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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芳被捆绑的手指紧紧抠着粗绳,她仍然不相信此时此刻的遭遇是由于她的一个“梦境”引起的,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接受这样的荒诞经历在自己的眼前。

“我是翻开那本《武式大典》来到这个时空的”,

“重新打开它或许就能回到本属于自己的时代”。

余文芳暗自回想。

夜晚的土楼渐渐没有了喧嚣,余文芳也在内心的矛盾声中悄然睡去。

然而在门缝的外围一直有人在观察着灶房的一举一动,这个人一席斗笠长衫,把捧在手里的“仆刀”当做靠枕歇息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外表就可以看出,少年的气息衡运是一个不止训练有素而且武功高强的人!

“许彬哥哥,你该睡觉了”。

卉微一手扶着墙,透出半个身子一脸担心的对少年说道。

“给...给我一个机会...我.......我杀了他”。

少年手扶了扶斗笠。

“再观察吧,她看着不像是坏人,不妨相信我?哥哥?”

卉微说。

......

许彬不语。

“杀了她也不能证明她是不是那边的人,不如慢慢试探她让我们多多了解了解。”

卉微靠近许彬。

“那依妹妹”,

“妹,等...等有空我再...再找你...我..我去老爷那了”。

许彬说完起身离开灶房。

深夜的蝉开始鸣叫,仿佛在叫声中带走每个听到的人心中各种念想。悲切,欢喜,抑或是所有心情。透过门缝,五花大绑的余文芳熟睡了,嘴里的梦话却也表达了她此时单纯的心情。这一切卉微都看在了眼里,她的嘴角泛起了没人见过的微笑,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就寝。

“我们明日启程”。

在厅堂的邱睿低声对许彬说。

“灶房...的女人.....”!?

许彬说。

“不急,你把我的书信带到即可,黑屋的女子我和卉微带着她,看看她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邱睿一头转向黑屋子的方向。

“先生,自从十年前的戡乱之日起,您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

一旁看似商人的黑袍长衫的男子说。

“是那日我突发伤寒,因是照顾孩子卉微所致,没有大碍的不要担心”。

邱睿说。

“好在去年见了少爷一面之后,先生的身体看上去确实没有了大碍,不知是不是给您的几颗龙丸的疗效的原因。另外,河槽“步教”的弟兄都等着您此次归来的消息呢”。

黑袍商人说。

“是,那几日后我将把消息带回给各位弟兄。归来时,我会在镇上集市与你会面”。

邱睿拍了拍商人的肩膀。

“京师戡乱”那日开始,邱睿与女儿卉微在土楼度过了十年的日日夜夜。南方平江的这一土楼,原是太祖帝时期抵抗外敌的兵卫碉楼。后来驻守的官兵撤走后,愿意留下来的士兵在这里卸甲归田,繁育了自己的后代。那三栋“品字形”碉楼自立为村庄,它的来历只有曾经的士兵与他们的家属才知道由来。那位刘婆婆就是驻守碉楼兵仗的原配妻子...

邱睿的女儿卉微,在刘婆婆的照顾下长成了大姑娘。在碉楼的这几年,邱睿为了回馈村庄对他的恩情,自己也当起了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与这里的村民融为一体,生活归于正常的状态。

次日清晨,邱卉微早早把行囊收拾好,在大厅准备与村子里的老人告别。父亲邱睿这时也从土楼旁边的田地里走过来,一时被跑过来的学生打断去路,孩子们围成一圈争抢着上前与先生搭话。告别的场景非常热闹。

“先生先生,您这是去哪里啊”?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问。

“孩子们,我要去北疆”。

邱睿微笑地说。

“那先生北疆是不是很多雪景啊”?

“那您能不能给我们带些礼物呢?我们会想念您的啊”!

学生们一时满脸的期待。

“有哩有哩,那里呀有冻梨,到时给你们带来咋样”!?

