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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日出,禁烟火。
偌大的宫墙内外,柳絮悠悠飘飞,宛若袅袅炊烟,萦绕不绝。
春风乍然吹彻,漫天的落红,铺地盖地地落下,落在金黄色的瓦片上,落在冗长的宫道上,落在碧绿的湖面,落在湛蓝的天空里……
“小木子!阿毛!快!”小云子跑得飞快,他在宫道前头停下来,回过头朝她们招招手。
“等等我们啊!”小木子和阿毛攥着两个拳头卖力赶上去,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不一会儿,三人消失在了宫道尽头。
路过浣衣司,那里,许多清一色的宫女在踢毽子。
路过青原,那里,许多太监正在那里打马球,还有成群结队的宫女在上面奔跑,放风筝。
三个人看得眼花缭乱,小木子还仰着头望着那高飞的风筝,一副流连忘返的样子,阿毛对着那球场疯狂地呐喊,仿佛打马球的是她,小云子一双脚根本停不下来,原地小跑催促着,“走啦!走啦!那边还有更好玩的!”
一阵女子尖叫声忽然乍起,透着各种惊险刺激!
被那不远不近的声音一吸引,小云子两眼仿佛放光,发掘宝藏似地,冲了过去。
小木子和阿毛也听见了,顿时面面相觑,跟了上去。
“好像是景星宫传来的耶!”
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只听一片欢呼雀跃声。
小木子和小云子还在好奇,阿毛眼神朝东天空一直,两眼顿时放光,一副晴天见到彩虹的神情。
她狂拍着其他两个人,“快!快快看!”
三人不自觉站成了一排,眼神越过那高高的宫墙,只见一个巨大的花形秋千在一片欢呼声飞上了半空,蓦然又落了下去,上面站着的女子,花容月貌、衣袂飘飘,简直是天仙下凡!
三个人眼睛都看直了,几乎不敢想象,那一晃而逝,几乎要送上天上去的影子是什么,可就在下一瞬,伴随着一阵雀跃声,那天仙再次飞起!
“仙——仙女!天仙下凡!”
漫天的花红翩然散开,旖旎了所有清晰的画面。
湛蓝的天空泼墨一般,染成了胭脂色……
一片花树下,美味飘香。
小云子撑在草坪上,望着漫天的柳絮,眼中风满是希冀,“盼望着,盼望着,终于把今天盼来了!咱们好久都没这般聚过了!”
他笑着蓦然看向她二人。
“是呀!”小木子一边把自制糕点摆出,一边嘴里感叹道,“这两年,咱们几个先后被分到不同的宫殿伺候,上头的官不知换了多少次了。总归呀,是聚少离多!”
“是呀,聚少离多……”小云子抿了抿嘴角,“只可惜,这般好的机会,小安子,借着这次机会出宫见家人去了,咱们四个,真的越来越难凑齐了。”
“你这般一说,还真是!”小木子想了想,看了看他们两个,“咱们四个好像真的很久没凑齐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
“怕什么!马上咱们便自由了!”阿毛跪在地上,嘟着嘴,吹耍着眼前的柳絮,眼中笑意如花。“还有一年,咱们就能出宫了!嘿嘿!”
被那话一震,小木子好想阻止阿毛说下去,显然玩得正乐的阿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
小木子紧了紧两个手心,暗暗瞥了小云子一眼,他低垂着眼眸,眼中难掩着一种害怕道破的情绪,下一瞬又抬眼看向了别处。
余光里,那是一张孤寂的侧脸,她从未见过。
宫女入宫期满便可出宫,太监则一辈子便在宫中。
望着那些飘飘洒洒的飞花、柳絮,那一刻的小木子,轻轻伸出手,触到一朵,柔柔的。
看来今年暮春的红花飞絮,飘的不是重逢,而是,离别……
那一刻的她,心里忽然有太多的不确定。
“你们看——”阿毛迫不及待掉回了回头,把他俩指引到上空,“我能把柳絮吹得这般高!厉害吧!嘿嘿!”
“吹那么高,有什么用?它们迟早都要落的!”小云子把目光拉过来,笑着说。
“只要飞絮不止,落花不落……”阿毛略反过头,朝小云子做了一个鬼脸,又赶忙转回去找它的飞絮去了……
见状,小木子笑了笑,招呼着,“都来尝尝我做的酥饼!今年又是不一样的花样……”
西宫,闲云殿。
白饵裹着一条毛绒毯子,独自斜卧在美人榻上,玉指扶扇,抵在眉心,不经意间,望着窗外远陂上、花树下的一幕幕,眼中竟莫名生出艳羡。
脑海里,韶华呀,年少呀,诸如此类的感叹,莫名泉涌出来……
须臾,她长睫轻掩,小憩了一会儿,眉心忍不住紧皱着……
不知不觉,东面那个窗子,有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刚刚照在毛毯上,教这清冷的房子,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可,屋中之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榻下的肥猫忽然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蹭着掉在地上的三寸毛毯,缱绻着身子,一片金色的阳光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安稳地睡过去了……
窗外,时不时,有鸟叫声传来……
就这样,光影暗移,一转眼天边红霞满天。
就在白饵几度睡着的情况下,鸾镜一个箭步从院子里飞了进来,“美人!你怎么还在这躺着呀?”
