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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宪听着,蓦然明白了什么,遂着力抱拳,“属下这便去办!”
宗宪离去,殿中,黎桑非靖不禁看向酆昀,狐疑着问:“军师方才说倘若?”
酆昀的话向来说得严谨,只要他觉着没有把握的事绝不会轻易说出“一定”这种话。
“侯雉和霍傧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未必能杀掉那名假面。”酆昀面作一笑,余光里的廑王陷入了迟疑……
刑部牢狱大门前,两道颀长的身影双双从马上飞身而下。
将离一身藏青色飞蟒锦服,怀抱一柄弯刀,身罩半幅盘龙盔甲,衬得整个人腰身性感,特别是在这种冷色调的夜里,整个人更显英气逼人。
一旁手握长剑的云华则有所不同,同样一顶无翅乌纱帽下是为面若冠玉,身形比例与漠沧无痕完全一致,此时身罩一袭圆领的素白襕衫,被一根橙黄色的细窄腰带束着,十分干净整洁,外罩一件对襟大袖白色大氅,对襟花扣上各垂着的两条流苏细带,同那剑穗看着十分飘逸。
一得了消息,刑部尚书单九思亲自赶来迎接,匆匆对接了几句后转头便领着他二人前往关押千机的地方。
单九思一边赶脚,一边不疲介绍,“那千机贼极善跳跃,弹指间,有遁地的本事!为了防止千机贼逃狱,于是呢刑部便连夜赶工设计出了一间千机囚,从东南西北四角各牵出三十六条引线,犹如蚕丝回绕,取义‘作茧自缚’!”
将离根本没心思听他夸夸其谈,独自径直穿过了几个狱间走道,今晚他要好好会一会这个千机贼!
只是,他的脚步骤然在那间注有“千机囚”的牢门外停了下来——
针一般的眼神在里面一扫,只见千丝绕,不见千机贼!
“人呢?”他质问的目光旋即盯向刚刚从东面赶过来的单九思。
单九思朝那千机囚干瞪了一眼,忙解锁冲进去,面色逐渐苍白……千机贼呢?
完了,这回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这一刻,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单九思脑子里忽然一片死寂。
云华站在外面皱着细细的眉起手掩面朝里面望了望,勾着唇角摇了摇头,“看来你这千机囚也不过如此!”
正当将离准备入囚查勘千机贼逃脱的方式时,西面的通道忽然传来狱卒惊颤的声音,“千机,千噁——”
轰然什么倒了下去!
两个人的目光旋即转向了西面,西面囹圄尽头有一个极高的天窗,一个黑影猛地攀附其上,动作极快,犹如一只虼蚤!
眼看千机便要逃走,二人旋即对视了一眼,“追!”
单九思在第一时间内发动了狱中所有的兵力,展开了一场刻不容缓的全城追缉!
此时偌大的秦淮已入深夜,各种或华丽或庞大的亭台楼阁仿佛被什么碾碎,只留下破碎的轮廓,而那些堆起来的废墟,就像一个又一个此起彼伏的黑疙瘩,偶尔被几处间隙扑闪的灯火辐照。
此时朱雀街大大小小的街道上白日的热闹早已销声匿迹,偶尔几条主街道有行人经过,酒旗在高处招摇,打更人忽然将夜的沉寂打破。
三岔路口,千机忽然遁形,或者说,他们连千机的影子都还没看热,下一瞬,那东西便如鲲鹏一般长了翅膀,一瞬间扶摇直上九万里!
要不然,那千机就是蒲公英所变,能幻影,会分身,借风一吹,四散飘零,根本让人摸不清去向。
两个人虽是第一次合作,但尚有默契,配合得还算不错,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将离顺势往左,云华顺势往右,胜算各占一半。
可是,将离似乎很不幸成了败的持方……
他追到和鸣坊时,长长的坊巷约莫五十步的距离,青石板上空得不能再空,偶然阴风阵阵,不知从哪吹落的白色油纸伞,似乎被粗心的主人忘了闭合,在路中间打着转转……
晚间的雾霭忽然在道路的尽头蒸腾而起,彻底将人的前路断送。
该往哪个方向追呢?
就在他几度迷失方向的时候,耳尖两侧刷刷的弓箭忽然拉起,一个个蒙面的头颅,如雨后笋,纷纷冒尖。
说时迟,那时快!
他不断放缩的瞳孔忽地一定,猛地手起一道掌风,将不远处的纸伞飞到自己的掌心!
纸片要如何不被利箭刺穿?
鸡蛋碰石头要如何不裂?
他可以!
顷刻间,伞盖下无数个云手在空中扫过,每一道划过的弧度都成了最有力的锋芒,将漫天落下的羽箭打得如落花流水般轻快!
敌上我下,胜算不大!
