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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升之上,一支令箭飞过,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膝下,飞珠溅玉般,发出了清冷的声响!
末日的号角,骤然响彻于天地之间。
带刀侍卫左亚带领的白甲卫已至殿中,可她却一身桀骜,不受任何束缚。
当她转过身,孑然对向金殿外九扇敞开的鎏金大门,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穿过层层罅隙,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她的脚下,将她一袭白裙照得分外耀眼。
她一双眸子犹如冰封,静静注视着地面上那些金子般的阳光。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生死之间,是有确切的距离的。
原来生死之间,不过九步之遥。
对将离来说,生死之间却没有确切的距离。
如果有,那应该是一段千山万水的距离。
出了芙蓉玉暖宫之后,他越过重重宫墙,终是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
就在他与她只有一墙之隔时,熟悉的声音,就像一群振翅的蝴蝶,悄然间,从金殿翩飞而出,飞过宫墙……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扶于宫墙之下,他不断喘着粗气,从某一瞬开始,尘寰皆静,唯有她的清音,随着他跃动的心跳声,款款而出。
“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金殿之外,九华门前。
“参见美人!”
无暇顾及一切繁文缛节,将弄影揽着衣裙,直往九华门里迈。
“美人!君主此时正于金殿之中同百官议政,没有君主传召,不得入内!”
见美人欲闯宫,白甲卫旋即单膝跪于九华门前。
她怒眼横扫,朝身前的白甲卫怒喝一声:“让开!”
“恕难从命!”白甲卫冷着脸站了起来,略带锋芒的眼神左右一扫,“拦住她!”
面对猝然从天而降的长矛围困,将弄影心中的怒火一升再升,正要挥掌,忽听得点点清音在耳边响起。
不远不近,像是来自身后,又像是来自天边。
冥冥之中,那像是一个指引,将她幽邃的目光同到那些侍卫的目光,一点点,牵引而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长长的宫道上,两个宫女正清扫着地上的雪。
其中一个宫女,忽然顿了顿,她挨了挨身边的宫女,惊讶地问:“你听见了?”
宫女停了停手中的活,静静地听着,除了宫墙外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响,似乎还有……
“好像……有人在唱歌。”
她二人拄着手心的扫帚,不禁举起头,望向头顶那片天空,辽阔在她们眼中一寸寸蔓延。
循着声音的方向,静静地在原地转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一片片的湛蓝,不断渲染着她们眸子里的寂寥。
“好美的声音……”
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不经意间,在她们嘴角轻轻扬起,似寒风吹荡湖心涟漪。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就这样,她唱着绵绵之音,徐徐踏上了一条,走向生命尽头的路,直待清风缓缓吹来,将她素净的裙摆吹皱,将她额前的青丝吹散。
世人都说,走到尽头,便有轮回。
若真有轮回,她希望,来世她可以忘记前世今生的种种,只记得一人,用一生的气力,只记一人。
“天地悠悠,我心疚疚。”
“亡奴白饵!金殿之上不得造次!”
她自顾自地唱着、走着,丝毫不受那些浮躁之音的影响。
也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这偌大的金殿里,好像只剩了她一人。
“陛下,这这这……”
金殿之中的人频频看向君主,满脸皆是急促之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龙座上的君主望着龙升下那道萧索的背影,眸光凝着紧紧的,原本的怒意不知从何点点消散。
让他为之惊讶的是,殿外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忽然之间阴雨绵绵。
他忍不住抬眼朝头顶看了一眼,似乎听见雨滴敲打琉璃瓦的声音,清冷冷的,就响在耳边。
他忽然将目光移向身边的邱内官,小声问:“公公,外面在下雨,还是在下雪?”
邱内官抬眼朝外一望,略作思绪,挨近回:“陛下,起风了。”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当大半的人都在为这个歌女的放肆感到不可理喻时,季青云心中的那片愁云却逐渐散去,他两处观望,眸中不禁泛起了一抹亮色。
“来世他生,来世他生……”
她的眸色顿时暗了下去,有那么一瞬,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双眼一闭一睁之间,天光已暗。
九扇鎏金的大门被染成了黑色,像一帘黑幕。
她看见,殿外的那缺天空,有无数的黑云在翻滚,一望无垠的宫闱,黑压压的,有些凄迷。
歌声骤止,不知是谁在殿中骤然大喊了一句:“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她押下去!”
