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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银计生办主任干不成了,在银河村包村也就干不下去了,就叫他到了磨坊村,把他老婆调到了别的村去了。张金银大有一副被贬的神态,到了磨坊村,从前的干劲儿早就减去了大半,整天没精打采的。那天,张金银在磨坊村村部起了床,晃悠着去郭黎益家里吃饭,见对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长脸、方口、鹰鼻的男人走了过来,不是郭黎益的四弟郭黎天是谁?张金银笑着:“学生种吃了饭了?上学去呀?”
郭黎天忍不住想发怒,看看是张金银,就忍住了,鼻子哼了一声,匆匆从张金银身旁走了过去,张金银笑了笑,觉得清爽多了,自顾自上郭黎益家里去了。
郭黎天等张金银走远了,扭过头,朝着张金银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他妈的,啥东西,自己都老成这儿了,才上班木几年,还笑话我呢!”
郭黎天今年十八了,嘴唇上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胡子,像初春田野里的野草一般。个子也长到了一米七八,已是个男人了,受不了外人的嘲笑了,刚才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走了几步就到了学校门口,进了教室,忽然看见自己身旁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龄约十二三岁的女孩,一头乌发波光一样地荡漾着,鹅蛋脸,象是用花瓣濡染过的唇上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眼似春水,眉若弯月。郭黎天看了一眼,眼就再也挪不开了,坐在位上偷偷地盯着看。那个女孩好像发觉了一般,朝着郭黎天淡淡一笑,郭黎天顿时魂儿被勾走一般,脸一红,扭过头来,心神不宁。
预备的铃声响了,班主任满面笑容的走就教室,:“让我来介绍一下新来哩学生,家是咱们磨坊村哩,一直在外地上学,今年转学回来了,叫江春红,大家欢迎!”
郭黎天一听带头鼓起掌来,忙中一瞥,看见江春红正在朝着自己腼腆地笑了笑,郭黎天也笑了笑,老师讲些什么课,郭黎天全没听进去,心里只想着,天下那些被用花来形容的美女们见了江春红,估计都要自惭形愧,那些作家们见了江春红也想不出用什么花儿来比喻了。
一晌的课,郭黎天就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下课了,有个要好的同学偷偷地塞给他一本笔记本,神秘地:“最新手抄本《少女之心》,快看快还!”
郭黎天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了,翻开来,里面全是性描写,语言通俗,描写露骨,郭黎天看得满面潮红,看完后,急忙还给了那位同学。放学了,郭黎天看着江春红走出了教室,便也出来了,轻轻地了一句:“我们是同路。”
江春红:“那好呀,我们一块儿走。”
郭黎天就问:“现在好多哩学生都嫌我们这儿教学条件不好,要转到外地,你咋又从外地回来了?”
江春红微微一笑:“原来我爹在外打小工儿挣钱供我上学,去年他在建筑工地上,从楼上掉下来死了,木有钱,在城市上不起学了,我跟我妈就回来了。”
郭黎天一听就不再话了。走了十来分钟,郭黎天到了家,江春红的家还有一段距离。郭黎天看着江春红像山崖石缝中孤独的映山红一样,拖着沉沉的双腿往家走去,郭黎天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郭黎天到了家里,见张金银、民政所的副所长燕乙和郭黎益在屋里喝酒。就到了厨房,见黄梅已经做好了饭,笑着:“你爹有回来信了,我不识字,你给我念念。”
郭黎天接过信封看见封皮上是郭世劲歪歪斜斜的字,落款是上海,笑着对黄梅:“妈,我爹现在在上海呢。”
黄梅对上海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在旧社会就是一个灯红酒鸀的大城市,现在仍是到处灯光闪烁,好像黑夜白天不分,笑着:“念念你爹在信上都了些啥。”
郭黎天念到:“亲亲的梅”,黄梅问:“啥意思?”郭黎天知道父亲喜欢开玩笑,有时跟妈妈开玩笑也不避孩儿们,就:“爹‘亲亲的梅’,就是学电视上谈恋爱哩人话儿。”
黄梅好像明白了过来,笑着:“你爹个老龟孙,老了老了,还学洋气哩!”
郭黎天笑着往下念到:“我到上海已经两个月了,在这儿还是给人家做点儿木工活,坐在路边,有人需要做啥了,我就给人家做,我在上海过得还不错,干活儿比在家里轻松多了,活还不少,两个月挣了一千多块了。”
黄梅笑着:“你爹做哩柴床木有人要了倒好,到大城市去,钱好挣!”
只听郭黎天念到:“这两天有个装修队看上了我干哩活儿,叫我去参加他们装修队,一个月给我发一千五百块工资,我想问问你跟娃儿们,叫不叫我去。”
黄梅:“只要能挣钱供娃儿们上完学,去吧,还用问。”
只见郭黎天的连一红,不再念了,黄梅就问:“念嘛,快点儿,就这么长儿?”
郭黎天笑着:“我念不下去了。”
黄梅:“你爹写哩字不好,你认不得了?”
郭黎天笑着:“不是。”
黄梅见自己的儿子脸脖子通红,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脸也红了起来,把信劈手多了过来,:“死老头子,死不正经!”又叹了口气,:“你爹也行,累了一辈子,到老了,不用下地干活儿了,上大城市享福去了。”
黎天想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吭声,低头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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