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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
哪至于会像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
事实上,这就是黑虎翟堂自己入了心障了。
它现在并没有真的想它自己所想的那样上不上下不下,只在中间吊着。现在的它其实是比当年它入轮回之前预想的要好太多了。毕竟它支离破碎的神魂得到了滋养不是?
单只这一场滋补,就省了它一次轮回的苦工了,它还有什么不满的?
黑虎自己想了一阵,竟也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这一点心障,心下朗笑得一声,意念化作神剑,横空一斩,便就破开了那一重迷障。
出得迷障再去看眼前的这具白骨,黑虎翟堂发现自己的心情稳定了许多。
既稳定了自己的心绪,平定了心境,翟堂也没去在净涪面前找存在感,默默地趴卧在一侧。
净涪看得那具白骨两眼,与他合掌弯身拜得一拜,行步来到他的身前,弯身取出那白骨前方摆放着的那个乌木盒。
乌木盒子没有锁,只是简单地合上,净涪很轻易就打开了盒盖。
这乌木盒的里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两本册子、一张纸张。
纸张放在最上面,净涪一眼便望见了。
随手将乌木盒子的盒盖放到一侧,净涪抬手去拿那张纸张。
纸张上写着几行字,净涪只扫了一眼便读完了。
这纸张里写的字少,意思也很明白,就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然后委托后来人给他将遗骸火化,收拢骨灰,替他送去一座佛寺中安放。
也不特定是哪一座佛寺,只要是佛寺就行了。
作为报酬,这洞窟里头的所有物什,若还能保存到后来人到来,那就都给了后来者。
哦,这洞窟里头的所有物什,当然也包括了这洞窟里他养的一母一子两条大虫。
净涪侧头望了那边厢的黑虎翟堂一眼,意味不明。
翟堂本正望着他这边,见得他看过乌木盒里的东西却转眼来望它,心头不免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它还没想明白,就见净涪已经回转过头去了。
翟堂自己埋头回想这洞窟里坐化的那僧人半响,始终还是没办法从那模糊的记忆中找到太多的印象。
它心下又叹了一口气,只得安慰自己,不论是已经坐化的僧人还是眼前的这个比丘,他们都不是那种会将它扒皮拆骨的人。
到底是佛修么。
净涪放下手上的纸张,又是合掌与那具骸骨拜了一拜,应下了这一场交易。
既应下了这场交易,净涪也不拖延,当下便在这洞窟中取材,削出了一块平整宽大的石块。
他将石块摆放到洞窟正中,便往那具白骨方向一抬手。
只见那具结印盘坐在石台上的白骨升空而起,飘落在了净涪削出的那块石块上。
放好了这具白骨,净涪心下一动,却停下手上动作,转头望向了白骨侧旁的那具虎骨。
这具虎骨就是洞窟主人生前相伴的伙伴,虽是异类,但也是他的至亲。
这一人一虎生前相伴,死后也十余年的相伴,如今这僧人将被火化,那这大虫呢?
净涪看得那具虎骨一会,转头望向那翟堂。
纵然没有言语,净涪的意思却表露得很明白,翟堂一看便领悟了。
它看了看那具虎骨,又看看那具即将被火化的人骨,半响后道:“还请比丘让他们一并火化了吧。”
净涪点头,便也向着那虎骨抬了抬手。
那具虎骨自石台上飘落到那具人骨侧旁,就像净涪最初踏入这洞窟中所见的那般模样,也像是他们一人一虎惯常相处的状态。
净涪新削出来的这块石块足够宽足够大,即便安置了这一人一虎两具骸骨也没觉得逼窄。
净涪转眼望定石块上的一人一虎两具骸骨一眼,合十弯身拜了一拜。
侧旁始终沉默的翟堂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也在这个时候向着石块那边压下了头颅。
就在净涪拜下的时候,一缕琉璃色的火焰自净涪身上飘出,落在那人骨上,安静却烧得热烈。
这琉璃色的火焰自人骨上烧起,很快又蔓延至那具虎骨上,不过几个呼吸间,那石块上的一人一虎两具骸骨便化作了灰烬。
只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翟堂却想了很多。
它想起自己此生初初出生时候的艰难和虚弱,也想起了它这位母亲当时的焦急和无措。
在那些艰难挣扎的日子里,始终还有它温热带着倒刺的大舌,也有它一身温暖柔软的毛发。
如果不是因为它这世母亲的周到细心,如果不是这僧人的帮助,当年神魂破碎到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它怕是连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回忆模糊又深刻,翟堂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没想到,它还会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翻出来......
