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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翠洲千里外,自云沐阳转挪了金菩提洞天千佛窟到此已是三载,因着这一座天外飞来岛屿每逢朔望之日便有道经诵读之声,不少修士皆在此处听道各得机缘造化,是故这四周修士皆是敬其作玄音洲。
彼时,这玄音洲薄雾轻笼,烟霞迷离,水汽游走之间可见有画舫舟船漂浮,碧波漾荡。十数里内停有不少灵鸟飞禽、鱼鳖走兽,又有一条虹光蜿蜒铺在碧水波浪之中,其上芒光点点,好似碎玉星屑。这一条虹光水路直去,直是逝入天际。
这时见得一艘无帆小船缓缓驶来,荡开烟雾霞光,就见其上一张八仙石桌,有一女二男围坐,俱是面带红光,眸含喜意。那女子面若银盘,头挽高髻,斜插一枝飞凤簪,发出铃铛笑声,道,“此来听道真真是值了,原先只道是虚传,然不过半载,奴家却是跨过了这二重境界。”
她这说来喜不自胜,旁侧一细眉长眼的白面修士啪嗒一声合上纸扇,摇头晃脑道,“小生听闻前两日有一丹雀在岛中修成金丹炼就人身,好似被玄音岛主收入门下了。这位妖王到此不过三载,竟就有如此造化。”
“那一位妖王是否是被玄音岛主收入门下奴家不知,不过奴家就是听闻这丹雀乃是最先到来这玄音岛,曾几番得了岛主指点,这才叩开关阙。”那女子轻轻一笑,妙目在白面修士身上扫来扫去,忽而噗嗤一声笑,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白面修士一脸坦然,将纸扇轻轻舒展开来,望着穹苍长叹道,“修道难,修道难,更难持己心。”
他话语一落,另外二人面色也是渐渐变了,那一名眉如灰羽的五旬修士长长吐出一口浑气,忽而弹了起来,面容僵硬道,“江道友,万事皆有定数,此来玄音岛主坐下听到修士越发多了,其中不乏许些资材过人之辈。”
玄音岛主自到此修行已然数载,也曾有过几位天资纵横之人听道之后,以欲拜其为师,然而皆被拒绝了。由此可见这位岛主当是忌讳那昆山等派,不愿在此地开宗立派,收授门徒,毕竟一人之力怎能与四大派抗衡?是故他对江涣之想法大为轻蔑,认为此人只是痴心妄想。
白面修士江涣之淡然一笑,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我们这等散修修道已是不易,如今名师在前岂能白白错过了去?那五旬开外的修士被这等反击也是心中咯噔一下,他自家寿数将近,已是止步于此,再无前行可能,是故一时就是激动起来,百数年交谊都是抛在脑后,当下就是面红耳赤,坐立难安。
那女子妙目转了几圈,连忙道,“江道兄、傅道兄,此番前来听道总算是见得前辈高人风采,我等俱是窥破了一层桎梏,如今到得宁愿筑基三重境界,如此喜事焉能不庆贺一番?奴家来时曾得了拾翠洲闫仙子一壶‘春油露’,不如到奴家陋居小品?”
“竟然是闫仙子的‘春油露’,此不是上贡与昆山派的?”那位被称作傅道兄的修士面色一缓,忙是接话道,“媚娘有此等大福缘,我与江贤弟便要厚颜上门讨上一杯了。”
这尴尬氛围消散而去,当下那位女修使法撑了小舟破开碧浪往那虹光所走方向行去。行了未有多久,三人便纷纷起身,将那小舟收了起来,脚踩在虹光上,心神就是摇摇欲坠。当即三人连忙各是秉持法诀,运炼玄功。
约莫有半刻,才是走了十余丈,傅姓修士一摸额头冷汗,吐出几口寒气心有余悸道,“不像我等修为越高这鸿仙路越是难走。”
“此路虽难但却是最能锻炼人心、磨炼道种的无上真法,若是无有玄音岛主我等不知还要蹉跎多少岁月。”江涣之轻一抿嘴也是满头大汗,顶上不断冒着灰白气息。他这时再是一运转玄公,却是发觉体内气息竟然纯净了些许,这令他越发欣喜,当即就是打定主意,一旦有闲便要在这鸿仙路上行走锻炼。
傅姓修士听他这般不给脸面不禁有些不喜,张了张嘴又是沉默不语。三人中向来以他为尊,可是自从到此听道之后这关系便发生了微妙变化。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涣之所言没有半分虚假,这等法力造就比之昔年他前往昆山派走那励心路要强上十倍不止。
三人当下秉持心神足足过得一个时辰,忽见云霓一分、烟波渐收就有碧浪晴天,海风徐徐。三人俱是浑身湿透,顾不得形象就是长吐一口浊气,立刻甩出一架小舟,连忙坐了下来盘膝吐纳,约是半刻三人才是站起身来,这时见得不远处又有几位修士出来,当下各是见礼。
少顷,那名女修皓腕一抬,指着前方欢喜道,“奇峰深海三千道,此去吾心只一途,两位道兄这便是鸿仙路中的观心境否?”
