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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劳烦亲们等上一个小时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着正将手里佛珠挂回脖子上的净涪,问道:“净涪师兄,晚课结束了?”

净涪冲着他点点头,将木鱼收起,站起身,将佛前的那盏青灯挑亮,在旁边的格子里拿出一本佛经,又在蒲团上坐下。

看这架势,不像是要回去休息的样子埃

皇甫成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净涪小沙弥抬头,看了他几眼,又指了指后头的隔间,脸带疑问。

皇甫成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暂且还不想睡。”

净涪点头,低头又要继续翻阅佛经,却被皇甫成叫祝

“净涪师兄......”

净涪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着皇甫成。

这眼神,和窗外的夜色一样......

不知怎么的,皇甫成整个下午纷繁杂乱得和一团乱麻没什么区别的大脑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变得轻浅。

他略略动了动僵坐了一个半时辰的身体,抬头再望入净涪的眼睛,居然开口就道:“小师兄......”

这个称呼一出,在场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皇甫成自己也没想明白,低着头手足无措半日,最后心一横,抬头迎上净涪的视线要说什么,却又愣在了净涪的视线里。

他的视线还是一贯超出同龄人的平静,可这平静此刻被橘黄色的朦胧灯火一浸,再落在皇甫成眼里,就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柔和来。那柔和浅浅淡淡,混着室里的檀香,当下就将皇甫成整个人团团裹了起来,包容温暖。

皇甫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嬉笑着道:“这称呼好,日后,师弟我就这样称呼师兄了。”

横竖,左天行也不在乎他这个师弟。

皇甫成也是有脾气的。他当年未穿越之前也是独生子女,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也独立自尊,穿越后是宫里贵妃所出幼子,深受贵妃皇上疼宠,这么多年娇养下来,脾气见涨。他当年在宫里初见左天行就着力和他交好,本来交情确实不错,但自从左天行拜了师,入了宗门,居然就和他疏远开来了。今日更是,直接就甩了他冷脸!

左天行固然是主角不假,但他也不差啊!

再想到系统界面里一跌再跌的好感度,皇甫成的怒火更炙。

呵,冷着就冷着,主角又怎么样?还未长成的主角,谁怕谁?

净涪看了一眼周身气压越来越低的皇甫成,想了想,随手拿过木鱼,轻轻一敲。

“笃......”

清亮的木鱼声响起,直如暮鼓晨钟,敲醒了皇甫成。

皇甫成浑身一震,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抬头看了看净涪。见净涪将木鱼重新放好,他也坐直了身体,端端正正面对净涪。

“多谢小师兄。”他朝着净涪躬身一拜,谢过净涪帮忙。

净涪摇了摇头,同时侧身避过。

皇甫成倒是不介意,问道:“小师兄,你这晚课已经做完了,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还是直接歇下了?”

净涪摇头。

“这样的话,我就没打扰到师兄了吧?”

净涪还是摇头。

“我也没那么早睡下的,”他在上一世就是夜猫子,这辈子也不过才是几年时间,还没能让他改过来,“不如我们来个秉烛夜谈吧?”

皇甫成期待地看着净涪,净涪想了想,点头应允。

皇甫成一喜,才要说什么,就见净涪一个示意,起身离座。

皇甫成才奇怪着,就见净涪已经拿了一套烹茶工具回来,摆在了几案上。

皇甫成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一喜,连忙帮着净涪将茶具等物什在几案上摆好。

“哈,小师兄煮得茶好喝,我可是真是有口福了。”

净涪抬头冲着他摇了摇头,低头摆弄着一个灰色的茶罐。

皇甫成丝毫不见外,凑过头去就瞧。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净涪不习惯,他稍稍退让开,拉出一小段距离,又避过皇甫成身上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熏香,才收敛了动作。

这些动作不明显也不隐蔽,皇甫成很快就发现了。

他疑问地望向净涪,净涪冲他露出一个带着点歉意的笑。

皇甫成没明白,想了一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特意将衣袖递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抱歉小师兄,我刚才没有注意。”

净涪摇头。

皇甫成仔细看他几眼,见他真不介意才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这个已经是好感度列表顶端的小和尚再讨厌他。

净涪冲着他点头,低头认真煮茶。

“小师兄,你这茶,真的是茶吗?”

