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庭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23章 遽变,世事无常,步步为饵,云庭风,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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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裁剪着火焰。

数只修长的红烛,东一圈,西一圈,摆在墙根下,其间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绣球花,这一簇,那一簇,映着那火光,渐次显现出动人的光彩。

七尺红绸,自顶端而下,随风轻扬着,袅袅娜娜,隐隐绰绰,比炊烟柔情,比柳絮轻盈,比鸽羽温婉,将这个小小的囹圄,烘托得格外温暖。

“我回来啦!”

正蹲着身子摆弄着那花枝,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她拉长了目光,朝囹圄外看了看,“今日怎么这么早?”

得见他平安归来,她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喜悦的笑,仿佛余光里绽放着的绣球花。

“今日移植花苗等事宜很是成功,主管一高兴,便提前允我回来了,不出半旬,这亡奴囹圄便要变成花海了!”

习惯性地帮狱卒锁好门后,一转身,一片亮丽的红光便映入眼帘,他两眼灿灿,转着身子环视着,好奇地问。

“咦?可有什么喜事不成?又挂红绸,又是摆红烛,诶!这花也摆上了!”

“有啊!当然有喜事。”

她扬起脸,用欢快的语调说着。

“这囹圄之中哪来什么喜事?”拉了拉飘过来的红绸,朝四周环顾了一圈,不禁疑惑道:“怎不见大哥?”

忙完了手头的活后,她开始起身走近他跟前,慢慢解释。

“审判那边晌午抓大哥去审问,审了半个时辰,才放人回来,晚时有狱卒来传话,说是明日他便可无罪释放,方才那边来提人,说是去处理后续事宜,待他回来,他便是自由身啦!”

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看着她那双发亮的眸子,欢乐的小舟登时在他的心湖激荡开一圈圈好看的涟漪,忍不住拍手喊道。

“那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那当然!”

她眉眼轻抬,回应道。

“那今晚咱们得好好喝一杯!算是提前庆祝劫后余生吧!”

“必须的!”

阴暗潮湿的囹圄内,炉子里的火烈烈地烧着,炉上炆着的砂钵不停跳动着钵盖,自顾自地发出了急促的响声。汩汩的热气不断冒了出来,冲上了天窗口。

整个囹圄之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白饵抱着腿蜷缩在一角,连连几句轻咳声,时快时慢地从她嘴里窜了出来。

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有些不适,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四周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往囹圄门口望了望,囹圄外,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原来,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缩了缩脚,把自己抱得更紧,两只无力睁着的眼睛,空空地望着周遭,毫无方向似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意识就这样开始涣散着。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窗外的月亮移到了哪个位置,或许,今晚的夜空里,根本就没有月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如何睡着的,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就像,就像她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他不再回来。

“咳咳咳……”

身旁忽然响起的咳嗽声,才将她冗长的思绪拉了回来。看了看身边,发现将离已经醒来。

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卷着蒸汽一个劲地冲入他的口鼻之中。紧皱着眉,将离两眼朝前扫了扫,只见砂钵之中沸腾的液体正从边沿汩汩涌出,仿佛要炸裂般!

心脏猛地一缩,拉扯着嗓子,不禁大喊:“小心!”

只手抬起,想要去揭盖,奈何眼中扑闪的东西,可望不可及。连带上身一拉,疼痛骤然刺遍了身,行动变得十分吃力。

白饵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垂眸看了眼炉子,“啊!”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揭盖。

见此,将离当即拉了拉脚,踢翻了炸开了锅的炉子,“你干什么!”

被轰然倒塌的炉子一惊,刚碰到一股热气,手便缩了回来。白饵睁着惊慌的眼,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心跳,陡然加快……

看着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将离的心中充斥着担心,忍不住问:“白饵,你怎么了?”

她晃了晃神,淡淡道:“药翻了,我去重新熬一贴。”说着,正打算起身,却被他一手拉住。

“白饵,你到底怎么了?”

若无其事的脸上将所有的心事都写满了,这一切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一觉醒来的将离,只觉得白饵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初次遇见她的时候,那时的她,当看见自己的家人死在风人的刀下那一刻,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生机,当知道自己的妹妹下落不明之时,开始沉默寡言,表面的平静却掩盖不了忧心的事实,她总是如此,一如现在这般。

“我没事……大抵是累了。”白饵平静道,意识忽然变得清晰。“倒是你,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晚时狱医来瞧过了,除去一些皮肉伤之外,筋骨挫了两处。幸亏那狱医手段高明,帮你接上了。你好好休息,很快便可痊愈。”

将离伸手拉着她,等她佯装完,一个字一个字道:“你不要骗我了,你其实一点也不好,对吗?”