另外二人翘首一看,前方虹波压伏,青云游走,瑞气隐隐,也是一喜,不住点首道,“正是,正是观心境。”
这鸿仙路设有八十一条路,又称八十一仙境,如是那等凡俗庸人浑浊之辈到此不过是行风走浪不知仙境,如是修士到此便有鸿仙路自择一条道路出来,道行越高所现之路越多,可由此窥得道心破绽。如是能窥破十六条道路定可结成金丹,再攀玄山。
他们三人初到此之时只是现出一条道路来,可是如今又现一条,怎能不喜出望外?三人忍住欣喜,待得心境平复之后又是踏上仙路。不过这一次三人却是用了三个时辰才是走出鸿仙路,才一出境,立刻瘫软在水中。
一刻之后三人气息才复便是纵起一道灵光往拾翠洲方向飞去。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在拾翠洲外一座半岛停了下来,去了一座破败观宇各自吐纳。便在此时江涣之忽而眉头微微一皱,傅姓修士见此也是拧眉略带不喜道,“江贤弟可是有何不妥,我等往日外出回返皆是在此地休憩。”
江涣之笑了一声,道,“道兄想左了,只是发现了一件趣事。”他说罢抬手一指山下,却见一道毫光闪动,好似月轮飞洒,道,“道兄与媚娘不妨看上一看。”
傅姓修士面色稍霁,心中却是暗叹这江涣之怎得短短三载就有如此功力?他按下心思,也是看去,却觉那豪光刺目,当即就是起袖一遮,再是看去,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背剑少年并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行来。那小沙弥行步之间似有芳香涌出,又有月华相伴,他不禁大是诧讶。
他不禁失声慨叹道,“此是哪一位大能仙真转世,怎得从未听过有这等奇才?”
“好险好险。”那女子不住抚着胸口,道,“莫不是哪一位佛宗高士到此,可是其人并无法力呀。”
江涣之摇了摇头,忽而眉头拧得更紧,忽然一指那背剑少年大声道,“我看此子才是不凡。”
另外二人也是看去,然而看了数息也是看不出所以然来,面色不由一变,只道是江涣之故出惊人之言以显示自家不同之处。不过面上都是赞叹道,“此子目光清湛,筋骨奇秀,着实一块浑金璞玉。”
江涣之见二人不信也是不加以反驳,他修行之际曾得了一件法宝化入身体,最能感应他人灵光清气,只是此事无人知晓,他也不打算告知外人。眼前这二人资质实在是他平生仅见,他当下心思一转,忽而就是定下主意。
山下那背剑少年目光冷峻,行在前方犹如带风。他身后那小沙弥脚步轻盈,从容自若。那小沙弥望了一望前方,开口道,“越施主可否借你宝剑一用?”
背剑少年看也不看,继续往前走,直接道,“否。”
小沙弥听了丝毫不恼,道,“施主你好似走错路了。”
“甚么?”背剑少年一听双目一瞪,跳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眼那小沙弥,怒道,“行痴,你行事之风果真是配得上行痴二字。东亦是你,西亦是你,休要再告知我越语空又是你佛明示了,拜师之路我自会去找寻,后会无期。”
他也是心中盛怒,自小便有求道之心,可是无奈他去仙门拜师皆道他无有资质,将他拒之门外。他苦求不得,偶然听闻有一玄音岛,其上有一仙真开坛讲道极是了得,当即就是下定决心前去拜师求道。
只是他也不知那玄音岛所在方位,又无肯指点他的炼气士,只得一路乱撞,不过后来却是遇见了这一位唤作行痴的沙弥。只是这沙弥满口胡言,每每指路皆是一本正经,道我佛引路,然而每每皆是南辕北辙,有一次竟是带着他去了那等做皮肉生意的尼姑庵,白吃了一顿斋饭被人打将出来,行途发生之事着实令他哭笑不得。
行痴见他竟是甩袖而去,不由啊了一声,连忙跑着跟了上去,只是他脚下虚浮,一脚踩空砰的一声就是摔倒在地,又是哇的一声,大喊道,“越施主,确实是我佛指引,你且信贫僧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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