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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四年四月九日
丰原古城站和千秋路站之间的隧道基本上是平直的,转弯的弧度很小,这使得计划攻打丰原古城站的共和国军队需要冲过很长一段距离才能接触到共荣集团设置在丰原古城站北部的防线。共荣集团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在防线处架设了两挺m60机枪。
“浦河刚才也说了,没有能迂回到丰原古城站内部或后方的道路,如果想拿下这座车站,我们必须穿过超过五百米的能被敌方机枪火力覆盖的距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们所有人一齐冲锋,到最后也不见得会有一个人能抵达共荣集团的防线。”朱仝分析说。
“用防爆盾如何呢?”一名很显然未曾拿过防爆盾的士兵说。
“在那样强大的火力下,且不说第一线持牌的士兵体力以及心理压力如何,恐怕连防爆盾也无法承受住重机枪的火力。如果盾牌被破坏,我们后面的队伍也全完了。”浦河说。浦河说完这句话,平时擅使防爆盾作战的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
“所以说,除非我们有大炮、坦克这样的武器,否则我们根本无法攻入丰原古城站吧?”帕斯卡叹了一口气说。
帕斯卡曾听说过“美特罗”商业联盟打造了一台轨道战车,战车上装配着机枪、喷火器,还有一门155毫米火炮,简直就是地铁里的“装甲巨兽”。帕斯卡心想,如果现在能有一台那样的战车,共和国军绝对能直接从千秋路站打到共荣集团控制的最南端山前大道南站去。
共和国的士兵们都不愿意在丰原古城站严密的防线前知难而退,这不仅是因为总司令部已经下令攻打这里,还在于当这些士兵们从千秋路站的危难关头挺过来后,心里被对共荣集团的愤恨充满。此外,根据浦河、朱仝等人的判断,共荣集团在近期的战斗中已经耗尽气力,在两个车站放火也耗费了他们许多资源,如果此时不一鼓作气反击共荣集团,日后待他们恢复元气了会更难对付。
“这是一座我们无法围困住的坚城。难道在没有重火力的情况下,我们永远无法突破这条防线吗?”浦河心想。
从古至今,人们对作战计策的研究已经深入到了许多方面,有应对野战的、有应对巷战的;有教军官如何维持士气的、有教指挥官如何以少胜多的。浦河信繁绞尽脑汁去思索,想到了一个可以一试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伪装成从前线撤回来的共荣集团士兵?”听了浦河的计策后,帕斯卡问。
“没错,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迷惑防线上的敌人,在他们发觉异常前,我们最起码要破坏掉那两挺机枪,为大部队创造能冲过来的时间。”浦河说。
“这项行动风险太大了,但并不是不可能成功,我们需要一些外貌上近似共荣集团士兵组建敢死队,这些士兵还应该是心理素质好、身手矫健的人。”
“我理了个平头,我可以参加。”一名深色皮肤的雪龙卫战士自告奋勇。
“不行,你是东南亚普农族人,共荣集团不可能让普农族人成为士兵。”雪龙卫队长拒绝说。
“既然这个计策是我提的,我在外貌上也合适,我先报名加入这个敢死队。”浦河说。
“我和阿秀都没问题,我们可以和队长一起,只要刚才那些死人身上的衣服合身。”金风卫里被唤作裕哥的战士说。
经过一番讨论,由八人组成的敢死队成立了。根据计划,他们将身穿共荣集团士兵的衣服,带着“荣”字袖章,拿着敌人常用型号的步枪一边朝身后开火,一边向真正的共荣集团士兵把守的防线靠拢。为了配合表演,部分共和军将在防爆盾的掩护下稍稍向前推进,出现在防线处敌人的视野中,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如敢死队成功接近防线,要迅速地、尽可能多地让防线处的敌人失去战斗力,缴获或破坏防线机枪。在敢死队发出成功信号后,后续部队跟上,在支援敢死队的同时攻入丰原古城站。
“好,就这样,我们行动吧。”换好了衣服的浦河信繁说。他穿上的衣服有几处弹孔,还有一片血迹,他不得不用防弹衣和水壶遮挡一下。
