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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

那修士面上闪过一丝遗憾,却也没坚持,他换了另一种方法了结因果。

于是,皇甫成就看见那位修士脸色一整之后,端端正正地向他拜了一拜,与他道歉。

皇甫成被惊了一下,好不容易回神,连忙摆手推辞。

那修士竟也真就只向着左天行和皇甫成两人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然而,即便那修士离开得极其干脆,左天行的脸色也没见得就好看了。恰恰相反,他这会儿的脸色,叫皇甫成心里又猛地突了一下。

“左......”

左天行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捞,就将皇甫成拿定,闪身迅速离开了这片地界。

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无执童子仿佛终于笑够了,他看着那个快速离开,向着另一个方向闪身而去的修士,从指缝里透出来的目光冷凝且癫狂。

那些人一直那样蹦?,可真是有力气啊......

某一个小世界中静修的小和尚察觉到自无执童子那边厢传递过去的汹涌情绪,心下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多做些什么。

净涪佛身这会儿还不知道诸天寰宇中即将再掀波澜,明了本尊动态之后的他便离开定境了。

睁开眼来的那一刻,他便迎上了陈四儿与陈五儿望来的目光。

“净涪师父,我已经有了决定了。”在陈五儿的眼睛里,陈四儿低垂着的眼睑有不舍,有渴求,但更多的,是释然。“劳烦净涪师父帮我......将这东西毁去。”

最好彻底的,毁个干净。

他心中这样想着,也向着净涪佛身摊开了手,露出那掌心里躺着的玉瓶。

净涪佛身目光扫过他们两人,伸手将那玉瓶拿了过来,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药师光王佛。”

佛号声落,有琉璃佛光随着净涪佛身的声音牵引,从那位药师琉璃光如来身上垂落,穿过空间的壁障,悄然垂落在景浩界中,又随着净涪佛身的心意,照落在他手掌上的那一只玉瓶上。

巴掌大的玲珑玉瓶,玉质莹润有光,看着就相当不凡。可比起那一片琉璃佛光来,却黯然失色,几如顽石。

琉璃佛光落在那玉瓶上,都没叫那玉瓶中尚在沉睡的蛊虫挣扎一下,便直接将那一只蛊虫炼成罡粉。

净涪佛身也没打开玉瓶查看,转手便将玉瓶还给了陈四儿。

陈四儿还有些不解,“这就......完了?”

他甚至还觉得不甚真实,看着那一个被原样交回到他手上的玉瓶怔愣不已。

像噩梦一样笼罩在他们陈家头上近二十年的灾难,就这样简单地就......结束了?

净涪佛身点点头。

陈四儿还待要细问,旁边的陈五儿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就将那话咽了回去,转而跟净涪佛身说起其他。

他要说的也不是别的,而是他给净涪佛身安排的客居屋舍。

说起来,这屋舍早在净涪佛身踏入他陈家的那一日就已经给他备好了的,本也打算在那一日就请他入住的,没想到竟然就拖到了今日。

净涪佛身倒没觉得什么,他听陈四儿说完,合掌谢过他,便跟在陈四儿后头,去了给他安排妥当的那间屋舍。

这一夜,净涪佛身倒是安静无事,但陈四儿、陈五儿却久久未能成眠,辗转半日,终至窗外天色熹微。

早课的时辰到了,净涪佛身从蒲团上站起,简单梳洗之后,就站直身体,向着西方灵山方向合掌拜了三拜。

这般参拜之时,纵他手上无有燃香,心中却又三柱心香燃起,敬向西天诸佛。

郑重礼拜过后,净涪佛身还又坐回了蒲团上,仍旧取出一套木鱼来,拿定木鱼槌子,一下一下地敲起来。

一夜无眠干脆早起的陈四儿、陈五儿兄弟都没打扰净涪佛身,只静坐在屋里,聆听着客房那边厢一声声传过来的木鱼声。

木鱼声清朗平静,叫人心里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听着听着,陈四儿、陈五儿兄弟也就不知不觉地闭眼睡去。

侧旁的邻居刚开始还有些动静,但后来,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静得仿佛还在深夜。

天色渐渐发亮,净涪佛身也敲响了最后一个结音。

结音落下,陈四儿、陈五儿一个激灵,从沉眠中醒了过来。

他们虽然一夜无眠,心思百结,这会儿又仿佛只睡了那么一点时间,但此时看着他们,却也都是精神抖擞,哪儿还能看出些痕迹?

