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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油子和老病秧子是YN边界驻点的两个另类,与其他所有军人一样,他们服从,他们严肃,他们执行力强。但是他们就是有一种气质。把他们放进整齐划一的队伍里,一样能做整齐划一的动作,但他们做起来,一个就跟流氓似的流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气质,一个就跟病秧子似的仿佛随时会动作变形甚或倒下。
但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强悍了,所以才会与众不同。
曾喜庆大踏步走进营房,直奔自己老友而去,一路上些许战友看见他,都敬他一礼,他也回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小伙子都好像非常想伸手扶他一把,让他习以为常而又无奈。
大老远的,他就吼道:“翁道远,刚才我看见个比你还老兵油子的人!”
迎接他的是一只飞来的臭鞋,曾喜庆敏捷躲过,一个比他小一号看起来勉强达到入伍标准的男人迎面向他走来,因为赤着一只脚,虽然走得虎虎生风,但是脚步声非常地怪异,一时鞋底吱吱响,一时噗噗放屁一般,让人觉得莫名想揍他一顿:“放你酿的屁,还能有这种人?”
两个老朋友快步走在一起,碰地一声碰了下拳头,却不是礼节性的,而是看起来极其有力的出拳,拧腰摆臂递拳一气呵成,炸开的气浪和声响让附近的路过的战友都微微皱眉,却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往前去。
现在驻点里的气氛非常紧张,也就这俩货看起来怎么都有点不知好歹。
怼了一拳后,两人又看起来极其用力地熊抱了一下,其实上次任务后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老病秧子曾喜庆感慨了一声:“这次的任务得多久?该不会又两个月吧?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都好些年没过好春节了。”
“一会携密人员到了,到时候应该就知道了。再说这次我们一起出任务,急什么?”老兵油子翁道远边说边邦邦邦地走过去捞自己的鞋。
一说这个曾喜庆就来劲了一般,直舔嘴唇:“你别说,刚才我不是和中尉去接人了吗?那女兵不说,算是认识,但是她领来的携密人员,就是我说的那个,看起来比你还老兵油子的家伙。”
“看来你不是胡说啊。”翁道远边穿鞋边用另一只拿过鞋的手在曾喜庆鼓鼓的胸膛上使劲擦了擦,惹得他直咧嘴,“这么说来,上面终于开窍了,派了个能耐的,这次任务也能轻松很多?”
“我去,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那边玩手机边蹦过来的就是。”
两人肩并肩,透过窗户,看向实际上是在边低头开手机电源边跑的石小方。默默看了一会,两人取得了共识,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能让两人同时感慨,愁上心头,眉角抽搐,可见石小方之令人讶异。
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进了这个军营,还他喵的跟个鹌鹑似的,看起来又像病秧子,脚步虚浮,身体乱颤,跑起来一步三抖,好似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细一看又像是兵油子,因为他们这排营房里有两个喜欢搞事的,所以地面上被刻意设置了些坑洼以及随意摆设的路障,那孩子低头玩着手机,脚下却几乎一步没差地过来了,而且连门口卫兵的敬礼都无视了。
等两人跨着大步跑过去接他的时候,这个看起来就像个没出大学的孩子一样的家伙,居然又跑回门口去敬礼了。
看他的姿势,翁道远马上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老友会觉得他是个老兵油子。
那敬礼的架势,非常个性,但是看得出来,没有一天几小时的练习,而且是那种没有辅助矫正的练习,没办法形成这种极个性的敬礼架势,看起来明明不够标准,但是非常地合适,而且看得出他态度很端正。这就是一种个性了。
可是这很诡异。
翁道远细细再看,这孩子转头看见自己俩大汉盯着他,居然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极其可笑的粉色手表,居然才屁颠颠地跑过来,向自己敬了个礼。
两人赶紧回礼,然后互相看了眼。
这次面对面看得真切,更觉得这个仿佛来这里野营的玩意诡异得不行。翁道远一直执着地练习着军姿,就是希望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格,可是还是比不上这个孩子。
正如曾喜庆这个人虽然日常看起来比较喜庆,翁道远这个人虽然日常看起来比较油滑,但是他们的专业素养就是比较高。最特殊的是耍拳脚的曾喜庆和耍枪的翁道远,已经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成为领域中的强者。
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里,能和他们一样快的没有他们准,能和他们一样准的没有他们刚,能和他们刚的没有他们稳准狠,有他们稳准狠甚至厉害过他们的却没有他们命硬,这就是他们血汗积累下来的风格,也是他们成为宝贝疙瘩的关键。
现实不是电影和,真的尖兵去狙击不会只能躲在暗处,去拼拳脚不会真的踏山裂石,去耍军刀也不会刀刀见血,去操弄驾具也不会真的一个赛一个地飚,就想着拿军车当飞艇使,拿飞艇当飞机使,拿飞机当战斗机使,拿战斗机当飞船使,拿飞船当坦克使。他们扔的手雷,发射的***并不会造成更大的爆炸,而他们吐的唾沫也不会真的和钉子一般杀人。但顶尖起来的兵就是一个赛俩,至于这个俩是普通人还是其他尖兵全看天赋和努力。
但他们眼前这个孩子就是有一种诡异,敬个礼了,也能让人觉得不规整,非常地油滑,但是非常合适,或者说……协调?
