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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雨花台上将离杀开金庭的暴乱雨花台下仇族人第一声不甘耻辱、拯救山河的反抗打响,到越来越多诸如十八豪侠这类守护正义、救亡图存的勇士展开一场又一场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厮杀,黎桑的士兵越战越勇,他们手中的武器挥得飞快,数十天前的铩羽似乎都要在今天通通还回来!一双双奋勇的双眼透着必胜的决然,他们似乎都认定,漠沧皇族已经完蛋了,漠沧风国大势已去,只要解决了眼前这些狼人,他们便能成功守住秦淮!
旖旎的天光从云间泄露,将半阙金庭照得极其绚烂,他一袭墨色装束也染得纯澈,飞旋的身姿在空中拉得颀长,似头豹子在空中擦过一道闪电。
她注视着刃面上倒映出的身影,凤眸微微流转,忍不住随他而去……须臾,轻足点地,似鸿雁于无垠的画面振翅飞起,那袭染血的罗裙似激荡而开的波澜,也随身扬起,在狼人畏惧的眼中,开出一圈惊艳的弧度,同时那袭嫣红也在这一招一式之间舞成了胭脂色。
双身回转之时,数次不经意间地并肩;眼神流转之时,数次不经意地四目相对,他双目如炬,眉如刀锋,只稍稍侧颜,便敢藐视众生!
当那龙座如山倾倒,他目的达成,她原以为他会带着往日对雇主的怨恨萧然离去,可在这早已与他无任何干系的战场上,他却一次又一次占尽了雄威!
他在顾虑什么?还是为了……
“白饵——”
直到,他满是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眸追寻,只见他一拳扫落身前的两个士兵,毅然决然朝雨花台奔去——
“将离!”
她忍不住喊了出来,竟是于心不忍……可他并没有回头。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他怎么可以违背她的命令……可是他不是向来如此吗,他是这世上第一个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的人,也只能是这一人。
望着雨花台上重合的双影,黎桑凤钰眼中刚刚腾起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
“噁——”臂上,一道撕裂的疼痛猝然刺醒了她的迟钝的神经,那疼痛仿佛是连着心脉,教整颗心脏也隐隐作痛。
手心的剑柄几乎要被她捏得粉碎,一声愤怒的嘶吼声中,利剑直入狼人心脏,泣血的剑尖在背脊持续显露,那狼人被迫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啊——”
无数个千钧一发之间,浓密的黑云早已席卷了半缺天空,西南的凉风阁与东南的清明阁原本的碧瓦飞甍一时间染上了大片大片浓稠的深黑色,它们就像一座座傍身于深渊的险峰,直插云霄,而楼阁里人早已没了最基础的轮廓,只有无数双眼睛游踪不定,透露出人性最深的恐惧。
而西北的不周阁、东北的融风阁和正北的广莫阁却显得无比透亮,那些金碧辉煌与纸醉金迷的景致悉数被一轮巨大的火球染得五光十色,像抹了浓妆的狂情美人,妖艳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望着一具又一具尸体从雨花台上坠了下去,所见的黎桑士兵越来越少……胜负形势愈见明了,她的大脑一阵跳痛,像是有什么在撕裂。
不可思议的目光骤然朝远处望去,漠沧士兵洪流一般席卷了整个雨花台,如狼似虎,几乎要将反抗的人部杀光,黎桑的士兵渐渐丧失了阻挡的锐气,他们一个接一个力不从心地摔倒、受伤、死去,渐渐地,失去了最后的招架之力。
而被困在四座楼阁上的人,始终紧张关注着阁下的打斗,关注着冲锋陷阵的搭救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无一例外地露出比天空还要灰白的面色,沉痛与焦灼像两条毒蛇在他们的心里纠缠争斗。
其实身在最高处的一些百姓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心知肚明,秦淮已经无望了。掠过秦淮城的城墙,他们早已看见了外面的局势。自雨花台发生惊变后,秦淮城外烽烟四起,弹指之间各处乡县纷纷沦陷。
半个时辰前,当他们看见凯旋军高举的仇国旗帜在烽火之中飘摇,看见那声势浩大的凯旋军队越逼越近,他们以为秦淮有救了,直到越来越多的漠沧士兵往秦淮城门汇聚,整座秦淮城已然固若金汤!
他们纷纷悲叹:“半个月前仇族人一个个被迫去替风族人修筑城墙,可怎么也没想到,终有一天,自己把自己给困死了!这简直是作茧自缚啊作茧自缚!”
凯旋军入不了城,他们的希望便彻底落了空。
人人自知,今日都要死在狼人的刀下,而今日之后,整个秦淮都将不复存在,这里会遍布狼人,这个繁盛了数十年的国度就快要灭亡了!