陈四儿看了看净涪佛身所在的屋舍,伸手拉了一把陈五儿,示意他跟着来,一边还低声跟他说道,“记得多学着点。”

昨日里净涪佛身离开之后,他可是壮着胆子打开过那个玉瓶看过的。

好家伙,那个玉瓶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得一小注清水。

陈五儿猛地点头。

两兄弟几个跨步,急赶到净涪佛身厢房门前。

净涪佛身也正拉开房门,从里间走出来。

陈四儿、陈五儿急忙站直身体,连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也不擦一把,直接就躬身合掌向着净涪佛身见礼,“净涪师父。”

净涪佛身自也是合掌,与他们回了一礼,道:“两位檀越。”

闲谈了几句,□□邀请都算是被净涪佛身婉言谢绝之后,陈四儿便直接问净涪佛身道:“净涪师父,不知你什么时候得空,能帮忙将我在家中供佛的事情给......”

净涪佛身点头,“现在便可。”

陈四儿心中既喜又叹,但到底,他也还是点了头,合掌恭敬向净涪佛身拜了一拜,“请净涪师父指点。”

一旁的陈五儿也都随礼,同样向净涪佛身拜了一拜。

净涪佛身还得礼后,却是脸色一正,问陈四儿道:“檀越可是虔诚恭请?”

陈四儿听净涪佛身这么一问,也是端正了脸色,站直了身体,沉声应道:“是,弟子虔诚恭请。”

“檀越可能一心恭谨侍奉?”

“能。弟子定当恭谨侍奉。”

净涪佛身问过陈四儿几遍,见陈四儿都诚心应答,便也就合掌拜了一拜,“如此,我亦当尽力相助,南无药师光王佛。”

陈四儿和陈五儿心中欢喜,脸上也自然而然地显出纯挚喜悦,诚心回礼道,“多谢净涪师父慈悲。”

于是,几人便忙活了开来。

净涪佛身看过一眼陈家,又问过陈四儿的意思,便指导着陈四儿将他认为最适合供奉佛菩萨的那一个位置布置了出来。

虽然进进出出的,陈四儿、陈五儿两兄弟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也相当的乏累,但他们也没谁想要叫净涪佛身帮忙,而是两兄弟咬着牙,将屋舍整理了出来。

没错,是一整个屋舍。

陈家不算小,对于他们兄弟两人来说,还就是太大了,许多屋舍都是空置的,所以这会儿陈四儿也很舍得房间。

收拾整理出屋舍之后,净涪佛身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陈四儿,没说话。

但陈四儿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后,就走到净涪佛身面前,向净涪佛身求问。

“净涪师父,可是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那一边,陈五儿也走了过来,站到净涪佛身近前,听着净涪佛身吩咐。

净涪佛身点了几样东西。

都是些线香、幡布、供桌、香炉之类的东西。

陈四儿认真听了,仔细记下来后,等净涪佛身都说完了,他就又跟净涪佛身拜过一拜,取了家中的银钱,就出门去了。

那些东西,陈家里有些有,但有些确实没有的,还需要去街上补足了。

幸而他们陈家就在小镇上,幸而这里还属于妙空寺的地界,这里供佛的风气浓重,这些线香之类的物什是不缺的。

陈四儿离开之后,净涪佛身便望向了陈五儿。

陈五儿有些无措,他抿了抿唇,才想起自己该做些什么。

跟净涪佛身一礼,他问道:“净涪师父,我......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净涪佛身看了他一阵,问道:“你会画画吗?”

陈五儿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学过的,但也就只能过眼,还算不得会。”

这完全在净涪佛身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若叫你画佛像,你敢吗?”

陈五儿清楚地听到那个“敢”的字眼。他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迎着他的目光,面上那一丝笑意不退。

仿佛无可动遥

陈五儿慢慢地低下头去。

净涪佛身也没催他,只静静地等着。

半响静默过后,陈五儿终于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净涪师父,我......要怎么做?”