“协调性?”翁道远问了问,他比较相信自己老朋友的眼光。
“非常可能。”曾喜庆答道。
不怪他们窃窃私语,实在有够疑惑,能这么简短地取得共识,已经是他们日积月累的默契,默契到他们已经默契地决定先真心服从上级这个玩笑一般的指令,去服从这个孩子。
然后两人啪一声又敬了个礼并自报家门,表示两人在此次任务中是他的队员,请他指示。
石小方很陌生但是下意识地回了句“稍息”。他是真正的初次接触真正的军营,能够下指令,是因为他好歹是个民兵。
但是他并不清楚刚才两个兵极快的窃窃私语算是不礼貌还是不守军规,他也没有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角度去看他们的小动作。
他只是看着服从命令的两人,虽然一高一矮,但是都威风凛凛,铁血硬汉,这大冷天只穿着长袖薄军服,连外套都不兴穿的,那薄薄的军装被他们的肌肉块撑得鼓胀饱满,尽显自己超出常人的爆发力和杀伤力。
就石小方这样的,他怀疑自己捏吧捏吧搓圆了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顿时石小方一脑门的不解,觉得事情很不妥,这是个玩笑的想法越发坚定。
他想咨询下薛老板,却发现自己居然没存到她的电话号码。
白聊那么久了。
白叫声老板了。
白被叫小弟了。
他不知道此时的薛思敏也有这样的苦恼,感觉莫名其妙就联系不上自己这个新收的小弟了。问题是她感觉这都是自己的错,也不知道平时谨慎无比的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现在她随着大部队穿行过营,马上就要进入山林,刚才也确认工作台居然没有那个玩笑般的电话手表的号码,她感觉自己和命运都给石小方开了个玩笑。
“我们两边到底哪个是诱饵?”薛思敏有点焦急了,她深知此事不可玩笑,所以有点不顾纪律地向身边的女人问道,希望她看在还算认识的面上,透露一点,或者起码派个人回去报信。
毕竟她们这一行的队伍实在有些超出她预料地庞大,抽个人报个信也能让她本来放下一点又被提起来的心再降落一点。
那个被薛思敏问到的女人军姿极为利落,说的就是尖兵二人组一直想练出来风格的那种军姿,而她军姿的风格就是一种利落感,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生生站出了堂堂正正的军姿感。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居然留了一头极长的的头发,扎的马尾已经垂到了小腿,虽然看起来保养得当非常黑亮顺滑,但是怎么也不像是个好兵。
虽然她挂的是上尉军衔。
她转头对薛思敏微微一笑,话却是毫不客气:“你的任务是操作工作台,保证运行顺畅。请安心工作,我们需要确定路线,才能确保安全。”
此刻的薛老板与石小方同时愁上心头,皱着眉头操作着自己分发的工具,一个是笨拙的,一个可爱的,都让他们开始焦躁。
本来对初解密的任务内容稍微安心的薛老板是因为这一严重干扰进程的插曲,以及四周队员对自己这个携密人员的隐隐抗拒,起码是不够合作,都说明这个任务也许并没有表面内容那么简单,于是焦躁。
石小方就是真的单纯焦躁,他并不想被人当傻子耍,也不想因为被人当傻子耍而成为别人眼中的傻子,尤其是不想被自己敬佩的军人当傻子。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两位尖兵的初步认可,所以他倒腾那可笑的电话手表的时候,他们谨守本分,稍息定在原处,默默等着指令,虽然他们很奇怪。他们不知道任务细节,但是他们知道任务时间是很紧凑的,他们这一支尖刀队却迟迟未动。所以他们以最合理的想象去认为,这个男孩子因为对某些任务执行细节不满意,正在向某方面申诉。
石小方的确是在申诉,因为他病急乱投医地用手机发信息问了老板。
“我没有那个刻板女人的电话,你身边有没有人?有人你不会问呐?”
