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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金陵城中下起了小雪。
一群人踏着地面铺就的薄雪,走到了秦王府的门口。
徐寒朝着诸人拱了拱手,言道:“今日午晌过后,想来那陈国皇帝便会召集诸君,共商大事。”
“徐某对于军国大事,所知甚少,不敢妄言,但有一点却要提醒王爷。”徐寒说道这处,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李末鼎父子。
父子二人一愣,赶忙朝着徐寒回礼,嘴里恭敬言道:“阁主大人请讲。”
“我收到消息,三月之后,也就是今年年末,亡楚会倾全国之力进军大渊山,届时大夏隆州三地必然内部空虚,若是王爷想要收复失地,此时无疑是最佳时机。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三州之地中的圣子圣兵也足以让寻常大军头痛,更何况还有那些立场不明的各个宗门仙人。王爷若是要做此事就得做得快、准、狠。”
“若是一旦此事成功,大夏夺回了失地,徐某人这里便有一道不情之请,万望王爷应允。”
“嗯?”李末鼎闻言一顿,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言道:“此番南下之行多亏有徐阁主相护,徐阁主于我大夏有中兴扶龙之功,若有所求,但讲无妨。”
李末鼎也从这徐寒的一番讲述中闻出了味道,只要他们能得到陈国皇帝的应允,那胜算便会大出数倍。因此,这几日的担心在这时也缓解了不少,语气中亦少见的多出了一份豪迈。
“夺回失地后,望王爷倾全国可用之兵,屯兵辽州,若我等事成,便挥兵南下直取剑龙关,为天下苍生剿除这妖邪霍乱,而若是徐某事败,那便请王爷死守辽州,亦为天上苍生守住这最后一道净土!”
徐寒神情肃穆的说完了这番话,李末鼎在那时亦是心头一震,他知道徐寒所言并无半点可以夸大的成分,如今大周境内的状况他也曾目睹过其中一二。这森罗殿已经不再是任何国家任何人的事情,而是关于整个世界,关于这方天地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为此,李末鼎重重的朝着徐寒点了点头言道:“阁主放心,我大夏谨记阁主之恩,大夏三万万百姓亦绝不负阁主今日所言!”
徐寒同样点头道谢,然后这又转头看向诸人,言道:“这里的事情便有劳诸君了。”
小十九侧过了脑袋,显然还在生气;秦可卿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随着宋月明等人一般朝着徐寒道别;唯有苏慕安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不解的看着徐寒问道:“府主大人为何不带上我,我可是大人的亲卫啊!”
当初遇见苏慕安时这个小家伙正流落街头,加上又是那一根筋的性子,不愿意吃徐寒白给的食物,最后徐寒无奈只能假言让他做了自己的亲卫方才让苏慕安这孩子心安理得的跟随了徐寒。
可过去了这么久的光景,当初的一句戏言苏慕安却始终记在心头,甚至处处都以这样的身份要求自己。
徐寒在听闻此言后,看着那一脸认真的苏慕安,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苏慕安的脑袋言道:“你当然是我的亲卫,但是你的修为还差上一些,这样吧,你好好修行,什么时候修成了仙人,便什么时候再回来做我的亲卫,这个位置我给你一直留着。”
苏慕安脸上的神情在那时落寞了几分,他知道徐寒所言无差,如今以他的修为不给徐寒拖后腿,让徐寒来保护他便是万幸,更不提如何保护徐寒了。
不过他的性子到也并非一蹶不振之人,很快他便恢复了过来,朝着徐寒挥了挥拳头,言道:“好!府主大人等着,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内修成仙人的!”
