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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府看着那两锭官银,转头看向枫子昂。
“枫公子可有什么解释?”
“民女掌管家中账目,这并非我家中银两。”枫旖不等枫子昂说话,便上前回答。
“但是,却是在你家中寻到。”宋知府笑眯眯。
“是在我家中寻到,还是捕快小哥自己带来的,恐怕大人比我清楚吧。”枫旖的话吓得小捕快的手紧紧地攥住衣袖,又慌慌张张地马上松开。
“捕快是知府大人您的人,您不会因此就断定这银两是在我家寻得的吧?”枫旖这话就有了宋知府栽赃诬陷的意思。
当着钦差大人的面,宋知府可不敢胡搅蛮缠。
他就知道这是一颗硬钉子,现在,硬着头皮也得啃一啃。
“既然如此,那就请枫姑娘自证清白,若是三日后,枫姑娘不能为枫公子证明清白,那么,别怪本官不客气,这杀害官差,偷盗官银之罪,必将枫公子即刻处决。如今已过半日,枫姑娘抓紧时间吧。”
宋知府啃不下去了,无论如何放下一句狠话,一甩袖子走人了。
“宋知府这断案手法真是清奇的很。”枫旖嘲讽一笑,“宋知府就没想过自己的以后吗?”这威胁的口气妥妥的。
枫旖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要不是看枫寻云气得脸色惨白,马上要暴跳如雷的样子,她也懒得放狠话。
威胁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二姐不在,这个家她就得撑起来,宁可自己往刀尖上冲,也不能让弟弟妹妹涉险。
宋知府急匆匆地走了,威胁不威胁的,他不在乎,只要能完成上头的任务,他的脑袋就还能在脖子上稳稳地待着。
卓云帆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枫家姐弟,这枫家姐弟的性子他喜欢,样子也是那么好看。
枫家姐弟想着三天内得找到真凶,但也没忽略卓云帆的视线,这个人从进门一个字都没说,但是看宋知府时那嘴角一抹笑,倒是笑得云淡风轻,看枫子昂的眼神却格外不同,枫家姐弟有一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宋知府一走,枫家就开始忙了起来,枫沧月先给枫寻云吃了药,稳了他的情绪,叮嘱他在家好好休息,让管家林伯看着他,一个时辰之内不得离家,然后和三姐枫旖出门,奔江宁府而去。
日落时分,两人到了江宁府,直奔城里最大的酒楼——香满楼而去。
这一间香满楼和枫霜城的香满楼是同一家,二人赶到之时,小蝈儿已在门口左顾右盼了很久,看到三姐姐四哥哥,忙拽了两人的衣袖,把人带到了酒楼后院。
后院的正房堂屋里,香老板刚打发一个伙计出去,看到枫旖和枫沧月走进院子,赶忙迎出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枫旖慌忙伸手去扶。
香老板跪在那里不肯起来,“小姐,公子,我没有保护好大公子。”说着竟落下泪来。
“香叔叔不要自责,快快起来。”枫沧月跟着一起来扶,香老板才从地上起来,把二人带到堂屋落座,小蝈儿已经端了茶来。
“若知道大公子来到江宁府,定没有让他住到别家去的道理。”香老板内心里是十分自责的,在自己的地盘,让大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是难辞其咎的。
“香叔叔不要自责,大哥他素来喜欢独行,与你无关的。”枫旖最是了解自家兄长的独来独往。
“小姐,公子,这是伙计们打探到的消息。”香老板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枫旖。
因为枫子昂住的那间客栈离主街比较远,去府衙又不经过主街,所以昨日事发时,香满楼的管事掌柜并不知道,等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
今日一早,城门一开,管事掌柜就派伙计骑马直奔枫霜城,把消息禀报给了香老板。
听到消息,香老板一刻未停地奔江宁府而来,临行前让那伙计到枫霜阁报信。
香老板也不比枫旖二人来的早多久,小册子却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香满楼的办事效率让枫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枫旖一页一页翻看,香老板在一旁解说。
“客栈里有十人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言语混乱,形迹可疑,现在被安置在其他不同的客栈里,其余客人没有什么嫌疑。”
“那个店小二的妹妹并未生病,也不在家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香薰店老板的女儿,前几日去城外外祖家了,已派伙计去查,其他人都未离开。”
“客栈老板的娘子去向不明。”
“押送官银的队伍在城北松竹岭遇袭,马大人身受重伤,现在驿馆养伤。”
“松竹岭清风寨寨主不抢民,不抢贫,按理不该抢这救灾银子的。”
“从官银进城之后,并无载重车辆出城,四面城门都没有。”
疑点重重,查起来并非易事,好在枫霜阁从不缺人。
入夜之后,香满楼的后院不时有黑衣人潜出,奔向城里的不同角落。
枫沧月去了松竹岭,后到的枫寻云潜入了驿馆,枫旖则去了出事的客栈。
枫寻云刚掠上驿馆的墙头,就感觉不远处有人,那人隐在院墙旁的一棵大树上,身影和气息都隐藏得很好,但是,枫寻云的各种感官都异于常人,所以一掠上墙头,就发现了树里的人。
仔细环顾一圈,对面的墙头处有一人,一处屋檐下倒吊着一人,正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向里面偷看。那屋檐下的窗子里透出烛光,两道人影映在窗户上,其中一道胖胖的,仿若宋知府。
枫寻云不知那三人是何来头,不敢轻举妄动,想着屋檐下之人听得消息,定会回去禀报,到时候自己跟着他走,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果不其然,宋知府在里面说完了话,退了出来,屋檐下之人便飞速离开,墙头那位也跟着宋知府走了。
枫寻云不远不近地跟着最先离开的黑衣人,一路蹿房越脊,来到一处小院,黑衣人落入院中,在亮着灯的正屋外,轻轻叩了三下。
枫寻云掠到那处屋顶,刚倒垂而下,还未来得及在窗纸上捅一个小洞,就听见屋里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公子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喝杯茶。”
枫寻云那戳向窗纸的手就是一僵。
那声音继续道:“窗纸漏了,还要修补。”
这明明白白就是说自己了,枫寻云大大方方地落到院子里,那屋子的房门已打开,长安对枫寻云施了一礼,“枫公子,里面请。”
枫寻云这下子不得不惊讶了,能知道他偷偷藏在外面,那是人家技高一筹,可是自己都包成个黑炭了,就露了一双眼睛,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枫公子?