将离旋即弃了手中早已漏洞百出的纸伞,一鼓作气势如虎朝最近的巷尾奔去。
但两边瓦顶上犹如千足虫一样的东西,亦是穷追不舍,浪费了那么多上乘的羽箭,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就在快要逼近巷尾时,将离忽然察觉到,那屋顶似乎也到了尽头,届时所有的黑手,一跃而下,两处交汇,他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横竖都是以一敌众,只能想法子分散一些势力了!
遂,不知哪家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他忽然一个云蹬,猛地飞上了右侧的房顶,与此同时,藏锋已经滑出刀鞘,二话不说,直接开战!
十名弓箭手已化身成了一色的刀客,左侧房顶的另一批蒙面人自然便成了散兵游勇的局面。
仅管靠机智可以取胜,但伴随着两名辨识度极强的剑客从远处的房顶上凌空飞来,他知道,一切没那么简单!
趁着还未强强交手,将离先是摆脱了与蒙面黑手的纠缠,顺着屋檐一路往下滑……
战场转瞬来到了清宁坊,一条更加漫长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侯雉、霍傧头顶上的斗笠一摘,四目相对早已不够,雪一样的刀刃上还映照着更加耀眼的冷光,所谓高手之间的对决,一触即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竟然还有人登高乘凉!而且还不只一个,是一双!
西北角,不远不近处一座阁楼上,那里应该是整个秦淮最大的酒楼,此时此刻,露天小亭里,立着一男一女。
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东狸最普遍的服饰——长袍,主色调为蓝灰色,上面还混着不规整的条纹,像玉石的层理纹路,白色格子交织而成的左襟压着右襟,袖子为直袖以方便行动。
十八出头的女子,显然是女扮男装,腰身太细,淡绿色的长袍外还穿着一件青色的单袍,即大褂,同身边的男子一样,梳着的平髻被一根簪子简单束着。
“早听闻黎桑境内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果然瞠目,”男子狭窄的眉目盯着对面的战况,薄唇间忽然勾起邪魅一笑,“天下之大,江湖之远,高手更是如过江之鲫,像这般险招奇出的武功已经为数不多了。”
女子立得笔直,娟秀的眉目扮起男人来一股子的英气,简直就是打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她也满是欣赏地点了点头,“的确,都说黎桑秦淮出美男,那模子一个赛一个的俊,尤其是带面罩的那个。”
男子鄙夷的眼神忽然直直地投射过来,真是大煞风景,“古澜!云箫帝派你来可不是看美男的!”
对这样的威胁不屑一顾,女子懒得另眼瞧他,该看的还是看,半晌,语气有些不耐烦:“这都来回过了多少招了,两个剑人能不能打得过,心里没点数吗,好歹也是江湖中人,这车轮战用的,不觉得丢人么?”
“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东狸国的盛名了!”男子眸中阴鸷的光一闪,负在身后的手掌忽然直得跟利刃一样尖。
女子看得正入神,好像注意到什么飞过去了,好熟悉,忽然,她一直关注的那个男子突然发生了闪失!
局面瞬间反转!
她忙向前一步扶着栏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格外熟悉的轻笑……她不可思议的目光才徐徐盯过去,这才明白了什么!“云!叱!你可真卑鄙!”
“我让他嚣张!”云叱一副满是不在乎的样子。
古澜眼白一翻,一出口便标榜着所谓的江湖义气,“他人高手过招,你在这耍什么阴招?亏你还自诩高手!”
“他们可不是什么高手过招,”云叱听了不由得冷嗤一声,语调转了转,“他们,是想要那小子的命。”
被那极度腹黑的声音一震,古澜忽然明白过来,再看一眼局势,彻底不对了!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多黑衣人……
越看越不喜,她当即回头摆了他一眼,“看你干的好事!”
云叱不看她一眼,只是紧跟着想要逃走的猎物,岿然一叹,“中了我的寂霖针,还妄想逃?”
被云叱的目光一摄,古澜忙转头去看——
眼看两名剑客便要乘“胜”追击,将男子置于死地!
突然,澄碧的秋水里,毒辣的眸光猛地一翻,掌风悬空劈起,同样的招数又一次在这座小亭上演……
将离反手扶着犹如蚁噬的后脊,在这一刻轻功彻底地废了,只能沿着清宁坊的另一条分支拖泥带水地挣扎着向前,眼前一明一暗闪个不停,然而追杀尽在身后!
就在这个时候,他出奇地看见半扇门朝自己右侧打开……
轰的一声,满天的危机彻底封锁在了外面,他斜靠在那里,大脑紧着的神经在这一刻似是裂开了一般……
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忽然跳入耳中,断的东西又猛地拼接起,他沉沉的双眼蓦然一睁开……女子的面容看得不是很陌生,似乎在哪里见过?
当是时,女子眉心暗转,旋即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刀。
这刀他记得,赤月刀。
雨花台,火树银花,人影穿梭如流不断从他二人身边擦过……将离公子…寻猫而出…
记忆猛地一个回闪,他眸光顿时一抬,“诸葛秀秀?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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