石小方如梦初醒。觉得自己也许是自以为不紧张,其实紧张得脑子犯轴,不会转弯了。
“你们接到的第一阶段任务是什么?”石小方以自认为最不露怯的问法问了一句。
“集合,听从你的指令。”两人异口同声。
石小方有点被震晕了,觉得这俩是不是嗓门特别大。
“第二阶段呢?”石小方不死心。
“获得许可后,急行军前往边境线。”两人依然异口同声,看来这些都是原原本本的任务内容。
边境线?原来已经到了不知道哪一国的边境线。难怪要飞那么久,而且风中都有一股肃杀气味,他还记得之前在新闻上看到中Y冲突的视频,对这种肃杀有所了解。
“你们需要哪种许可?”保着一点小自尊,石小方没有露出他真实的惊恐情绪,问自己身在何处,而是换方向问了这么一句,却不知道这样的问法,在军人们看来,就不是指令,而是征询。
“你下发的一级装备许可!”翁道远极快地回答,旁边的曾喜庆没有他快,也没有他无耻。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点对这老友的敬服,不愧人称老兵油子,这脸皮厚得,这种玩笑也开。
石小方被翁道远最后一句特别大的嗓门喷了一脸水,隐隐觉得好像不太对。但是没啥头绪,便很无所谓地下达了第一个指令:“我下发一级装备许可。”
顿时一股声震霄汉的“是”,翁道远变魔术似的从旁边整齐码放的帆布包中掏出一个平板电脑,极其顺畅地操作了十几秒,然后直愣愣地戳到石小方鼻子底下:“请授权!”
曾喜庆此时依然板正地站着军姿,眼底里有些好奇,这个明显不懂翁道远这个玩笑的小家伙是个新兵蛋子呢?还是故意拿他们开涮的小瘪犊子?
石小方拿过电脑,整个界面只有左上角三个小字“请授权”,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让他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下意识地举起手想挠挠头,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划过平板电脑边时,突然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
然后石小方眼睁睁看着那个界面出现了所有网民都很熟悉的小转圈,转了不到一秒,界面从中划开,四个黑体字“授权成功”显示出来。
三个人都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觉得世界真神奇。
两军人毕竟训练有素,虽然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对自己获得了一级装备许可这件破天荒的大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根本不需要什么准备。
两人啪一声立正,刷一声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一地跑去了,步子都显得特别的兴高采烈。
石小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惹祸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的,凭什么能耐惹的。
此时他手机响了,一看,居然是V姐。
下意识地秒接起,对面的V姐噼里啪啦就开始轰炸他,楞是骂了近十分钟,几乎不带重样的,感觉老板可以向她学习,积累下词汇量。总的来说,就是骂他今天居然没有上线,像个负心汉。
在此情此景,听到V姐的声音和她没心没肺的玩笑话,让石小方热泪盈眶。如果可以,他只想在游戏战场里驰骋,一点也不想面对真正的枪林弹雨,哪怕只是可能面对。
石小方正点头哈腰地应是,那一边出现了两个移动堡垒,或者说移动军火库。
一些石小方只在网上见过,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的钢铁玩意被这两人很细致地固定在身上,那个数量,也不知道硌不硌得慌,也不知道冰不冰得很,不过看他们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估计现在燥热无比。
看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固定得这么好,石小方充分怀疑这两人蓄谋已久。这俩人还很骚包地一边齐步走过来一边调试这些凶器。
调试的声音也许是太铿锵太有力了,V姐在电话里似乎是听到了,她突然极其大声地呼叫:“Q式大口径狙击步枪!你身边这么有这种玩意!你丫不会真是狗血的都市退伍战神吧?”