鸾镜的语气里满是震惊,她莫不是在这躺了快一天了?
连猫都出去觅食了!
白饵一个虚惊睁开了眼,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粉嫩的霞光映照在她的眉心,光彩动人。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她转过头,执扇半掩容颜,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鼾。
“对呀!天都黑了!”鸾镜皇上不急太监急,“您不是说要那什么吗?”
“什么什么?”白饵慵懒地看向鸾镜,“爬龙床?”
被这话一惊,鸾镜赶忙看了眼屋外,决定先去关门、关窗。“嗯?”
白饵散漫一笑,“是的呀,我这不是在想法子嘛!”
鸾镜从两天前就在问她,可有想到什么法子,她说没,昨晚问时,道了句难……
转眼便是寒食,今天早上问她,说还在思考……
这般效率,难不成,这是要逼她到廑王那打她的小报告?
想来路还长,她俩还需要磨合……
鸾镜耐下性子问,“那您可有想到什么法子?”
白饵摇了摇头,特忧虑地解释道,“漠沧无痕都一年没来过西宫了,西宫的人又不积极,真叫人头疼……”
鸾镜竟无言以对,瞧瞧她,哪还有一个杀手的样子?
活脱脱一个消极度日的懒妇……
想来她也是廑王府的旧人,还是和和气气相处为好。白饵眉梢暗挑,看了看鸾镜,问:“妹妹不是在东西六宫转了一天嘛?可得到了什么消息嘛?”
可算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点斗志,鸾镜正色回道:“东宫,宸妃娘娘,组织了一整个东宫的妃嫔,白天效仿传说,大胆玩了一出琼楼宇上飞秋千!”
“琼楼宇上飞秋千?!”白饵半身微挺,心想,那不是前人陈,创下的新玩意儿吗,“东宫这么敢的吗?”
“可不是嘛!”鸾镜丝毫不没有要长他人志气的意思,“几乎轰动了大半个皇宫!各宫各院纷纷跑去围观,那真叫个万人空巷!可是呢,唯独没有把君主招引去!”
“噗!”白饵忍不住笑了笑,心中暗暗得意,只不过是些花里胡哨、哗众取宠的法子罢了……
鸾镜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心中暗暗:
她竟然还好意思笑,虽然是无用功,但人家也是懂得尝试的,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比躺尸强吧?
白饵眼神轻轻一敛,慢摇小扇,心中暗暗:
与其做一些无用功,倒不如什么也不做呢,费那么大的劲,倘若失败了,难免失望……
估计,东宫某宸,此刻正气得跳脚吧?
人家怎么可能。
争宠这种事,向来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鸾镜抬了抬眼神,佯装看看窗外。
余光里,某人竟然还是一副挺热闹的悠然神情,她忍不住要长长他人的志气,“不过呢!此时此刻,东宫可没歇着。”
“都荡了一天了,还不歇的吗?”白饵发笑地问。
“人家还有后招呢!”鸾镜恐怕已经忘了自己是那一队的人……
“说说……”
鸾镜抿了抿唇角,“他们好像打算唱跳,这会儿,东宫已经在热火朝天地排练了!”
“唱跳?”好像也不是什么新颖的招数,白饵有些纳闷地问,“一整个东宫,那么多妃嫔,他们要唱什么?最炫明珠风嘛?还是套麻竿?难不成是,千年待鱼回?!”
白饵猛然一个三连问,皆被鸾镜一个冷眼摇掉了。
半天过去,可把人急死了。
结果,鸾镜,脑袋一低,眼神不自觉看了看别处,语调软软道。
“不知道,音律这方面的事,我不太懂……”
好吧……
白饵疲软地靠到了榻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下,换鸾镜急了。
明天虽然也是寒食,但宫中最热闹的都放在今天了,等到明天,大部分都是收场的气息,君主断然也会重回政务!
西宫本身就不景气,一旦错过了今天,恐怕她这个燕美人,要彻底凉凉了……
白饵盯着窗外,目不转睛,天边,余霞散成绮,此时此刻,不免看得人有些心烦意乱了。
心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一半,而不能知部,这算什么事?
她的脸上,顿时大写着不安心。
就在鸾镜咬着嘴皮子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之时,只听得,“哐”的一声!
只见那扇子被她扔到了桌面,身上的毛毯信手一扯,继而麻溜地起了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她一愣一楞的……
“天都快黑了!咱们快走吧!”
白饵轰然推开门,回头看了眼鸾镜。
鸾镜一脸茫然地转了身,“这是要去哪?爬——”
……
她火急火燎,走在前往东宫的路上,虽还未至东宫,有些音律,却已经托着柳絮,弯弯绕绕,飞到了她的耳畔……
她骤然听了下来,乌漆嘛黑的宫墙下,丝毫看不清五官。
这一惊一乍的,鸾镜又蒙了,上前问:“又怎么了?”
“完了完了!撞了撞了……”
只见她六神无主,不知一个人在嘀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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