“你这不是咒我吗?你放心,我好着呢!”她又是一笑。

垂下眸子,终于忍不住了似地,将离压着嗓子冷冷道:“二弟一日不回来,你便要在我面前一直演戏吗?”

听到将离提起此事,白饵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瞬间黯淡下去,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他又道:“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难过便是难过,痛苦便是痛苦,没什么好遮掩的,你不必为了谁强撑着,如果难过无法释怀,便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内心的痛仿佛被戳了一万遍,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阻止他说下去:“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她只是不敢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只是不敢相信,所有美好的希冀皆在风人闯进来的那一刻,破碎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晚要一起逃出去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不是说过,只要完成主管开出的三个条件就可以暂保性命的吗?前几日不是已经在开凿冰渠了吗?不是已经开始去雪野采集花种了吗?今日回来,他还说过一切都很顺利的。对啊!既然一切都很顺利,主管为何还要派人来抓他?为什么还要这般羞辱他!为什么”

看着她激动的神情,将离握紧了她颤抖的手,不安地唤着:“白饵”听着她连连的困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骗了我们,他一定是骗了我们。”白饵忽然怔怔地看着将离,好像彻底明白了什么。“他每次回来都说一切皆好,其实他根本就不好!一定是白日里他不小心惹怒了主管,主管才会派人来抓他开凿冰渠,亡奴囹圄开出花海,本来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何况狼人阴险狡诈,生性凶残,白昼里,他又能好到哪里去?指不定狼人每日换着法子折磨他,只是,他选择将这些通通向我们隐瞒罢了!”

“今夜来的,根本就不是亡奴囹圄的人。”

闻言,心神一颤,她状似没能听清,询问:“你说什么?”

将离一番思前想后,心中愈加愤懑,直言道:“今夜领头的风人名唤漠沧无忌,他是漠沧风国的大皇子,他是无恶不作的平王,他也是杀死你家人的罪魁祸首!”

一听此名,如闻惊雷!

秦淮河染血的画面,交织着纷飞的大雪,在她初醒的意识里,如飞花乱下。咬着字眼,顿声确认:“此,话,当,真?”

见到他肯定的目光,无边的恨意如万丈高墙顿时在她心中一层层垒砌而起,实难料,血海深仇还未报,风人回旋的弯刀又再次逼向了她最后的亲人,这纷纭的乱世,难道真的没有一缕善念留存吗?还是说,厄运在她脚下生了根,势要缠着她不放,势要她寸步难行,势要她在绝望中死去,带着人世间诸多的遗憾彻彻底底地死去?

风人——她好恨啊!

“白饵,你是否觉得二弟有些奇怪?”将离忽然道。

她忽而将愤怒的双眼转向他,有些不明所以。

“二弟每次回来,不问你我安好,就好像,他知道你我一定会无事。他不问囹圄之中的变化,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为何会变化,他亦不问我因何入狱,就好像,他早已知晓了一切。今日,漠沧无忌本想置他于死地,而那些风人似乎都对他有所敬畏他,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身份。”

对周遭细枝末节的捕抓与判断,是一个杀手融入骨子里的本能,换而言之,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敏锐的眼睛。

前者,他心想那只是他作为一个杀手出于本能的怀疑,他既视李愚为亲兄弟,自然不会对他有所怀疑,直到今天,当后者,慢慢出现,那些怀疑不可操控似地,一次次敲击着他的神经。

今夜之事,发生得似乎有些不似寻常。

“呵呵,成王败寇,向来如此,他和我一样,都只不过是大海之中的一叶浮萍,狼人脚下的一粒尘埃,因为狼人的入侵,我们失去了挚爱的家园,与彼此最亲的人一一离散,他和我一样,都只不过是在寻找最后的家人。”

她靠在墙上慢慢回忆着,眼中不禁泛起一片雾气,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坚定道:“他说过,这辈子,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将离,他不能死,他还有心愿没有完成,他绝不能死!”

她泪眼盈盈的目光忽然转向将离,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也仿佛在和所谓的厄运做最后的抗争,只是,她落话时的语调,终是滑向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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