行动的前半阶段完全符合浦河信繁的预期。八名敢死队员和防爆盾后的共和军互相朝着对方那个方向无关紧要的地方射击,枪声响彻了整条隧道。共荣集团防线的士兵们也都警觉起来,机枪手就位,但没有开枪。共荣集团的士兵们互相之间没有交流,也没有陷入慌乱,好似他们已经得知会有“队友”从共和军的攻击中撤回。
几名平头士兵一齐搬开了上面带着刃片的铁丝卷网,让出一条足以让八名“战友”越过沙袋来到防线后方的通路。
“成功迷惑他们了,真的如此顺利吗?”这个念头在浦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八名渗透者接连越过沙袋,加入到了共荣集团的队伍中,可随即在那一瞬间,共荣集团的士兵三个对一个把浦河一行人给包围了。共荣集团的士兵毫不客气地用拳头殴打伪装者并缴了他们的械。直至浦河被两名大汉按倒在地上,他才彻底反应过来——这个计策失败了。共荣集团的人早已将他们的身份看穿,让他们来到防线后面只不过是为了可以“关门打狗”罢了。
“不错的尝试,看来你们十分渴望胜利啊,就如同我们为了胜利不惜烧掉了两座车站一样。”被两双强有力的手按着跪在地上的浦河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踏着一双被擦的很干净的皮靴,外穿长长的皮衣,胸口处别着一枚“荣”字徽章的平头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来者的气场以及周围士兵对他低头致意的态度让浦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就是多多良?”
“不错。不像你们的总统,我是个经常视察前线的人。再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事情吧,我在夺回千秋路后留在那边的人都是我选拔出来的绝不会后撤一步的带着必死信念的士兵。”百济多多良说。
“原来如此,共荣集团的士兵们确实有一些人是怪物般的存在。话说回来,在我的想象中,与我们为敌的首领百济多多良比你的身型更加高大一些、面目也更加狰狞。”浦河冷静地说。
“在身陷敌营束手无策的境况下,你的语气和心态倒是一点儿都不绝望呢。很好,我欣赏你,不愧是优等民族的战士。你们对我的共荣理念还存在着不理解与误解,这是难免的事,不过,有朝一日,你们也会加入共荣的行列,我们最终会在地铁取得完全的胜利。”百济多多良说,“把这些家伙押到后方去关起来,这些不怕死的士兵估计都是共和国特遣队的人,也许能派上很大的用常”
在远处的隧道里,八名士兵在第一时间就被识破身份然后被俘虏的情况被朱仝和帕斯卡等人看在眼里。这次失败不免引得士兵们一阵叹息。尤其是金风卫的士兵们,他们在一日之间见证了一名队长的离去以及另一名队长的被俘。朱仝不同意正面出击解救他们这一自取灭亡的行为,共和军的愤怒无处发泄。
“我们必须接受这场失败,撤退吧。”朱仝代表所有特遣队队长说了这句众人都不愿听到却不得不执行的话。
“共荣集团的人不会处决他们的。信繁,你是个聪明人,快点儿找到能逃走的办法吧。要不然,我可怎么向元队长和明蕗他们交代埃”帕斯卡垂头丧气地想。
在千秋路站的两次重逢,没有任何显露在外的欣喜。
在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明蕗和金希雅都戴上了防毒面具准备到上层去。即便许多医生觉得上层还有生还者的可能性很小了,但金希雅还是决定检查每一具被烧焦的一动不动的躯体。金希雅认为他们不一定都已经成为了尸体,也许有的人还能呼出生的气息。
明蕗以及其他灭火队员在上下层之间穿梭了不下二十次,他们用二氧化碳灭火器和砂土竭尽全力夺回被“炎魔”侵占的地盘。等到前线传来进攻部队后撤的消息时,千秋路上层的火势已经基本得到控制,烟雾也变得稀疏了,通向八号线的安全的通路已被打通。
在听到了司令部军官说出的消息后,明蕗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前往八号线了。她清楚,如果明萩和巽阳卫的怀阳成功逃离火场的话,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是绝不会投靠商业联盟的。如果姐姐没有因为大火负伤,她一定在跟随站长的队伍尝试回到二号线。
明蕗驻足在外玻璃罩已经被烧得发黑的千秋路站的地铁线路图前。