先生笑答。

“老师,您教我们的诗我们都学会了。我们呀也学了首诗想送给您念给您听呢”!

一孩子喊道。

这时卉微来到先生的身边示意应该及时启程,

邱睿会意点了点头...

此时响起孩子们的诵读声:

“声声啼乳鸦,生叫破韶华。

夜深微雨润堤沙,香风千万家。

画楼洗尽鸳鸯瓦,彩绳半湿秋千架。

觉来红日上窗纱,听街头卖杏花。”

邱睿父女望着这一群看着长大淳朴的孩子们,心里的感动油然而生。十年的岁月没有给他们的人生画上悲鸣句号。相反,这里的水土与乡亲带给他们的是换不起的恩情。

在孩子们的诗歌声中邱睿父女一一与乡亲们拜别后,来到土楼一角的那间灶房。一眼便看见余文芳正卷缩在角落的地砖上熟睡正酣,像一只“宠物”。邱睿在使了一个眼色下,卉微上前一手拿起衣襟里的手绢捂住了余文芳的口鼻...

“啊”~

顷刻间土楼灶房一侧传来杀鸡般的叫声。

卉微被这样滑稽的情形瞬间也笑出了声,便回过头看向父亲邱睿。随即解下余文芳嘴里的“布塞”。

“你们会在永庆十九年行刺皇上”!

芳子的话音刚落,邱式父女猛然对视。卉微的眼神中父亲瞳孔放大眼瞪怒视着余文芳,双手的拳头紧紧攥着。

“啪”...

邱睿一巴掌打在了余文芳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五百年后”!

余文芳的脸瞬间胀得通红,被束缚住的手脚没有还手之力,止不住的疼痛感成倍上升。

“父亲,这个人我感觉有些面善,不如就像我之前说的把她留在我们身边,等到了北疆我们再处置他也不急啊”。

卉微上前拦住正要挥拳的邱睿。自打卉微记事起,父亲从未有过如此冲动凶煞的面庞,这让卉微心中胆寒。但她的害怕没有表露在脸上。对于父亲的情绪她选择沉默...

“我们要出发去北疆了,赶路之前你去刘奶奶的墓前拜了吗”?

“我们十年没有出平江郡了”。

邱睿说完把手背向身后。

“是的爹爹,女儿已经看望过刘奶奶了,咱们出发吧”。

邱睿与卉微给芳子松了绑。

余文芳看到了邱睿插在衣襟内与斗笠男子同样的仆刀,一时不敢再发出声响一路尾随卉微父女。

邱睿与女儿带上了几天干粮准备去驿站走水路赶往北方。

十年的农家生活并没有磨灭邱睿对当朝的斗志,来到南方的农村,他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民风与习俗。原来,当年送他来到这里的斗笠男子们从未与他断过联系,他们以每年过元宵的名义化身为“叫花子”模样来到村庄卖艺。到了夜晚就与邱睿私下商议一些事情直到天亮,这样的来往也一直维持了十年。也是这近两年,这些斗笠男子们把“许彬”带到了邱睿的身边。成为了与斗笠男一样的“杀手”。而许彬手里的字牌就是他们的组织“步祖教”传令号牌。

“步祖教”,是长年累月在运河水系里往来漂泊的船民和渔民。特别是船民,他们一年四季离不开船,离不开运河,总是把运河当做自己的根,摇钱树,离开了运河,他们几乎就会活不下去。在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与运河休戚相关,患难与共,感情格外深厚。

在运河的源头,是从大越的北疆地带一路沿南直下。而这一带运河的船民,他们大多在运河周边讨生活。坊间则称他们为“斗笠佬儿”。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就把破船当做自己的家,蓬盖是芦苇,躺在床上可以望见星空,条件之艰苦可以想象。他们一般从事磨剪刀,卖爆米花,做拨浪鼓,做虎头鞋,剪鞋样,摸河虾,卜卦算命的职业。风雨飘摇,尝尽辛酸。但是在夜晚之下,他们就会聚集汇众一同参拜他们一同信仰的河仙“步祖神”正是这样的一种情况,“斗笠佬儿”们被坊间称之为“步祖教”的兴起。这也成为了运河“佬儿”在生活上与精神上的寄托。

