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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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九一方面小心翼翼,一方面又深觉成功在即,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其实他略低估了顽炎对柔珠的感情,觉得顽炎只是亏欠了那女人更多,独孤九如此想着,就放心地靠近上前。
随着摩勒金环的转动,从戒面波闪出一圈金齿光晕,此光圈耀眼如日,虽细虽薄,倏然小蛇一般刺入地底,仿佛开启了一扇地门,脚踩之地隐隐约约发出某种石制机关开阖的咯嗒声。
顽炎一见此景,唇角露出阴飕飕的笑弯,他本是明快雷厉之人,此笑仿佛来自虚无的地狱,俨然变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个性。
而独孤九“唰”的一下,脸色瞬间僵硬无比,随后露出惊怒之极的神情,两手一扬,大片红霞席卷而去,同时身下巽风狂转,瞬间风影如山的狂涌而上,将他自己牢固保护在风瓣中央。
可是地底轰响渐进,由深浮浅,天上地府光华一闪,让过了白光后,现出十尊小山一般的火流砂巨阙石炮。
这些巨大的火炮依附于六棱星华伦主法阵,周围密布巨大的石镜群副阵,借助光线错折,将天地四野编织得仿佛迷宫般复杂。
好完美的法阵!任谁也无法轻易逃脱其间。
再无遗憾,顽炎掠身奔向了柔珠,这是他最用尽全力的一次,爱与恨最交融的一次奔跑着。
自后,再无所欠。
摩勒金环启动了机关,一触即发,不等独孤九防御完备,十尊火炮同声而鸣,火光灼灼,光芒尽闪后,瞬间爆裂开来,一团熊烈的黄红之光凭空出现,遍及天空数十丈之广。
两道蓝湛湛的闪电,前后窜入攻击的中心地带。
沉默的静海眨眼被巨大的冲击波撼得排浪滚滚,卷银勾雪,连绵不绝。
千疮百孔的湳洲城一多半缓缓沉入海岸线,犹如通红的烙铁忽遇激寒,噗呲呲的翻腾出云翳般的浓烟,摇摇直上。
终究尘埃落定时刻,蓝色的剑光浮在半空,独孤斩月立在剑面,蓝色的光环映射着他精致的五官,就像脱去血肉的玉雕。
法阵是他参与设计的,自然知道哪里偷偷暗藏玄门。
他的软剑上正横竖趴着两个身躯,一个是眩晕沉沉的鹜面,另一个则是求死未遂的顽炎。
顽炎大手紧紧扣住双耳,表情十分痛苦不堪,再看身体遍布血污,剑眉焦灼,被火流砂的威力所伤,侧颜留下巴掌大的伤疤。
他此刻神智模糊不清,想醒又醒不来,想疯又疯不成,火流砂的炮弹一股脑堆进顽炎的脑海,摧毁了他的整个意志。
他絮絮叨叨说“柔儿,我们回家,柔儿……”
独孤斩月的情绪亦被感染,忍不住冰冷刺激道“二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坚强一些1
顽炎看起来失魂落魄得可怜,健硕的身躯只在短暂的时辰内缩成一半,原本他的脑子里空荡荡得只填塞满柔珠的音容笑貌,唯独听见独孤斩月的话,蓦然就像发狂的野狼,拍地翻身而起,双拳进发,口里极度狂枭道“为什么不救我的柔儿?为什么偏偏只救我?!如果失去了她,我的生命里还存在什么意义?!为什么?1
看见独孤斩月与独孤九完全相同的脸庞,这二人的身影忽然合作一个,让顽炎想一并击杀。
他的拳脚带着极度失衡的狠厉,满满发泄在独孤斩月的身上。
独孤斩月不躲不避,冷静道“你是自找的。”
自找的?
自找的!!
顽炎像被斗败的恶虎,砸向独孤斩月的双拳转而紧紧揪扯住自己的短发,直将头皮揪扯得通红,他是自找的,他是自作孽!!
如果最开始,他不是怀着恶毒的目的想去挑战独孤九的强大,那么最终,也不会是以悲剧结尾。
赢了独孤九又如何,失去了最深爱的人,他终究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颓然间,天陆交界地间蒸腾起一道红光,扶摇直上,竟然是独孤九操纵巽风,顺利地自残破不堪的地平线浮起,亏得九尾在关键时刻用雷电击爆石镜法阵边沿,替独孤九打开了逃生之门。
独孤九傲立风端,九尾游曳云底,彼此各呈攻势,谨慎提防在场所有人的异动,后朝独孤斩月道“你终于舍得从地狱里爬出来见我了吗?”
他早推测出独孤斩月是借假死之名,想要摆脱自己的钳制,追到湳洲城来铲除顽炎的势力,也不过是此行其中一个微乎其微的目的。
引蛇出洞,就得放出最香味蚀人的诱饵。
现在,顽炎就是这诱饵。
顽炎看见独孤九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胸腔内气愤陡然加剧,浑身青筋暴起,一双狰红的眼睛愈发被仇恨熏染得狞亮起来。
杀了你!!杀了你!!
难道在这个世间,就没有能够杀死独孤九的妙法吗?!!
独孤斩月死死扯住他,在眼前布下一道通透明亮的气结,虽然这气结仅是螳臂当车的存在,可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二哥的命,他不得不如此谨慎。
遂朝红影白发的威严男子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二哥毁了父皇的一座城池,而父皇毁了二哥最在意的两个人,如今在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处理不当更是会殃及无辜。”
“更何况鬼族,朱雀凤族,包括魔族都在期盼着九尾龙族的内患,尤其湳洲城如今已坍塌多半,此城乃是我族的海防重城,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补充三十二岛的全部兵力,修补火流砂炮法阵,重新建立起湳洲城的防御结界。”
“那么祸起萧墙这个词语,父皇应该最清楚不过。”
独孤九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隐患?指手责难道“你何须在此惺惺之态?一个假死之后将守在暗处的人,比一个站在明处要杀我的人,更加可疑不是吗?”
独孤斩月不再多言。
独孤九道“你说的这些事情,随后马上会有人去办理,这逆子做下的蠢事,非得让他用惨痛的代价来偿还。”
话未说完,顽炎狺狺冷笑道“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何须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借口引导老四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现如今,他活着与死了等同无异,张口又对独孤斩月幽然道“你就是个自投罗网的傻子。”
独孤九的巽风龙电渐渐散开,将独孤斩月织就的气结严防死守,完完全全断却各个方向的退路,好比鱼塘围网,时刻准备捉捕。
独孤斩月冥冥中似要叹息,对挣扎不断的顽炎道“躲避并不是解脱,况且如能真躲了一世,也只会叫我关心的人担忧一世,得不到永生的安全与肆意,还不若我自己跳出来面对更好。”
又对独孤九道“父皇可否能答应我几个条件,儿臣愿意回去继续为奴为马。”
“首先必是保留二哥的性命。”
“其次是叫鹜面离开。”
“只这两件事情,如果父皇成全,儿臣必当尽心竭力,耗尽青春替父皇追寻流云之歌的其他法珠,再也不会谋求自由。”言罢,他在旁人看不见的暗下里抵死咬了咬牙,朝独孤九端正跪拜下来。
他从来未曾跪拜过何人,包括他的父亲,哪怕是在弓尔山之巅的斩仙台上被抽取龙脊时,都未曾低下头颅。
顽炎的眼泪当即留了下来,在灰尘斑驳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水渍痕迹,道“我是一心要求死的人,你何苦作践自己?”
独孤斩月道“你从不懂,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他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摩挲着胸口内的卷轴,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永别一般,如何也难以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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