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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的学尧兄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隔壁县城回到家。
刚停好车就接到何超的电话。
“睡了没?”
“睡个屁,我这才从周城回来。”学尧兄没好气道。
“那指定赚了票大的!”电话那头的何超,声音有些沙哑。
“那可不是吗,从早上七点就去雇主家上货,来回三百公里赚了五百块……”学尧兄撇了撇嘴,“我哪能跟你这种动不动就赚几百万的大人物相比!”
对于何超“过河拆桥”的行为,很明显学尧兄还有些耿耿于怀。
“少废话,我在清碧溪,把你今天赚到的钱贡献出来,请我喝顿酒呗!”
“我有病啊!现在快晚上十二点了,你让我再开半个小时车,还要爬两个小时山路去找你喝酒?”学尧兄瞪大双眼,“你不会是有啥想不开要去寻短见吧!”
“呵呵,手机没电了,我等着你啊!”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这狗东西,还耍上二皮脸了……
学尧兄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重新发动汽车。
清碧溪,藏在点苍山深涧中的一泓清泉。来自山巅留下的甘洌雪水,一年四季都清澈见底。是榆城有名的景点,有人络绎不绝。
问题是谁好人大晚上跑那里去喝酒?
半个多小时后,驱车到达山脚的学尧兄揣着满兜散白和一肚子火气开始爬山。
从小就生活在农村里的学尧兄,走起夜路来自然非常熟悉。只是这深秋的山林里,温度已经非常动人了。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实在扛不住的学尧兄掏出帆布包里的白酒猛灌了大半瓶。
山上那个大傻缺,一会儿找到他非得往死里揍他一顿!学尧兄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老子也是个大傻缺!这狗日的就打电话这么一说,老子还真的屁颠颠地跑来了,连是不是真事都不管……
算了,就当欠这狗日的了!谁叫老子当初开着大黄疯差点碾死这货呢。
学尧兄一边想着,一边喘着粗气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前走。不知不觉间,手里那瓶散白已经被他喝空了。
满月,皎白的月光把山路映得亮堂堂的。不知道是灌了一整瓶大酒还是他天生胆子大,走在深夜的山林间,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害怕。
终于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学尧兄知道目的地近了,越过一道山梁,清碧溪映入眼帘。
深潭边有一间小木屋,是山脚村里人搭起来的,白天的时候会有村民上来向游客兜售些零食饮料什么的。
小木屋里此刻正亮着灯光。里面的人,很明显是何大帅哥。
学尧兄寻路来到小木屋前。一推房门,何超果然在里面。
他正抱着一把油漆都快掉光了的破吉他鼓捣着。
“你是不是疯了?”学尧兄摘下帆布包摔到一旁的钢丝床上,指着何超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大半夜不回家跑这里来作死,作死你还得拉上老子,老子欠你的?”
何超没有理会他,腾出一只手掀开帆布包扒拉一通:“你不会带点下酒菜啊?”
“我下你xxxx。”学尧兄举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哥失恋了。”何超一脸平静道,“早上跟天娜求婚,被拒绝了……”
学尧兄愣了一下,缓缓地收回高高举起的大手。
“本来想着来爬山散散心,谁知道上来就不想动了,给主人家一千块钱租了这小屋一晚上。”
“你是有钱没地方花?一千块钱你给我,我能背你走两个来回!”学尧兄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坐在钢丝床上。
帆布包里的散白被他一一取出来整整齐齐码在小桌上。想了想,有哆哆嗦嗦从衣兜里掏出一包所剩无几的大红河。
“这里让抽烟吗?”
何超指了指满地的烟头。
学尧兄这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惬意地吸了一大口。
“要不你说说天娜妹子怎么拒绝你的?”
何超白了他一眼,抢过烟盒给自己也点上一支:“你一个老光棍还想帮我分析分析怎么的?”
“没有那意思。”学尧兄叼着烟,抓起桌上的散白汲了一口,“就单纯想当笑话听。”
“卧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吐槽了!”何超笑道,“不过这事说起来还真是跟笑话似的!”
他打开一瓶酒,与学尧兄碰了一下,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才把这股直冲天灵盖的酒劲压下去,何超两眼呛得有些泛红了,他把酒瓶放回桌上,重新又抱起身旁的破吉他。
“我原本想着,都是两个孩子的爹妈了。跟天娜认个错,改一改臭脾气,重新归拢一起过日子就得了,结果今早跟天娜开口一说,你猜怎么着?”
学尧兄摇摇头。
“那死妞刚听说我想复婚,立马连珠炮似的说了我一通,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说我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当家做男主人,更不适合当爸爸……”
何超又猛灌了一大口,囫囵道:“几年前小花刚出生,这死妞就因为我整天窝在家里照顾她和孩子跟我吵架,说我没有上进心,没有责任感,硬是跟我离婚了。我想着行吧,这是嫌我不上班挣钱,于是我就拼了命赚钱,买了辆车跑滴滴,一年愣是给我跑了二十多万公里。”
学尧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接啥。
“知道我为啥选择跑车吗?”
学尧兄摇了摇头:“肯定不像我,只会开车干苦力。”
何超拍了拍他的肩膀:“系统打开,自动帮你接单,自动帮你设置路线,你只需要按照系统定好的路线走,完不用思考。是不是很省心?”
“你是觉得心累了?”
何超摇摇头:“离婚之前,我一直是顺着自己的爱好做事。打过工,开过店,做过企业策划,也摆过地摊买雕塑油画,反正干啥都是从我的兴趣出发,感觉这件事情挺有趣,当天就能辞去年薪五六十万的工作跑路了……天娜大概觉得这样的我给不了她和孩子安感吧!”
“你的意思是,跑滴滴是为了赌气?自己不能做主,干脆找一个由他人做主的事情。”
“事实上干啥我都能挣到钱,我给人家酒店大堂画一副油画都能赚六七万块钱,你说赚钱这么简单,小树妈怎么还觉得没有安感?”
“不太理解,大概是说你性子不定吧!”
学尧兄叹了口气,举起酒瓶向何超约酒。
两人碰了一下,各自干掉瓶中的酒。
“我给你唱歌吧,一下午都在弄这个,你来那会儿刚修好。”何超晃了晃手里的破吉他。
学尧兄耸耸肩,反正没买下酒菜,唱歌小曲也不错!
何超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划过斑驳的琴弦。
“翩翩一叶扁舟
载不动许多愁
双肩扛起的是
数不尽的忧
给我一杯酒
喝尽人间仇
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
略带沙哑的嗓音透过小木屋,轻轻在深林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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