净涪煮茶的动作很有韵味,举手投足间不疾不徐,仪态神态清净自然,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皇甫成秉着呼吸看了一阵,一直等到净涪动作告了一段落,他才敢开口说话。

他这话问得怪,既然煮茶,拿出来的怎么能不是茶?可这也怪不得他,谁叫净涪小沙弥那个灰色茶罐子里头,装的就是一颗颗暗红色的珠子呢?

净涪小沙弥看了皇甫成一眼,皇甫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还满是期待地看着茶壶,耐心等待。

过得盏茶时间,净涪终于又有了动作。就见他熟练地分茶洗盏之后,就将一杯朱红色的茶水递送过去。

皇甫成将茶盏端到眼前,想要仔仔细细地看个究竟。

可眼前灯火昏暗,杯盏上方又笼着一层淡淡的烟雾,他只能看见茶汤的颜色。

可饶是这样,扑鼻而来的清淡茶香还是让他忍不住又嗅了几口。

净涪看着皇甫成沉醉的表情,唇边扬笑,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

皇甫成出身高贵,举国上下的好茶吃过不少,今日午间也在清笃禅师那里喝过净涪烹制的好茶,但现在这盏端到他面前的茶水,比起午间那盏也没差到哪里去。

这就很让人惊奇了。

要知道,今日午间在清笃禅师那里虽然也是净涪烹制的茶水,但那茶叶却是清笃禅师的珍藏,不比现下,用的是净涪自己的藏品。

皇甫成也没多话,将茶杯递到唇边,啜饮一口。

茶水入口暖融,不比午时清淡醒神,随着茶水入腹,似有一股股暖流自腹中涌向四肢百骸,涤荡周身,驱散一切阴冷气息。

皇甫成微阖双目感受了一下,接着便一口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等到茶水被饮尽,他将杯盏随手一放,不自觉盘膝而坐。

净涪也没看皇甫成,将手边的木鱼取了过来,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敲着。

木鱼声音清亮,在这寂静的夜里本应传得很远,但现下却都被锁在院中,并不曾惊扰左右。

随着规律的木鱼声响起,皇甫成面上的表情渐渐舒缓,身体也变得放松自然,再没有早前的紧绷极端。

夜色愈渐厚重,木鱼声却还是像开始般清朗规律。

皇甫成睁开眼睛,看着那边停下动作的净涪。

木鱼声消失,这云房居然安静得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眨了眨眼睛,将感激压下,继续和净涪聊天。

“小师兄,你这茶水可真不错,叫什么?在哪里得的?我也想要......”

“不对,就算有了茶叶,没有师兄的泡茶功夫也是白搭,反倒糟蹋了这茶叶,不如小师兄你教我煮茶......”

“我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久呢,如果离开的时候还学不会,小师兄你会不会气我?”

“又或者等日后我想喝茶了,就来小师兄你这里?小师兄你会不会像我左师兄那样,嫌我烦将我拦在门外?”

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居然也唠叨了一整个晚上。一直等到夜深,不好耽误净涪明日早课,他才停了,回去休息。

净涪依旧端坐在蒲团上,就着昏黄的烛火看着皇甫成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莫测。

又坐了盏茶时间,净涪才将几案上的东西归置整理妥当,吹灯回了内室。

他在床榻上躺下,闭上双眼安然入睡,思绪却联翩浮动。

那一丝被净心菩提茶逼出的魔气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刻骨铭心,不敢或忘。

净涪神色安然,呼吸平稳。

那他日后,也就不怕找不着人了。

门外空气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气息,清凉醒人。而院门外,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看那身量,正是左天行和净音。