“步祖”,民间据说在早年拜和尚为师傅。后来自立经堂,开堂讲经,创立了这种民间宗教,而“步祖”从未露过脸,身份神秘。在步祖教创立不久,就与运河的这些民间势力连成了一片。步祖教在运河的沿岸修建起来的庙宇,一度成为无处栖身的“斗笠佬”们赖以生存的理想场所。有时庙堂还会发些善钱给这些浪子们渡过生活上的危机。所以在他们的看来,危机的岁月亟需寻找某些宗教作为精神寄托。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大批在步祖庙的浪子们便都信仰起步祖教。

到了永庆十五年,随着运河两岸的发展,步祖教的势力越来越大,南方一带一度成为了步祖教的势力活动中心。所以当地的文人有云:“明季时有密云人,流寓南方,共兴步教,即于该地各建一庙,供奉佛像,吃素念经”。于是在漕河浪子中的步教组织开始带有某种行帮会的性质。在他们的组织内部,通常以师父,师叔,徒弟,干爹,干儿相称。各帮粮船上的工人,水手都自立教门,广收门徒,结为死党,做事全凭江湖义气,相互帮衬。“斗笠”之间出现了辈分,师徒的等级制约。他们以“清净道德,虔诚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大宝大通等作为字辈支派,不断扩大组织。在他们的中间,每个帮都有一艘老堂船,船上悬挂步教画像,公推一位为当家,又称会首,老管。“老堂船”便成了这一行帮会社的权力机构,由它制定帮规,入帮仪式,掌管每个河船浪子的工钱,建立帮派的联络信号,对入帮水手有生杀予夺之权,每个帮派内部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秘密王国”。而那一年搭救“卉微一家”的斗笠们就是这个会众里的“师父”...

邱睿一行开始踏上了北疆的路途。

“经过芦山山脚了,我们去和“妙音”辞行吧”。

邱睿对卉微说。

“好的爹爹,妙音长老我一定好好和他说说话”。

卉微笑着回答道。

于是卉微父女领着芳子向山上走去...

邱睿父女俩一路都领着芳子,余文芳自己则没有提任何的要求和沟通,路上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现在芳子眼中登上寺庙的阶梯,就是她梦境中邱睿落难第一次来“芦山”的景物。余文芳喊道:

“前面是...东林寺”!?

...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邱睿父女仿佛惊异的望向这位“奇特”的女孩...

余文芳跟随邱睿父女沿着山路台阶来到“寺庙”。石碑、门栏、牌坊,除了狮子石像缺少了五百年后的气派外都给了芳子从未有过的意境感。“穿越”,在余文芳这位资深宅女看来,自己亦不能想象且说不出的滋味!

芳子在大脑中调动起她所有的知识库,来解释这个常人不能理解的现象...

但是很遗憾,除了感受这特有的缘分外她不能解释这个环境带给她的经历。邱睿三人来到寺院大门,院内无人。邱睿径直走进院堂,大雄宝殿有一柴瘦老和尚在殿内双手合十阅览经文。

“我要去北疆了”。邱睿低声说。

....

沉默....

.....

“听贾商人说,北疆有我们的人在闹兵变,;临走之前与你见上一面”。

邱睿说。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可要三思啊”,

“阿弥陀佛”~

老和尚轻言。

“北疆有我想得到的东西,曾经兄弟们在那里受难,我怎能坐视不管,更何况那个暴君...他....”

邱睿突然放大音量,随后被和尚打断道。

“可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世间可要遭涂炭了啊。”

“我这破庙可是容不下施主了”。

老和尚转头与邱睿对视道。

“谢谢安长老曾经的救命之恩,和您的对话与身世我邱睿亦不会透露半句”。

....