忽然之间,大片大片的血腥味伴着雷鸣般的响声开始在她周围弥漫!
白饵惊恐的眼神骤然移向不周阁下方,显然一层楼阁已被狼人封死,只见数个黎桑精锐攀附着长梯,一步一挪,眼看就要杀上二层楼阁,眼看那群百姓即将得救!
须臾,成排的狼头忽然从栏杆上纷纷探出了头,锋利的弯刀洪水一般在空中泛滥,将那些精锐杀得措手不及,居高临下的劣势与狼人的奸诈,使得他们伤亡惨重。
即便如此,他们却至死不愿罢休,有的被砍去了双腿,在地面匍匐爬行,有的腹部中刀,整个胸腔被残忍地劈开,可他们都毫无例外地屏住最后一缕呼吸,用手臂撕扯住狼人的头发,用牙齿撕咬住狼人的皮肉,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一个陪葬的,他们用嘶哑的喊声为自己鼓励,他们毫不顾惜正在消逝的生命,他们用残存的意志,做最后的搏斗。他们的头颅和四肢在刀下胡乱翻滚,溅起的血浆将不周阁染得极尽鲜艳。
好几个瞬间,她的心脏仿佛也中了数刀!第六书吧
“白饵——”将她身边的狼人解决干净后,踩着一堆臭烘烘的尸体,他终于飞到了她的身边——
彻底震住了……
数缕青丝仿佛在血泊里泡过刚捞出来不久,一丝发黑的血渍从额头断到鼻尖,却又在白皙的颈脖续上,一直滑至半掩的胸口,整个人像是被一盏被撕破的干瘪纸灯笼,于风中飘飘摇摇!
迅疾飞起散落在地面的衣裳,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她的身上,可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着……无尽的自责与悲伤涌上心头,将人的泪腺击破。
没有任何迟疑,他只是疯狂将她冰山似地身体抱住,越抱越紧,越抱越紧,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几个静默的弹指过去,她的身体怎么也暖和不起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暖一些?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啊!大脑痛得几乎要裂开!
直到余光里映出那残破的琵琶……
他撕咬住牙齿克制住眼眶的泪,无尽的悔,无尽的恨,像两把巨大的石锤,不断敲击着他的胸脯!
须臾,他猛地将她松开,手心颤抖了一下,下一瞬抓起她的手,“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咱们离开这里!”
她的意识仿佛冻僵了一般,反应了好久才略略摇了摇头,铁青的唇瓣开了一个很细小的口,“不。”
“白饵,漠沧皇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走,我带你走,听我的,快!”他急促地对上她空洞的眸子,语无伦次之间,满是大喜大悲,就像疯了一般。
他骗她,他骗她!
这一切根本就还没有结束!
那些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好像彻底将她的神经刺醒,猝然抓住看向将离,好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黎桑太子呢?太子的兵力呢?我们深入敌人内部,他们做后援,两边里应外合。我们说好的呀!”
他摇了摇头,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这里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黎桑太子的一兵一卒!”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啊!
脑子里开始有了很多恐怖的答案……
她猛然摇头,丝毫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亲妹妹还在雨花台上,他是疯了啊!
一种她经历过无数次的感觉,几乎要将人逼溃。
他也试过力以赴,可援兵迟迟不到,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法解决数千个骁勇善战的漠沧士兵,即便他能够解决那数千个士兵,但雨花台的百姓呢?他们赤手空拳注定会成为狼人的陪葬品!
更何况,就真的只有雨花台这些威胁吗?如今大战一开,满城遍布狼人,数十天的场景只会再现!
将离再次看向她,眼眶一片刺疼,“白饵,走吧!”
此刻,又是一场浴血奋战以失败告终,雨花台下已经躺着十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但这一次,那既不是黎桑的士兵,也不是漠沧的士兵,是……
“秦淮必胜!黎桑必胜!”
败军之中,依旧有勇士睁圆了血红的眼睛,喊起了响亮的口号,朝对面的敌人扑将过去……
紧接着,是三四句,最后是一片……
“秦淮必胜!黎桑必胜!”
“一定还有办法!还有办法!”心中一颤,她顿时松开了他,焦急着转着埋头思忖,那些寒冷然与她无关似地。
整片天空俨然一片江入大荒流的景象,一半是汹涌澎湃的滚滚恶流,仿佛源自地狱的黑河,一半是百转千回的潺潺活水,似云间的天河奔流至此,两者泾渭分明,云起云落之间,那轮火球盛大如玉盘几乎要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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