“哟,这女人识货!”翁道远还没站定,就赞叹了一声然后仿佛是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有些搞怪地吐了吐舌头。
而石小方则是想到,V姐居然仅凭电话里的声音就听出枪型?而且看起来猜对了?这让石小方有点重新认识了她的感觉。
“V姐,你先听我解释。”石小方很苍白地说了一句。
被他重新认识的V姐此时却难得地沉默了一下,没有等石小方解释,插嘴道:“你别说话,你记得,平安回来。”
然后就挂了。
两个军人再次被小小地震了一下,被一个识货的娘们临行密密叮嘱一直是他们这些混军伍的单身狗的理想之一,今天算是小小吃了一把狗粮。
看两人几乎是站定的同时,就向自己报告调试完毕,随时可以出发,石小方知道自己面前的八成是超级尖兵。敬佩之情更浓,手却下意识地伸过去,摸了摸近在咫尺,向下垂着的枪膛。
然后被冰了一下,感觉那感觉很多感觉。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接了任务,而且是军事任务,自己其实早应该有觉悟,于是他向两个大兵郑重地说:“保护好我,我不想死,还有路上带好我,别丢了我。”
这坦直的话没有引起两尖兵的丝毫波动,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情求他们,很多时候也都是他这样的小孩子说的,但是这次的小孩子似乎不太一样。
两人整齐划一地微微转身,曾喜庆前面小踏步去了,而翁道远则示意石小方跑在他们中间。
石小方乖乖地被他们夹在中间,起步走,一二一地随着他们的踏步频率去了。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杂在两人逐渐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实在有些刺耳。
三人就这么出了营门,路上遇到的其他军人向他们敬礼,守卫向他们敬礼,这些人都对两尖兵身上炫耀般挂着的钢铁玩意投注了大量的艳羡目光。
还没离开几步,石小方却又接到电话,他跑着,只谨记薛老板的指令,随时注意手表和手机的来电或者短信,没有细看来电显示,掏出来就接了。
“急行军?”V姐问。
“是。”石小方答。
“不要去黑乎乎的树林。”V姐说,仿佛猜得到什么,或者说知道些什么。
“你们有没有备用路线?”石小方很自然地问。
“滩涂,走山边。遮蔽物少。”
“滩涂。”
“不行。”
“她说不行。”
“我们平时习惯的路线,是纵向深度推进,比较深入。”
“走老路,绕后路。”
“不行。”
“她说不行。”
“侧向建筑群,有废弃的,也有居民点,绕行前往目的地,很远。”
“绕行建筑群。”
“不行。”
“她说不行。”
“军车,走大路。风险很大。”
“军车。”
“不行。”
“她说不行。”
“直升机,需要授权,风险最小。”
“直升机。”
“不行。”
“军用的哦。”
“不行!你哪来的屁话!好好转述!”
“她说不行。”
“申请工程兵排地雷,开新路。”
“找专业人士开新路。”
“不行。”
“她说不行。”
“申请总装调度,增加兵力。”
“打电话摇人。”
“要那么多人干嘛?你以为现在是真的战争时期?你们应该只是进行机密任务吧?”
“她说不行。”
“原地待命。”
“不行!”石小方和V姐异口同声。
三人依然没有止步,而且正在极细微地加着速,但通话没有停。两个兵不知道电话里的是谁,听声音应该是刚才和这孩子通话的女生,声线还很细嫩,但语气又像是长官,而且是毫不留情,把需要权限最大的安全路线,甚至最消极的原地待命都驳了的长官。
他们顿时有些拿不准,住口不言。而石小方没办法让场间就只剩脚步声。他沉默了一会,问:“离这里最近的边境线在哪?”
“就我们刚才的营房附近,散步就到。”两人迅速回答,心里却都起了怪异的感觉,隐隐觉得会再次得到玩笑般的指令。
“那我们去那里。”果然,石小方略感慨了下国家守土之心如此坚定,然后就这样说了出来。随着他这一句,V姐挂了电话。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李慢慢,拿着自己的手机摸着玩,却迟迟连屏幕都没有开,更别说跟那个最信任的人汇报此事。此事之中,自己已经非常逾矩,破坏了很多与他的约定,但是自己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了呢?
李慢慢叹了口气,再次早睡,用舒服的睡眠疗养着自己的身心,忘记着烦恼。
这一边,场间也略沉静了一秒,仿佛脚步声都消失了。
曾喜庆两人闷声应是。略原地踏步几下,转向往目的地去了,心里生出了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触,身上的重火力都变得又咯人又冰凉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玩意,这都是什么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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