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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拓跋轧为首的漠沧士兵,此时已经带着一列乔装打扮为商人的队伍进入了杏花城。
十几人暂时在檐下整顿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不曾想,这雨竟然越下越大。
拓跋轧勒着缰绳,扭过头往城门口望了一眼,同时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忽见一士兵从远处跑过来了,他急忙喊道:“牙狼!怎么还不见将军入城?”
“将军半柱香之前便入城了!”牙狼回答道。
“什么?”拓跋轧一脸的不可思议。
斯巴甲纵身一跃,从屋檐上跳到了青石地面,两道粗眉一抬,又见不远处的石拱桥上,那道身影再次一闪而过。
雨水不断模糊着他的视线,但他仍旧能够清晰地辨认出,那人披着红袍,擐着一身铠甲。
只是因为,此人与某人真的太像了!
他赫然操起负在身后的两把弯刀,连连几个箭步后,飞上了石拱桥。
站于石拱桥上四下一望,水位漫涨,几乎要决堤,河面之上烟波缥缈,只能隐约看见两岸的青砖白瓦。
因寻无果,他紧着刀柄,循着石桥蜿蜒而下的方向,迅疾冲下了石桥,最后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
大街两边的房屋鳞次栉比,所有门窗都紧紧闭着,破旧的酒旗在雨中被风吹得招摇,不断发出“呼呼”的声响,听得十分清晰。
这里显然废弃了很久。
但依旧可以想象出,昔日的繁华。
骤然,狂风吹得极紧,河面似乎泛起了滔天大浪,波澜壮阔的河水直往大街上灌。
斯巴甲以为是加急的狂风暴雨,便旋即掀起斗篷,矮下身子,以做暂时的遮蔽。
可当他一睁眼,青石底下不断有水溢出来,几个弹指的功夫,便没过了双足。
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迎着风雨再次回望身后的石拱桥,未料,那里已经筑起了一睹接天连地的水墙,正朝他泛滥而来。
他第一反应便是迅速往前逃,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距他百步不到的长街尽头,同样是一座石拱桥,那里翻涌而起的河水比他身后的还要霸道!
眨眼之间,整条街道悉数被溢过桥面的河水淹没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屋檐上忽然相继飞下了六个身影,他们手执长剑,眼中的目标只有一个!
“来者何人?”
“九重山,秦衣派!”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问,回应的不只是一处……
“憬州十九妹——贺兰桡!”
十九妹,手持九尺红菱,悬空而来!
“虎平威是也!人称——凤钏天阳虎!”
天阳虎,赤手空拳,夺窗而出!
纪陵城陆沉,操着大刀来了!
“老子是纪陵城扛把子——陆沉!”
“半路书生——岑桥东!”
一柄纸扇在手,半路书生,他栉风沐雨,来得不徐不疾!
“天涯三剑客——风餮!隋骋!萧泱!”
天涯三剑客,三剑其下,势要刺穿敌人的心脏!
断臂和尚于雨幕中睁眼,好像重活了一世!
“断臂和尚,雪柔花,阿弥陀佛。”
“你命中的天煞星——黎菖蒲来也!”
“还有我!地煞星——穆青骢来也!”
不甘示弱的天地煞星,连连几个后空翻后,也粉墨登场了!
这般热闹,当然少不了来自自古以诗词著称的沐雪城的两姊妹,苏白衣,苏卷帘。
她们挽起了长发,用轻纱遮住了容颜,将身后的长弓架起,鹤立于檐上,正严阵以待着。
“你们……”
斯巴甲已经深陷不善来者的重重包围,只能以匹夫之勇与一群身怀绝技且奇招不绝的精锐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恶战……
而此刻,卫凯旋已经杀光了杏花城内的所有漠沧士兵,他站在不远处的歌楼上,拄着滴血的长戟,静静注视着体力越来越不济的斯巴甲。
在经过与秦衣派及天涯三剑客的一番厮杀之后,斯巴甲已经浑身是伤,秦衣派及三剑客主动退出了和他的交战,将长剑负在了身后,退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微微地喘着气。
取代他们的,是天地煞星和纪陵城的陆沉以及断臂和尚,他们自觉地围成一层叠一层的包围圈,轮番与斯巴甲殊死搏斗。
斯巴甲腰上中了一刀,很快,肩上也中了一刀,接着是大腿、小腿,最后,是前胸、后胸,渐渐地,他的身上几乎没有部位不受伤。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决定逃走。
但那终究只是痴人说梦,纸扇书生纸扇一开,毒针便刺入了斯巴甲的五脏六腑,与此同时,他的后背也中了从天而降的数支羽箭,十九妹的九尺红菱来得也是飞快,顷刻间便将斯巴甲的喉咙锁住了。
后来,其他人开始怜悯他,捅进他身体里的大刀、利剑并不是很深,因为他们都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了。
斯巴甲撑着弯刀单膝跪在一片血泊之中,意识变得越来越弱,直到他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敌人,再也听不见风雨声,只有无数被鲜血染红的雨点不断地渗入到他地身体里,掉进他的眼睛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这么死了,但他们又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因为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毫不真切,甚至还有人觉着,眼前的人可能是假的斯巴甲,真正的斯巴甲已经掉包逃上了赶赴秦淮的路,或者他从来都没有入过杏花城,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影子。
后来雨渐渐停了,泛滥的河水开始倒流回河中,云雾在河面上缭绕而起,天际的云层翻涌不断。
斯巴甲最后一次睁眼时,他记得,长街尽头,有个身罩铠甲肩披鲜红战袍的人,提着长戟,循着青石上面一条歪歪扭扭的血线,朝他慢慢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他再也不会记得。
“卫将军!”