苏慕安今年才十四岁,便有大衍境的修为,若是三个月内他真能修成仙人,那便也才十五岁不到,亘古以来可从未有过这般年轻的仙人。徐寒对此自然不保任何的希望,但却也不会去打击男孩心底的决意,只是笑道:“好,那我等你。”
苏慕安也点了点头,不再纠缠徐寒。而徐寒在这时终于得了空闲,转头看向另一侧。
那里,刘笙正抱着双眼通红刘茉又耐心的与刘箫说着些什么,大抵便是一些交代刘箫要照顾好妹妹的话,看那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好兄长的甲士。
徐寒在那时微微一笑,刘笙虽然还未找回自己的记忆,但看这模样似乎已经接受了刘箫与刘茉,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刘笙在那时似乎也感受到了徐寒的目光,他朝着徐寒一笑,然后站起了身子,将怀中的刘茉交到了刘箫手中,然后便迈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
“不再多说会?”徐寒笑道。
“不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刘笙回应道。
二人在那时相视一笑,然后再次转身朝着诸人拱手,随即便一同转身,周身气机一荡,身形便在那时消失在了诸人眼中。
“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放任方子鱼嫁给陈玄机吗?”奔走在金陵城外的官道上,刘笙转头看向徐寒问道。
徐寒的头上蹲着玄儿,肩上站着阿黄,只有嗷呜一个劲的在他身后狂奔,似乎要使出浑身的气力方才跟上徐寒与刘笙的步伐。
闻言的徐寒转头看向刘笙,耸了耸肩膀言道:“我也不知道。”
刘笙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相信徐寒会如此草率的便将方子鱼置于那般的境地。
徐寒似乎看出了刘笙的疑惑,他问道:“既然你也在担心子鱼,那为何我提出此事后,你未有反对?”
刘笙倒是未有去细想徐寒为何会有此问,他极为坦率的回答道:“我觉得你比我更在乎那个女孩,所以既然你都愿意如此做,那想必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不会受到伤害。”
徐寒闻言一笑,他又耸了耸肩膀,随即说道:“我亦是这么想的。”
这句回答多少显得有些没头没尾,刘笙自然亦是不明所以,但还不待他发问,徐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有一个比我更在乎她的人给了我这样的任务,我同样相信他不会对子鱼不利,所以便应了下来。”
刘笙听到此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不禁看向徐寒问道:“他不是被陈玄机囚禁了吗?”
徐寒摇头不语。
刘笙再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徐寒转头看向南方那座名为离山的雄峰,不确定的言道:“做说客吧。”
“阿嚏!”坐在离山之巅的鸿雁府中,蒙梁不知为何忽的打了个阿嚏。
虽然这对于如今已经身为仙人的蒙梁来说是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但现在的他却也未有将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看向自己身前那位正在端茶慢饮的老人。他一脸严肃的问道:“这么说来,师父是不打算帮我了吗?”
“离山一共六千五百二十六人。剑仙一人,大衍境修士十八人,离尘五百九十七人,余下不表,这般人数,去了又能做什么?送死吗?”老人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不咸不淡的回应着蒙梁的问题。
蒙梁皱起了眉头,本以为说动这位衍剑仙会是最为简单的一件事情,甚至在徐寒一开始的计划中,眼前这个老人几乎是默认加入他们的,却不想这方才开始的第一步,蒙梁便吃了一个闭门羹。
蒙大少爷自然不会就此放弃,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言道:“师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比我更清楚,为何此刻却在这般大是大非面前反而糊涂了呢?”
“糊涂?”老人闻言站起了身子,他淡淡的瞟了蒙梁一眼,然后踱步言道:“我可不糊涂,你们要跟那森罗殿作对,森罗殿要杀妖君,而且还是在没用凶剑坐镇的前提下要杀妖君,那得如何强大的力量方才可以做到?”
“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知道就凭你和那小子,跟森罗殿斗亦都是螳臂当车。我就是不糊涂,方才知道跟你们一起去做这事,才是真的糊涂!”
蒙梁闻言顿时脸色难看,他既无法反驳老人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言辞,同时亦对老人此刻的态度感到心寒。但他仍不愿意就此放弃,故而又言道:“师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就是死守离山两不相帮,那森罗殿得了妖君精血下一步便是要侵吞整个天下,届时离山又当身处何地?”
老人脸上的厉色在那时消减了几分,他低下了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言道:“这乱世人如浮萍,命如草芥,今日得一日安稳,便是一日安稳,想那么远又有何用?”