她不知所措的眼神两旁一扫,持刀的士兵冲了过来,教她心脏缩得紧紧的,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满脸皆是悄怆幽邃之色!
那种绝望的宿命预感,魔爪一般,在她身上缠缠绕绕,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等等!”
直到身后的声音响起,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你方才唱的是什么?”
漠沧皇,忽然问。
她先是一怔,见两边的士兵将她紧着的双手骤然松开,她悸动的内心才稍稍平息。
她慢慢回过头,回话:“奴也不知。”
“大胆女奴,君主问话,你岂敢不知!”
邱内官当即上前朝白饵厉斥了一句,又见君主盯了盯自己,这才退到一旁。
“你上前回话。”漠沧皇道。
白饵顿了顿,托着一道长长的孤影,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了龙升之下。
“你入宫当真是为了登上雨花台?”漠沧皇问。
“君主容禀。”她跪到地面,慢慢道来:“奴名白饵,本是红遍秦淮的一名歌女,只因一次意外误入囹圄,昌王偶闻奴名,便命人将奴从囹圄中带出。从此,奴便成了昌王府府中的一名歌姬。又因昌王锒铛入狱,昌王府也遭了封,奴这才死里逃生,昨日听闻宫中择美,选中者便能有幸在庆典之日登台献舞,奴这才侥幸一试。”
她语调涩涩,始终不敢抬头。
“你抬起头来见朕。”漠沧皇命令。
“抬头有罪,奴不敢。”她怯懦地答道。
“朕赦你无罪。”
听此,她这才犹豫地抬了头,与漠沧君主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忌于君威,又将头急急埋下。
“你方才说,你曾是红遍秦淮的歌女?”漠沧皇又问。
“回陛下,奴的确曾是红遍秦淮的歌女。”她轻轻回道,语气里犹带几分小心。
漠沧皇紧着神色,与邱内官对视了一眼。
邱内官则将目光转向了百官之中。
“季太师何在?”漠沧皇问。
“微臣在!”季青云上前回话。
“秦淮可有这样一名歌女?”漠沧皇问。
季青云看了看身边的白饵,继而朝漠沧皇道:“回陛下,的确是我秦淮曾红极一时的歌女。这名歌女原本出自水榭歌台,一年前,凭着惊艳的舞姿、天籁般的歌喉以及出众的容貌,在秦淮一夜成名。”
盯着季青云说完,漠沧皇不禁冷哼了一声。
季青云惶恐,朝邱内官看了看。
邱内官责备道:“我说太师呀,自君主入朝第一天起,君主便在命人寻找像她这般出众的歌女,你入朝半旬,明知秦淮有这样一位歌女,却从未举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是微臣失责,还请陛下恕罪!”季青云当即将头重重磕到地上。
“你退下吧!”漠沧皇失望道,没再看季青云一眼。
金殿之中,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歌女白饵!你可知罪!”漠沧皇忽然怒道。
她心脏一紧,有些不知所措:“奴……”
“朝堂之上,以歌声魅惑君主,教四季紊乱,虚实难分,你好大的胆子!”
闻言,白饵暗自一笑,继而道:“请陛下降罪。”
“朕便罚你,在庆国大典那日登上雨花台献舞!”漠沧皇道,脸上满是威严。
“奴,遵旨!”说罢,白饵便在地上拜了三拜。
还在云里雾里的漠沧无尘,看了看正朝自己勾笑的白饵,他心中顿时一惊,继而看向君主,“陛下——”
“退朝——”
邱内官一声长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如山崩倒,将漠沧无尘的声音彻底隐去。
九华门。
踏出金殿,她抬头望天,一日红日悬在头顶,不断散发出暖暖的光。
此刻,或许比她笑容还要灿烂的,便是这碎了一地的阳光了。
刚出九华门,便见到熟悉的身影。
白饵追了上去,轻轻唤道:“美人。”
将弄影停下脚步,朝她盯了一眼,冷若冰霜。
白饵原地一笑,见将弄影拂袖而去,她抬声淡淡问:“我命悬一线,美人不在芙蓉玉暖宫举杯欢庆,怎么跑这里来了?”
见将弄影顿了顿,她继续道:“美人是怕我在君主面前,口无遮拦,说了些不该说的吧!”
将弄影终究是没了理她,而是加急了脚步。
白饵站在宫门前,忽然冷笑了一声,起身欲离开,忽见宫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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