“在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两座车站后,商业联盟的人允许绕道返程的队伍通过他们的站点。他们会沿着一号线往北走。然后,队伍必须通过由日本黑道控制的三座站点才行,那是个不确定的因素。与其从八号线出发追赶他们,不如直接从铂金大道往南走尝试与他们碰头。”明蕗心想。虽然她常常幻想着姐姐被烧死的可怖场景,但她的潜意识是默认明萩能够成功脱险的。
“明蕗,快来帮我一把。”明蕗听见有人叫自己,那是屈子衿的声音。明蕗顺着声音往回走,发现屈子衿、拉妮贴和金希雅三个人都坐在连接三号线月台的楼梯上。
刚刚通过互相介绍,明蕗认识了拉妮贴、金希雅认识了屈子衿,两个金风卫的姑娘都没想到拉妮贴和屈子衿竟然是一对年纪相差了至少十岁的恋人。在千秋路见到了拉妮贴后的屈子衿无比激动,快步迎上去和拉妮贴相拥在一起,他甚至把头靠在拉妮贴的身上哭了起来。这一幕让周围的工人和士兵既轻蔑又羡慕。
更令明蕗感到意外的是,拉妮贴是在几年前从地表来到地铁的,这一点同自己和姐姐一样。拉妮贴不愿多讲自己过往的经历,现在,她和被征召到国防军的屈子衿互相扶持,一起在万代町地铁站生活。明蕗感觉拉妮贴对于屈子衿的意义重大,从屈子衿的反应来看,拉妮贴无疑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也是他在这个残酷世界中的温柔乡。在屈子衿成为国防军的一员能领到微薄的薪水前,他是靠拉妮贴的积蓄过活的,屈子衿没见过拉妮贴去工作,他也从未过问拉妮贴的积蓄都是怎么积攒下来的。
“希雅,怎么了?”明蕗注意到金希雅的面容没有血色。
“她刚才在下楼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若非我恰好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她就要昏厥着摔下楼去了。”拉妮贴说。为了不让人嚼舌头,拉妮贴和屈子衿在上层火势基本得到控制后也参与进了灭火工作中,只是他们没有面罩,只能用散发着异味的湿毛巾绑住口鼻。
“多亏了他们出手相助,我没什么大事。我会眩晕恐怕只是因为太累了吧,刚才一时失去了意识。”金希雅说。
“你不要再工作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这个样子是根本没法救别人的。走,我带你去下层找个地方。”明蕗说。
自打刚一上到如同地狱般的千秋路站上层,见到眼前的悲惨景象,不安的心绪就在蹂躏着金希雅本就因为缺乏休息而脆弱的灵魂。金希雅逐一检查着那些焦黑的难以辨认的人体,在检查了两个后她的精神就支撑不下去了。当她又看到被共荣集团堆起来的第一次战斗中阵亡者的尸山,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困惑,悲哀,难以理解。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了夺取别人的性命、掠夺别人所有之物而不择手段:带着恶意杀人,为了自卫杀人,为了复仇杀人,因为恐惧杀人。杀死的人永远比救活的人多,就连被救活的人也不会感谢拯救者,并想着尽可能杀死自己。杀人很容易,但救人很难,让一个被拯救的人回归正常的生活更难。金希雅刚才在下层见到了一名身躯有大半被烧伤的士兵,那名士兵目光呆滞,那是被世道的险恶吓得呆滞的目光,是对自己以及外界一切失去了信任与信心的目光。替他疗伤的医生小声说了一句话被金希雅听到了:“哎,这个人已经没有未来了,就像整个地铁站一样。”
金希雅已经受够了这一切。曾经她认为救死扶伤这一行为因为它本身的困难而显得神圣,现在看来,它并不神圣,只是徒劳。学医能救一个人的肉体,但救不了一个人的灵魂,更是救不了整个夏湾市地铁以及被外星人傀儡的世界。
“是的,我是该休息了。”金希雅喃喃道。
金希雅被明蕗安顿到了墙角,明蕗请求屈子衿和拉妮帖留在这里照看金希雅。望着熟睡的金希雅的脸以及她泛黄的头发,屈子衿的内心萌生了一种温柔的怦动。那种感觉让他感到愉快,让他在欣慰中浑身使不上力。他对拉妮贴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但这两种感觉根本上是不同的。
“爱”这个字对于出生在地铁世界里的屈子衿来说是十分陌生的,因为地铁世界在拒绝这个字。屈子衿第一次接触到被三十多年前的人们所定义的“爱情”这个复杂概念还是在一本旧书上。他本来是想借一本政治方面的书,朴方永却在光线昏暗的场合误给了他一本言情小说。虽然是误给了,但是屈子衿向来对书籍来者不拒,他也花了几天时间把那本小说读完了,并且在读完后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毕竟书本中的昔日世界对他而言仿佛是根本不存在的世界。