净涪佛身摇摇头,“你只需要将那尊药师琉璃光如来画出来,就可以了。”

陈五儿站定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净涪佛身点头,合掌躬身一拜。

如此礼拜过后,他才转身,离开了这一间屋舍。

他也是真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间屋舍里,就只剩下了净涪佛身自己。

净涪佛身完全不急,他随手拿出一个蒲团来,在地上坐定了。

陈四儿在外头各处店铺奔波,寻找着最上等的物什,陈五儿却是先入厨房烧了热水,沐浴洗去先前忙活时候沾染的一身灰尘汗水后,才转身去了陈四儿特意给他准备的书房,静心凝神,准备画画。

净涪佛身看过他们两兄弟的动静之后,便就收回目光,另又从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取出那一部《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慢慢地翻看着,算是边翻看,边等待。

这一等,便等了足有半日。

直到夕阳挥洒,天色开始发暗,陈四儿才带着包袱和箱笼从外间回来。

一回到陈家来,陈四儿才刚将东西搬到一旁安放妥当,都来不及忙活其他,先就赶到了净涪佛身跟前,要与他赔罪。

净涪佛身从经书中抬起头来,止住他的动作,对他摇头:“没甚大事,檀越不必太过在意。”

便是陈四儿早早地将东西带回来,也还是不行。陈五儿那边,可还没有结果呢。

陈四儿没来得及注意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好问,只能期期艾艾地先应着,等稍后再询问陈五儿。

净涪佛身与陈四儿交代了几句,便说道:“今日便先到这里吧,其他的事情,等明日再说。”

陈四儿连连点头。

净涪佛身带了自己的东西,与陈四儿一拜后,还自回了他暂居的那个厢房。

陈四儿送走净涪佛身后,都没来得及去打理他自己,便就转了身,里里外外的寻陈五儿。

他找了一阵之后,还是在陈五儿的书房里找到的他。

陈四儿见到陈五儿,才刚到了嘴边的话,也都给他统统咽了回去。

看着面上沾染墨痕,尤其狼狈苦恼的陈五儿,陈四儿便是有再大的火气,又如何能够对他发得出来?

净涪佛身没理会他们陈家兄弟的交流,回到了他暂居的客房后,简单收拾过他自己,又点燃心香礼拜过诸天佛菩萨之后,他就还拿出他自己的那一套木鱼出来,还再一次忙活起了晚课。

晚课的木鱼声敲响,传到了陈四儿、陈五儿的耳边,也传到了陈家临近的凡俗百姓耳边。

然而,谁的感触和震撼,也都没有陈五儿来得激烈。

本来还在对着白纸、对着自家兄长愁眉苦脸的他,猛地停住了表情,瞪直了眼睛望着面前虚空。

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叫陈四儿都忍不住从那声声木鱼声中分出心神来,忧心地望向陈五儿。

然而,他的这份忧心,根本就用不着。

愣怔半响之后,陈五儿忽然猛地扑向面前的案桌,伸手抓过侧旁笔杆,笔尖在半干涸的砚台上用力磨了一磨,都没等那笔尖上的毛发饱蘸墨汁,便就倏然一提,翻转着落向他面前铺展开来的雪白纸张上。

线条在那纸张上匆匆描过,却奇异地均匀而平整,不显一丝错乱。

陈四儿愕然看着那提笔在纸张上挥墨的陈五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陈五儿却无暇□□理会他的兄长,他心神契合那一声声响在耳边,震在心头的木鱼声,仿佛整个人都被那木鱼声牵引着,前往一片遍地琉璃,光明普照的世界,拜见那位端坐世界正中央的佛陀。

他心头见得,手中的笔毫便也就如有神助一般,将他心头所见的那一尊佛陀描落在纸张上。

净涪佛身只是垂眉敛目,手指轻轻拿定那一根木鱼槌子,一下一下,不急不慢地敲着木鱼。

似乎对旁边不远处的那两兄弟动作无所见,亦无所知。

待到晚课做完,净涪佛身敲出一记结音,便将木鱼槌子放下,同时将一整套木鱼挪开去,只捧出一部经书来,就着侧旁的烛火慢慢翻看。

木鱼声停歇的那一刻,另一边厢的陈五儿也正正勾完最后的一笔。

他抬起手腕,看着身前那一副画像,寂然无声。

纵然没有了木鱼声的指引,纵然他自己都还有些莫名,但不得不说,此时,他心头安稳至极。

陈四儿到了这会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五儿,你......”