“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吧”
说罢老人似乎在那一瞬间也苍老了不少,他颤颤巍巍的迈着步子就要离去。
蒙梁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他自小大半时间都跟随着这老人修行剑道,在他的心中衍千秋虽然有时候古板刻薄了些,但也远不至于贪生怕死,可今日衍千秋的表现却着实出乎了蒙梁的预料。
“师父!那岳剑仙在何处?我有话要与他言说?”蒙梁的声音在衍千秋就要迈步走出那房门之前响了起来。
蒙梁曾与徐寒说过,除开衍千秋他还会为徐寒找来两位仙人助阵,这其中一人便是与衍千秋齐名的大周天斗城剑仙——岳扶摇。
大周沦陷之后,岳扶摇带着天斗城中百姓也逃亡了陈国,寄住在这离山上。不知为何,离山上对于这个消息秘而不宣,蒙梁也是在回到陈国时先来了一趟离山,碰巧撞见了此事,方才知晓岳扶摇也在这离山上。
“你想说服岳剑仙?”衍千秋离去的步伐微微一顿,然后便再次迈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房门,而衍千秋的声音也在那时于蒙梁的耳畔响起:“走吧,没有人会陪你去送死的。”
“他走了吗?”离山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别院中,一身白衣的老人看着走入院门的衍千秋,沉声问道。
“嗯。”衍千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看那一脸肃然的模样,几乎已经将心头的不郁写在了脸上。
白衣老人似乎看出了衍千秋的异样,他微微一笑,竟是揶揄言道:“怎么?在自家弟子面前丢了颜面?”
“哼!”衍千秋冷哼一声言道:“小兔崽子以为修成了仙人就可以对老夫指手画脚,他懂个屁!”
衍千秋尽可能想要表现出自己对蒙梁的不屑,但越是如此反倒越是让人觉得他对于蒙梁的看法极为在意。一旁的白衣老者自然也看出了衍千秋这点“欲语还羞”的小心思,却并不点破,只是连连应是。
衍千秋狠狠的瞪了这与他年岁一般的老头一眼,又言道:“他怎么样了?”
那白衣老者闻言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之色,肃然回应道:“并不客观。”
“带我看看。”衍千秋闻言脸色一沉,随即言道。
白衣老者倒也并不拖拉,当下点了点头领着衍千秋便走入了那别院的里屋中。
二人在那并算不得繁琐的长廊里穿行了一阵,然后来到了一处厢房的房门前,白衣老者在那时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那房门打开。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终于来了。”一位二十岁上下生得俊美无比的和尚似乎已经等待许久,二人推门的一刹那,早已立在门口处的那和尚便第一时间朝着二人行了一道佛礼。
白衣老人见了此人,身子明显一震,他不禁高声问道:“你是谁?”
“施主不认得我了吗?”那和尚却不急不恼,甚是从容的反问道。
老人一愣,他又上下的打量了那和尚一番,便觉眼熟得很,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惊骇了起来:“是你?你怎会短短几日光景便变成了这番模样?”
“皮肉之相都是外物,施主何必挂怀?”那和尚轻声说道,而后话锋一转又言道:“今日施主既然来寻我,我便也省去一桩麻烦,贫僧过几日便得与二位辞行,二位这些时日以来的照顾,贫僧铭记于心,但恐无以为报。”
衍千秋与白衣老者闻言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无暇去关心俊美和尚的变化,而是赶忙问道:“你要去何处?”
俊美和尚在那时朝着二人再施了一道佛礼,轻声言道:“渡当年未渡之人,了当年未了之果。”
“圣僧不可!你若是前去岂不正中了那人的下怀,不若静待其变,将那人缓缓吞噬,方才是为稳妥之策。”衍千秋赶忙言道,试图打消这和尚如此冒进的念头。
“不了。”和尚再次摇头,说道:“我可以等,但她等不了了。”
衍千秋二人闻言又是一愣,可在那时那和尚却缓缓的转过了身子,顺着那道缝隙,二人却是看清了和尚背后屋中的情形
那里一个赤着双脚的女孩正抱膝低头蹲坐在房间的角落。
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方才被人从湖中打捞出了一般,而最可怕的是,她的身子一阵忽隐忽现,就像是一道烛火,燃了一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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