在地铁有限的空间里,面对有限的人,年轻的屈子衿在拉妮帖这个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万代町站的女人身上体验到了最接近他所理解的爱的感觉。只是屈子衿不能深入的理解这种爱,也无法用言语深刻地描述它,就像他知道他对金希雅萌生的情感与对拉妮帖的情感不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样。拉妮帖似乎也很重视屈子衿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地铁,只有屈子衿了解拉妮帖的过去——她曾是一个在地表凭借出卖肉体和偷盗为生的可悲的女人。
明蕗戴上面罩又一次回到了上层,同一时刻,林苏卫的士兵从八号线隧道的避难房间回到了千秋路。
“长官,我们的士兵身体都无大碍,感谢你们的及时救援,接下来我们会赶紧前往丰原古城支援那边的战斗。”林苏卫的队长说。
“不必了,那边的攻势已经失败了,我们的队伍正在回撤。你们辛苦了,先待命吧,派出几个状态好的人协助最后的灭火工作。”
元日允同样获悉了对丰原古城站的进攻失败的消息,他为浦河被俘一事感到惋惜与自责。
进攻失败意味着共和国调集了全部五支特遣队进行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仅仅是让一切恢复了原样。二十年来不断重复的毫无希望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与趣味,除了打杀还是打杀,新出生的人们仍将继续与老一辈人一模一样的无尽战斗。自从共和国转入地下后,生活一成不变。
在二十年前,元日允就作为士兵和诸如共荣集团这样的敌对政权作战、同外星机甲与宪警队较量,二十年后仍旧如此。共和国一直想反攻到地表,可直至今日,这个所谓的正统政权连地铁的一半都没统一,反攻地表的计划也渐渐被人们忘却。元日允保卫金风卫、保卫所有人的欲望还在,他对共和国的忠诚还在,只不过这种欲望与忠心已经寡淡如水。
“昨天晚上,我该代替老张死在上面。”元日允心想。
带着低落的情绪,元日允扛着轨道运输车上的最后一袋沙土来到了车站上层。
“明蕗,看来上层的火已经全灭了,接下来检查一下是否有会复燃的火苗就行了。哎,这场战役应该算是我们输了,我们没能拿下新的车站,却失去了四座车站。千秋路站被摧残成这个样子,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住人了。对了,浦河在丰原古城站被俘了,你知道吗?”元日允说。
听到这个消息时,明蕗已经没有再感到悲伤的余地了,她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短短两次行动,金风卫死伤一半。在幸存下来的另一半里,有的队员因为亲人的生死未卜而焦虑、有的队员已经因为过度劳累倒在了地铁站的墙根、刚上任的新队长还被敌人掳去……元日允的生活并非没有变化,只不过这种变化是他不愿看到的崩塌。
“明蕗,你打算去找明萩吗?”
“不,我在刚才的确还想那么做,现在我又改主意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艰难的战斗要打,明萩有能力打好她那一仗,在这里,我也必须殚精竭虑地去打好我眼前的这一仗。”明蕗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说,“她能跟着落难队伍成功返回共和国的,我应该对她更有信心。”
“原来如此,那么稍后我们就跟着回撤的部队返回星岛中心吧。”元日允说。随后,他接着明蕗所说的话心想:“每个人打好自己眼前这一仗吗?也许正因为如此地铁才这样混乱。这个世界缺少一种强大到能团结起一切的信念,没有那样理想化的遥不可及的信念,地铁终将在血腥的轮回中被黑暗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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