是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该惹怒鬼神了,三夫人生硬地打住了自己下面要说的话,转换了话题。
叶葵看着蹲在地上煎药的丫鬟,眉头微微一皱,对三夫人道:“三嫂,这若是被二嫂瞧见了,岂不是又该有话说了?”
三夫人拿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心里颇有些不高兴,亦皱眉道:“你知道什么。”
话里满是看不起叶葵的意思,丝毫不加掩饰。
叶葵听着心里并不恼。她本就知道裴三夫人是个什么性子,这些话听听也不会少块肉。可是她仍旧觉得古怪,裴家的这些人除了七夫人跟裴长宁外,竟似乎也根本就没有人因为裴长歌没了的关系对她有什么不同。
就好比三夫人,带刺的话想说她便想也不想的就说出来了。可见诸人都并没有将裴长歌“死”了的事放在心上……
应该说,这些人中大部分怕都是巴不得他赶紧死了的。
叶葵想着,嘴角有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她扶着自己的后腰,对着三夫人摇摇头,道:“三嫂怎知我就什么也不知?二嫂为何让三嫂来煎药,她自个却不来?这个时候,二嫂难道不该亲自来给老侯爷煎药以示对老侯爷的孝心?为何反倒是会将这个机会让给三嫂?”
她随口撩拨着三夫人,逐渐发现三夫人的面色跟眼神起了变化。
早就已经知道了三夫人的性子,不过是个炮仗,还是个没有太多脑子的炮仗。
几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将炮仗上的芯子“嗤嗤”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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