陈五儿扭过头来,望向陈四儿,心头安稳而宁静。于是,他唇边、眼底,自然而然就溢出了几分宁静的笑意,“哥哥......”

这一夜,和昨夜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在于,陈四儿还是没能安稳入睡;不同在于,陈五儿稳稳地睡了。

睡不安稳的,辗转半天也还是没能入睡;睡得深沉的,才刚一沾床榻就睡过去了,一夜都没有惊醒。

翌日清晨,净涪佛身做完早课,再看见陈四儿、陈五儿兄弟的时候,还是没觉得如何惊讶,他对着陈四儿点了点头,便就转眼望向了陈五儿。

“南无药师光王佛。”他合掌拜了一拜,“看来,檀越是完成那幅画像了。”

早在他画完那一幅画的时候,陈五儿便明白了净涪佛身的用意,如今得见净涪佛身,便就肃容合掌,向着净涪佛身深深拜了一礼,“弟子多谢净涪师父指引。”

这个时候,陈五儿尚且稚嫩的脸上,严肃而认真,完全不见一点稚气。

净涪佛身摇头笑道:“檀越缘法极深,我也不过就是随缘而为而已,檀越不必在意。”

陈五儿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言,转身捧出了一个匣子来。

“净涪师父,那幅画像在这里,您可要再查看查看?”

净涪佛身摇头,“不必了。”

陈五儿见到的是什么样的药师琉璃光如来,于陈家而言,也就该供奉什么样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法身。

不然,药师琉璃光如来那么多的法身应身,还要净涪佛身替他们陈家一一择定不成?

还是由他们自己定下好了。

一切全看他们自己。

陈四儿、陈五儿对视一眼,也没再强求。

净涪佛身看过他们,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陈四儿、陈五儿齐齐点头。

他们三人,就还都去往那一间早先就收拾清理过的屋舍中去。

净涪佛身站在屋舍中央,团团看过一眼,目光扫过那些已经准备齐整的幡布、丝绦,轻轻点了点头。

见得净涪佛身脸色,陈四儿、陈五儿都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原本陈四儿从外间购买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模样的。而是昨日里陈五儿画完那幅画之后,因灵感应,和陈四儿一道,慢慢梳理出来的。

幡布是彩幡,丝绦也是五色丝缕成结,那五彩结虽似平凡,但看着,却又大有玄机。

净涪佛身对陈四儿、陈五儿一点头,又抬眼看了看东方的天空。

那天空之上,明霞瑰丽,更有一缕日子自云霞中照出,明耀天地。

“两位檀越,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陈四儿、陈五儿郑重点头。

净涪佛身合掌,与东方一拜,便与他们道:“如此,我们就开始吧。”

净涪佛身指点着陈四儿、陈五儿两人动手,在昨日里陈四儿已经确定的方位上放上几案。几案上方设龛,龛下位置上还设有挂钩。

而几案之上,又铺上干净的黄布,黄布上放香炉、供碗,两侧还摆上玉白的瓷瓶。

这些东西都摆上之后,净涪佛身又指点着陈四儿、陈五儿往瓷瓶上放鲜花,至于那供碗上,则是放入清水、水果等供品。

放完这些东西之后,净涪佛身往前站出几步,转身向着那一个木匣子拜了一拜,然后才打开那个木匣子,态度相当恭谨地从那里头捧出那幅画像来。

垂眼看过一眼之后,净涪佛身便将那幅画像递给了陈五儿。

陈五儿肃容接过,往供案上走了几步之后,便就将这幅画像双手交到了陈四儿手上。

陈四儿也是端正着脸接过,慢走几步,来到供桌边上,仔细将这幅画像后头的钩绳拉起,挂在那龛下的挂钩上。

他极其仔细,将画像挂上之后,还小心地将那画像沿着墙壁放下,叫那画像平平整整地贴合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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