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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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王婳裳回去后，立马写了封信，让馥秋带去刑部。

信送走后，她有些忐忑。

宁霓恰时过来碰见馥秋，询问了一下，见馥秋含糊其辞，懂了几分。她走到王婳裳身边，轻轻笑说：“姐姐，你近日都送出两封信了，我怎不知道你何时有这么多朋友？”

王婳裳夷尤片刻，没有骗她，“是给刑部元大人的。”

宁霓愣了愣，“元问衢？”

王婳裳点点头，将永乐王在牢中暴毙一事告知。末了又道：“你我姊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案子重大，我也希望朝廷快些破案。”

“是埃”

宁霓目光望向窗外，“总该太平起来了。”

信送走后，王婳裳一直悄悄打听外界动静。果然，朝廷不再到处挖田，看似平息。但元问衢也没有差人给她回信，仿佛她之前送出的信石沉大海。

王婳裳略有失望。

为何失望，她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转眼到了夏末，宁夫人开始频繁出入珍宝楼，挑选合适的礼物。盖因那位顾太傅马上六十大寿，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天子脚下，时常这位大官娶妻那个皇亲祝寿，王婳裳都数不清跟着吃了多少回酒席。

顾太傅原本不想大操大办的，奈何拗不过膝下子孙，只得随他们去了。到了顾太傅大寿这日，王婳裳和宁霓相携下车，跟随宁夫人到女眷所在的花厅闲聊。

顾太傅乃两朝老臣，德高望重，来宾格外的多。

途径廊庑，隔着垂丝海棠的碧绿枝条，王婳裳听到了熟悉低沉的音色。

“小小心意，顾公子切莫推辞。”

“难为元大人有这份心，礼我替家父收下了。这边请。”

王婳裳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瞟去，只看见一抹秋香绿的衣摆稍纵即逝。

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元问衢竟然也会给顾太傅贺寿吗？没记错的话，顾太傅对他这种佞臣可谓深恶痛绝，何必来这里找不痛快。

因着此事，王婳裳一路上都心神不宁。

到了花厅，她无事可做，喝了两杯桔枣茶，便想小解。这边没有茅厕，王婳裳叫了个顾家丫头领路，走出花厅没多远，就在石径小道与来者碰了个正着。

王婳裳愕然了一瞬，忙低头道：“元大人。”

元问衢沉吟片刻，说：“宁姑娘，借一步说话。”

王婳裳表情尴尬，轻咳道：“我……我想先去……”元问衢扫了眼领路的顾府丫鬟，突然明了，“你先去吧，我在旁边的廊下等你。”

“好。”

王婳裳说不出的窘迫。

怎么她急着上厕所也能碰上元问衢啊？

光是想一想，王婳裳都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一切妥当，她才缓缓来到长廊下。元问衢背对着她，飘散的衣带被风吹拂，秋香绿的颜色衬得他如松挺拔。

王婳裳突然有些后悔，今日随便找了件衣裳穿。

“元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毕竟孤男寡女，还是直接明说比较好。

元问衢转过脸来，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鸷在看到王婳裳的刹那，柔和不少。他道：“你上次给我的提醒，我收到了。”他语气顿了顿，“确实是我疏忽，总以为那个田字是指永乐王的花田。”

王婳裳眼神熠熠，惊讶道：“所以我的提议有用？”

“嗯。有大用。”

元问衢确定四周无人偷听，才低声给王婳裳解释。

他第一时间排查永乐王所有人脉中姓田的人，黄天不负，总算找到了一个佃户。佃户叫田凤刚，也是出了名的花匠，平时受雇来花田浇水施肥。每次结账，永乐王都会将银子给他放在一个花盆里送去。这花盆做工精致，出于王府，田凤刚不敢私卖，便洗干净用来种些花草。

花盆共有二十来个，表面看不出什么，直到元问衢将每个花盆砸碎，才发现有几个花盆底部偏厚，中有夹层。

王婳裳听入迷了，“夹层里有什么？”

“布帛。”

元问衢视线从她明亮的眸上移开，“布帛上详细记录国库守卫离开的时间、地点，以及安全离开皇城的路线。”

这么一说王婳裳也懂了，“是跟永乐王里应外合的那个人1

元问衢颔首。

所以是谁杀了永乐王也不用猜了，肯定就是这个人。东窗事发，他怕被永乐王供出来，故此先下手为强。

“那个人是谁呢？”

王婳裳询问。

但这下元问衢却不肯明说，他皱了皱眉，“调查清楚才能确定。”

语毕，他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些机密，曾经王婳裳费尽心机想知道一丝一毫，而今他倒是可以毫无戒备的告诉她了。

莫非是因为此前共度患难？

元问衢是个戒备心很强的人，意识到自己今日主动来找王婳裳聊这些，他突然有些烦躁。

“你回去吧。”

“……哦。”

叫她来的是他，叫她走的也是他，还真当她可以搓圆捏扁。

元问衢面如冰山，王婳裳不知哪里又惹怒他，不大高兴地转身。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元问衢抿直了薄唇。

毒杀永乐王的凶手，他心中早有答案，但这个答案，现在没必要让王婳裳知道，反而容易将她卷入危险。

永乐王不是吃素的，他一直防备着同伙反水，才会故意留下这些秘密交流的布帛。永乐王知道，只要一查布帛来源，就能知道那人是当朝太子，李复韫。

元问衢很震惊，但他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他一直奇怪永乐王怎会手眼通天，不知不觉盗走库银。但如果是李复韫帮忙里应外合，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李复韫完全没有和永乐王一起盗窃库银的动机。

靖德帝子嗣单薄，而李复韫极其出众，谦逊仁厚，有宏才大略，人人称赞。江山迟早都是他的，没有理由铤而走险自己偷自己。元问衢和李复韫打过交道，不夸张的说，李复韫必定会成为一位明君。这样的人，除非疯了，否则不可能和永乐王监守自盗。

除非李复韫有把柄在永乐王手上。

因为这个把柄，他不得不帮助永乐王打掩护，不得不昧着自己良心。这个把柄是什么，还得继续查下去，才能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