净涪连忙快走两步,走到近前,冲着两人合十见礼。

见了净涪,净音回了他一礼,又转头交代了左天行几句,这才和净涪一起,到藏经阁里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左天行也没多话,径自回了院中,拿出自己的佩剑,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许是经过一整天的调整适应,又或许是皇甫成不在跟前,净音对皇甫成的态度软和了很多。

他甚至还低声询问皇甫成的情况。

昨日皇甫成和左天行之间那并不隐蔽的隔阂,净音自然也是看到了的。他并不担心皇甫成的心情如何,他只怕皇甫成会迁怒到他的小师弟身上。

毕竟听左天行说,他那师弟可是皇朝十八皇子,自小娇养,脾性不校他这小师弟修行闭口禅,性情平淡温和,真被欺负了只怕也不放在心上。

净涪听着净音的问话,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含笑着点头或是摇头,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净音看在眼里,心里却还是担忧,盘算着今日还得再仔细看看。

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净音心里想着,面上就露出了点形迹来,净涪看在眼里,低垂了眼睑拨弄佛珠,一看就知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人各自出神,一直到他们走入阁中法堂,在各自的蒲团上坐下,耳边钟声声声,才收敛了心神,端坐如松。

清笃禅师在法座上落座,目光往下一扫,便将净音净涪两人的动静收入眼底。但他却并不以为意,长白的胡须抖动,手一扬,向旁边的沙弥示意。

那边站在铜钟边上的沙弥会意,手上用力,长木敲响铜钟,钟声长鸣。端坐在大木鱼身后的沙弥拿起木锤,一下一下敲动大木鱼。

大木鱼敲响,接着法堂中所有僧人沙弥也都熟练地拿起木锤,敲响身前木鱼。

整齐规律的木鱼声一下接着一下,连绵不绝。木鱼声下,又是洪亮整齐的诵经声,间或还夹杂了几声钟声。

随着木鱼声、诵经声、钟声齐起,整个法堂中的佛像都似是被唤醒一样,在袅袅檀香中睁开双目,目中有金光闪耀。随后这金光自上而下,愈渐扩大,未几,化成一人高光圈。金光接连勾连,光圈也越渐壮大,直至将整个法堂拥抱起来,又辉映至藏经阁内外,统照天地,端旳肃穆宏大,涤荡心怀,震慑邪魔。

此刻,远在净涪禅院里至今还在酣睡的皇甫成却是面目扭曲,神色狰狞痛苦,看着令人心悸。可饶是这样,皇甫成却还在熟睡,任由豆大汗滴自额间冒出又打落,任由青筋怒忿又伏下。

还在净音院子里练习剑招的左天行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一手持剑背在身后,一手结印立在胸前,双目微阖,神色间虽然偶有挣扎可还是平和安详。

一阵风倏地吹起,等到风落下,菩提叶静静垂落。而树下,站了一个陈朝真人。

他负手站立,远目看着静立在空地上的左天行,不发一言。

等到法堂早课结束,金光内敛,声音静寂,左天行从定中回返,原地却已经不见了人影。两个院子里,只有他一人茕茕独立。

左天行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看,敏锐捉住那一缕正在飘散的剑意,心下一定,接着一整心神,敛息回看自身。

灵息在经脉中奔涌回环,腾转挪移一应和往日无异,甚至比起往日还要更顺畅遂意。

可见受益匪浅。

左天行心中一叹,感叹此行不虚,也感激师尊对他的这一番回护。

他毕竟不是真正初入仙途的孩童,他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时空回流到底是让他心中诞生了一丝心魔。当然,他不怵心魔,可有这心魔在,到底还是有隐患。

虽然他仙路一向走得顺畅,但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人。

左天行抿了抿唇,伸手扬剑,继续自己的早课。

还躺在榻上的皇甫成此刻也已经安静下来了,就见他一个翻身,再度沉入梦境,犹自无知无觉,睡得踏实。

早课结束后,清笃禅师将净音净涪两人领回了自己的禅房。

陈朝真人并没有出现。

清笃禅师自己在首座上坐了,又看着他们两人坐了下来,叫人端来早膳,才挤眉弄眼地笑问道:“昨日里还好吧?有没有和小师弟们来个秉烛夜谈?”