枫寻云走进屋去,就看见白天觊觎自家大哥的那头猪,呸,那位公子,正坐在桌边喝茶,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嗯,这模样倒是配得上自家大哥,比大哥还要好看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在下卓云帆,枫公子请坐。”卓云帆站起身来,自我介绍。
枫寻云从善如流地坐下,顺手拉下脸上的面巾。
“在下枫寻云。”既然人家都知道自己是枫家人了,也就不必藏着掖着。
“久闻枫家兄妹少年奇才,今日一见果真清新俊逸,不同凡响。”
“状元郎比寻云更胜一筹。”枫寻云很少夸赞别人,今日是输的心服口服,被武状元抓了现行,不丢人。
“初一,说吧。”卓云帆对站在一旁的黑衣人说。
初一站在一旁,一直在心里忐忑,自从执行任务开始,从来没有被人跟稍,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这是第一次出差错,听到主子唤,忙将自己听到的一一回禀。
初一说完之后,卓云帆示意他下去,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一一汇报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卓云帆也将之前的消息和枫子昂脸上的伤如何而来,一一告知枫寻云。
枫寻云在听说枫子昂脸上的伤是卓云帆易容而成的,一双玩世不恭的桃花眼,立马变成小迷弟星星眼,满脸都写着“教我,教我。”
倒不是枫寻云的易容术差,而是,这世上的易容术能瞒过枫寻云的,卓云帆是第一个。
人家把刚打听到的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自己,再加上在家中时,他看大哥的眼神,枫寻云已在心里确定,自家人,没跑了。
枫寻云这一盏茶一直喝到天将明,再不走,天亮了,这一身黑衣就太扎眼了。
枫寻云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里回到香满楼,香老板正和枫旖整理收集回来的各种信息。
枫寻云把见了卓云帆的事和从那里得到的信息一并说了。
两方从同一个地方打探来的信息都完全一样,可见卓云帆并未在其中作假。
整理完所有信息,案件便清晰明了起来,只差最后一环:官银哪里去了?
枫沧月回来时,带回的消息很不利:松竹岭的几位当家带着一多半手下出门了,只留下十几人守寨,留寨的人说他们并未劫什么官银。
官银现在毫无头绪,其他环节虽然清晰了,但还缺少证据,而时间已过去一天。
众人草草地吃过早饭,暂去客房休息。
宋知府昨天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晚上又去驿馆跟马大人坐了一会儿,回到衙门后院就洗洗睡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感觉头顶有些冷,伸手一摸,秃了。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宋知府哇的一声就哭了,全靠头发撑门面,如今,如何出门见人?
宋知府着急忙慌地穿好官服,戴上官帽,一颗大大的光头,虽然不能全部遮住,但是遮住一半是一半。
怒气冲冲地来到院子里,想一嗓子把人都喊出来。一抬头,看到钦差大人走过来,一句话憋在嗓子里,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噎得自己咳嗽不止。
“宋知府可是昨晚受了风寒?”卓云帆十分关切地问,看到宋知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满意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
“多谢钦差大人关心。”宋知府一通火没发出来,憋得难受,又不敢在钦差大人面前表现出来,真正的是: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敢说。
“我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宋知府。”卓云帆看着宋知府光光的后脑勺,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出来。而身边的长安,双肩抖动,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昨天,枫寻云走的时候,初一恰好回来,看到枫寻云潜进了知府的院子,好奇地跟上去,就发现枫寻云给宋知府剃了个大光头。
回去说给主子听,主仆三人笑作一团。
这枫家小五还真如传闻所言,有仇必报,有仇立报。
宋知府听说钦差大人有事要问,忙将人请到书房,唤了衙役上茶,衙役看着与往日不同的宋知府,想笑,但是不敢,奉了茶,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倘若三日找不到官银,宋知府当真要斩了枫子昂?”卓云帆一边喝茶一边问。
“这么大的案子,总要有人出来扛的。”宋知府颇忧愁地回答,他现在没有心思管什么案子好不好,他现在只想关心他的头发。
“我有办法把这罪给他坐实了,宋知府可想一听?”
“什么办法?”宋知府听到能把罪坐实。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看着卓云帆。
卓云帆对宋知府勾了勾手指,叫他附耳过来,这般那般的交代了一番。
宋知府听完之后,原本愁云满面的小胖脸,又笑眯眯的了,一路小跑地跑去前面升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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