骸骨烧尽,那琉璃色火焰又自一片收拢成一缕,更像风一样卷着那骸骨烧尽后化成的灰烬飞向净涪。
净涪从随身褡裢里摸出一个瓷盒,向着那缕卷夹着骨灰飘来的琉璃色火焰打开了盒盖。
骨灰完完整整地送入了那个瓷盒中,净涪阖上盒盖,而那缕琉璃色的火焰也在悄然消散。
翟堂看得睚眦欲裂,它盯着那缕火焰看了一会,见净涪没反应,果断开口:“比丘,这缕琉璃佛火你不要了吗?”
净涪没看它,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暴殄天物!
翟堂心中嘀咕得一声,却不拖沓,很利索地向着那缕已经消散了大半的琉璃火大大地一张嘴。
那张血盘大口张开,这洞窟中的空气气流顿时出现一种诡异的流动。在这种流动中,那缕琉璃火飘向了大张的虎口。
然而,即便翟堂已经用出了秘法,但它现在到底只是一只凡兽,无有修为在身,所以那缕琉璃火最后被翟堂吞食入腹的时候,就只剩下那么小小的一朵火星。
不过就算只剩下这点火星,翟堂也全不在意。
它咧着大嘴笑。
可它的笑容都还没有收起呢,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碰。”
它巨大的身体跌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小小的尘埃。
再紧随着这声巨响响起的,是它绵长而响亮的打鼾声。
它睡着了。
净涪没回头,他将手上装着一人一虎骨灰的瓷盒收好,回手随意地一挥,那块摆放在洞窟正中央的石块便悄然挪移到了一侧。
然后便是一阵旋风自洞窟中吹卷而起,裹夹着洞窟里沉积着的尘埃飞出洞窟中。这一阵旋风过后,洞窟中虽说不上焕然一新,但也干净干爽了很多。
净涪也不太讲究,拿出一个蒲团随意往地上一放,便坐了下去。
他坐下后也不忙着静修,而是取出了那乌木盒里放着的两部册子,拿在手上闲闲地翻着。
这两部册子上记录着的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一个人的随笔和他自己的一生所学。
净涪先看的随笔。
随笔写的也不是什么,而是洞窟原主人的生平。
纵然不甚详细,但人一生比较值得记录的地方都全。
这自然也就包括了他的人生经历。
这洞窟原主人姓原,名博延,出身大族,也是一族嫡支嫡系子弟。幼年时颇受家人疼宠,但因一场意外,年幼时娇宠的他见识到了僧人超脱凡俗的修为神通,自此念念不忘。
可惜,他虽生出了向佛之心,也请得家人同意让他参加佛寺皈依礼,但他没有佛缘,无法皈依,无法入寺修行,只得重回家族,当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
然而,原博延那时虽年幼,却也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此落了根。
他归家后,确实也由着家人安排开始潜心读书,但每每闲暇时候,他翻的不是其他少年会看的志怪小说或是旁的红筏绿歌,他翻的是佛经、佛典。
所有他能见到的、看到的佛经佛典他都认真翻过,甚至仔细参悟过。
他在读书上确实很有天赋,纵使分落到书典上的心思不及佛经佛典上的一半,他也顺顺利利地通过了科考,成了朝上一名官员。
他入了翰林院,见了翰林院里、宫里收藏着的部部佛经佛典,就没再打算往外挪动。
佛经和佛典读得多了、想得多了,他开始厌倦了他身边的那些尔虞我诈。
他想离开,想皈依,想修行。
他也真的离开了官场,但他却还是没能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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