净音正色答道:“左师弟虽年幼,但性情不错,可堪为道友。只是......”他沉吟了一会儿,看了净涪一眼,又对清笃禅师道,“弟子看着,左师弟和皇甫成师弟似乎有些隔阂?”

清笃禅师一扬长眉:“哦?”

净涪点头,将昨日下午的事情两师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

他说话用词虽然客观,可单凭他对两人的称呼就足以看出个亲疏远近来。

清笃禅师听着,看了净音一会,视线一转,落在了净涪身上。

净涪抬眼,点头证实。

清笃禅师唔了一声,伸手撸着长须,沉吟片刻。

之后,他看着净音净涪两人,问道:“你们对皇甫成心有不喜,为何?”

他问得直白,净音听了,一下就愣在当常

净涪眨了眨眼睛,低头坐在那里。

清笃禅师见状,哈哈笑出声,又问:“你们因这不喜,心中便对他多了几分偏见,对他便多有偏待,可有?”

净音细想片刻,默然点头。净涪抬起视线,迎上清笃禅师的目光,点头又摇头。

清笃禅师再度大笑,笑完之后,提点两人道:“我辈修行,修的是一颗剔透慈悲佛心,七情不掩其光,六欲不遮其色。如今七情蒙心,六欲入眼,当如何?”

净音净涪听罢,各自低头细想,慢慢梳理心头万千思绪。

见此,清笃禅师也不打扰,只坐在那里,欢快地撸动长须,眉目欢喜。

净涪心头一动,回想自己当日在皈依礼上所见的清恒,灵台一震,灵光乍闪,刹那空明,又有金光大亮,照彻天地。

等到心潮平复,他自定中出,低头合十,躬身敬礼,谢过清笃禅师。

清笃禅师毫不诧异,他神色一整,点头接礼。

净涪重又归座静坐,等着净音了悟。

又过盏茶功夫,净音终于自静中出,肃目对着清笃禅师一礼,谢过禅师,又道:“弟子知晓,多谢师伯提点。”

清笃禅师同样受了净音这一礼,等净音重新在蒲团上坐了,也没交代他们如何行事,只招呼他们用早膳。

这早膳也简单,不过就是白粥素包,和他们往日在自己禅房里用的早膳一般无二。

用完早膳之后,清笃禅师又为他们讲解了几点经文疑难,查问过他们的经文典义,才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离开之前,他道:“他们在这里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都是师兄弟的,也不用太拘谨了。”

净音净涪俱都明白清笃禅师的意思,也都点头应是。

回去的路上,净音还和净涪叹道:“就当是修行了。”

对此,净涪只是一笑。

两人回到各自禅房,看着还在院子里练剑的左天行,又看看净涪安安静静的院子,净音又为难了。

面对这样一对师兄弟,谁都会更喜欢师兄多一点吧?

净涪只是一笑,冲着净音和看向这边的左天行一礼,推门进院。

还未推门入室,就见另一边的窗棂支起,一个头发凌乱,睡眼朦胧的脑袋探了出来,瞧见净涪,揉拉着眼睛惊喜道:“小师兄,你回来了?”

两个禅院,霎时安静至极。

他见了程涪,心里是高兴的。但就算是这样,他面上也总端着老僧人一样的平和,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

虽然程涪一直没有回应,但他却还是介绍得特别用心。他领着程涪在藏经阁里转了一圈,引领他拜见藏经阁里的诸位师叔伯师叔伯祖,收领了好几本这些前辈僧人的手抄佛经。

可别少看了这些手抄佛经!佛经,尤其是亲笔抄录的佛经,对于佛门弟子来说,才是重宝中的重宝。它们不仅仅记录着前辈的心得体悟,甚至还能成为护身至宝,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前辈僧人都很看好程涪这个新进的小沙弥,只怕还不会拿出来呢。

程涪一路乖巧安静,直到这一圈转完了,他才在面上带上一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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