见卫将军来了,一群人满是敬意地朝他打了招呼。
“卫将军果然料事如神,这个斯巴甲真的出现在了憬州!”十九妹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是杀敌成功后的喜悦。
“漠沧皇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下了密令,急召斯巴甲秘密返回秦淮。既是急召,这憬州,他不过也得过!”
卫凯旋淡淡说着,忽然一笑,看了眼斯巴甲的尸体。
“只是,他死也没想到,自己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了一辈子,最后竟然会折在一个牧童身上。”
听此,一群人顿时笑得极尽开怀。
“卫将军,杏花城之后,将军有何打算?是准备返回北漠统领凯旋军吗?”纪陵城陆沉,忽然问。
闻言,卫凯旋默声良久。
卫凯旋,早已死在了北漠的金沙河中。
他轻轻抚了抚铠甲上别着的花枝,淡淡答道:“回秦淮。”
他一语刚落,纪陵城陆沉握紧了刀柄,单膝跪到他的身前,正色道:“纪陵城陆沉,愿随将军一路同行!万死不辞!”
紧接着,在陆沉身旁已经身后,或下跪或抱拳的人接连不断。
“我等也愿随将军一路同行!万死不辞!”
看着眼前这一幕,卫凯旋不禁道:“你们今日在杏花城杀了敌军的主将,都是黎桑可歌可泣的英雄,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叱咤风云的十八豪侠了。凭着各自一身过硬的本事,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不用再跟着卫某了。”
“卫将军!我们每个人都想凭一己之力用手中的武器将敌人杀死,将风人赶出黎桑的土地,但这一路走来,从未像今日这般杀得酣畅淋漓!若不是有幸遇见了将军你,我们可能到死都无法体会到胜利的喜悦!是将军的过人的谋略成就了我们的价值。离开了将军,我们每个人的力量在这乱世之中都将显得格外渺小!”沐雪城苏白衣说道。
秦衣派代表,秦婉容,道:“十八豪侠因乱世才相逢,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就应该齐心协力共同克敌,或许,这便是我们相逢的意义!”
“卫将军!十八豪侠愿与将军一路同行!万死不辞!”
这一语,如惊蛰前的第一声春雷,响彻天穹。
卫凯旋紧着神色,肃声问道:“那你们可知道,卫某要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都知道!”他们,一个个成竹在胸。
他们都知道,那是漠沧皇族盘踞的地方,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卫凯旋坚毅的眼神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徐徐扫过,满腔热血忽而沸腾。
“好!卫某,带你们,回秦淮!”
当天青色的憬州上空一改阴雨连绵,杏花飞满城时,秦淮也终于迎来了一轮灿烂的红日。
“这天终于放晴了!”
轩窗被人轻轻推开,铃兰殿里传出了雀跃之声。
“红绡。”
听见身后有人唤住了她,正要出门去花景台上练舞的纳兰红绡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朝白饵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白饵跨出了殿门,轻轻道:“谢谢你。”
“你说什么?”纳兰红绡不懂她为何忽然和她说谢谢,直到她将手心徐徐展开,她才意识到……
“这四枚刀片,是我今晨清理火盆时,在灰烬里找到的。”白饵看着纳兰红绡,淡淡道:“你昨天其实早就知道,兆佳珑月联合连楚楚在我的新鞋里安了利器,只要我一踩上那双新鞋,我的脚就会受伤,从而无法正常练舞,他们也会得偿所愿,将我拉下雨花台。对吗?”
纳兰红绡,没有说话。
“红绡,你为何要帮我?”她不明白。
“这都明白么?你和我师姐都有着同样的目标,她不帮你帮谁?”
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
“侍月?”侍月从殿中走了出来,站到纳兰红绡身边。白饵惊讶的眼神,不禁移向红绡,“红绡,你……”
“你别听她乱说。”纳兰红绡看了侍月一眼,有些生气,继而向白饵解释:“我只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派。”
“平时遇上这些事,我师姐才懒得管呢,你不一样!”纳兰红绡的警醒,并没起什么作用,侍月自顾自地说出:“昨天你说过,你入宫的目的和她们不一样,你也不会去勾引自己的仇人,与兆佳珑月交手时,但凡习武之人都看得出,你会武功,身手还不错。所以说,你和我师姐都要着相同的目的,那便是……”
“住口!”纳兰红绡提醒道。
侍月闭了嘴,往四周看了看。
见纳兰红绡转身欲走,白饵唤住了她。
“红绡!”
纳兰红绡顿了顿,听见她说。
“我明白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中庭杂树,融融泄泄地照在了地上,照在了她们婆娑的身影上。
白饵孑然站在铃兰殿前,暗自感叹:“这天终于放晴了!”
她伸了个懒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后,正打算回殿去叫醒凤小小,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了!死人了!”
声音,像是从花景台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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