老和尚没有再说话,邱睿与安然和尚拜别后转身步行来到卉微身边。

“妙音长老,我和爹爹此行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你会想我吗”?

卉微蹲下身轻声说。

“嗯嗯,嗯嗯,哼唧”...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长大,等我和爹爹从北疆回来一定给您送好多好多吃哒!好吗”!?

“哼唧,哼唧,嗯嗯”...

芳子一旁看不下去了,喊到:

“它不就是一只猪嘛....”

原来“妙音长老”是一只两千斤的母猪,东林寺“建安”元年改建时收一老农拜托时照顾。母猪幼崽时温顺好食,几年的光景就已长成近千斤,安贞长老见此缘分便收为佛门赐名“妙音”。因妙音出入寺庙比所有和尚辈分都早,所以香客们都唤它为“长老”。

邱睿父女来到东林寺时就与“妙音”结下了缘分,自打卉微在“土楼”记事起“妙音”和卉微的关系就非常密切。卉微没什么朋友,但在父亲邱睿与寺庙和尚议事时她就常伴“妙音”左右玩耍嬉戏。卉微有空时就会和妙音在寺庙呆到日落,“妙音”亦不认生,好像天生就和儿时的卉微熟悉般亲切。十年的光景卉微已长成大人模样,而“妙音”已是千斤的老猪似老仙慈祥安然的陪伴卉微的成长。有时倾听小卉微的苦恼诉说,有时热情地与小卉微尽情玩闹。今天,卉微与“妙音”的道别,仿佛十年如白驹过隙...

“这只猪真的和你很熟哩”!

余文芳看着卉微与“妙音”亲切互动的举止时说。

“是的啊我是因为它才与佛门结缘的,常常与它吃斋念佛”。

卉微蹲在地上看着“妙音”眼神亲切地说。

邱睿则在在一旁欣慰的看着卉微没有说话...

余文芳环绕屋棚四下打量着这座寺庙,她眼下的这座庙宇没有五百年之后的辉煌。而现在的“东林寺”则多了一分清净与虔敬。

“这座庙修书吗”?

余文芳望着猪栏对面的罗汉佛画像说。

“修”...

邱睿严肃地答道。

“寺庙的大部分和尚被派驻到皇宫讲经了,你知道”?

邱睿瞟了一眼芳子然后仰面看向房梁。

“你们会死的,我在五百年后的史书里看到了结局”。

芳子不淡定了,对邱睿放大音量说。

“你五百年后来过这个寺庙”!?

卉微望向芳子说。

“对的,我是从寺庙的经文中来到你们这里的”。

芳子认真说道。

“我近来都在寺庙念经,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儿?”

邱睿静静地看着女儿与芳子的对话,就连他这个曾经的进士都难以解释的事情,也只好静观其变。

“藏经阁在哪?能不能带我进去”?

余文芳激动了。

“行啊,来吧”。

邱睿不顾女儿卉微的劝阻领着余文芳出了屋棚走到了“藏经阁”。卉微在邱睿的指引下翻出了芳子可能想看的一堆手抄本。其中,芳子看到了一本《皇城感应见闻录》。译毕,系以偈曰:

昨日我杀人,今日人杀我。

冤家追命时,欲望何处躲?

昔人大手段,擎断轮回锁。

今人多刚强,不惧地狱火

....

霎时,风雨雷电般大风刮至庙宇,三人被风沙蒙住眼帘...余文芳四下躲避沙石,像被枯树枝击中身体,眼困寥寥已找不见人烟。耳畔只有风沙走石的响动环绕四周..........

虽不常杀人,众肉日需索。

食肉犹不足,更将皮毛让。

乐极悲必生,方悔计太左。

纵然势通天,谁能免因果?

众生皆同体,怨亲是一伙。

手岂忍伤足,杀他即杀我。

普愿法界众,信愿念弥陀。

华开七宝池,悟诸法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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