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剑锈心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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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星光大盛。

青云宗之繁华，落于这小小的潼水城中，也是灯火通明，玄光满地。

尤其是那潼水城的鼎香酒楼，九层楼身更是高耸入云，身披霞光，远远看去，便知其内富丽堂皇，人间佳地。

修士又不需要如同凡人那般必要的睡眠，只需打坐片刻，依靠体内充足的灵力，便能一直保持精力的充沛，故而夜晚的潼水城，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

日月交替，于修士而言，除了能修炼特别的术法之外，便只有个记载时间的作用，好不至于让其忘记年岁。

不过，潼水城内虽然繁华，可城郊的一处荒凉小院，却只是点了一盏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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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破屋中，一盏孤灯下，独坐落魄人。

只见那盘膝孤灯旁的人影，正是双眼时而浑浊，时而清明的付少秋。

在付少秋的眼前，摆有一柄锈迹斑斑的破剑，一件白而胜雪的道袍，几件仍散发着极强灵压的灵宝，以及数坛看起来就很是不凡的好酒。

这些东西，除了那几坛好酒之外，都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属于那个曾经大天骄的东西，至于付家赏赐的强力灵宝法器，早就被收了回去。

付少秋扫眼一看那破剑上的铁锈，不忍心将其拿起，剑如人心，其上的斑驳锈迹，又何尝不是他那颗衰败枯槁之心的映照。

最终，仍是清醒之下，他呼吸几口长气之后，仍是不愿拿起锈剑。

目光微转，付少秋又望向那几坛好酒，心中的回忆翻涌上来，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那是他从付家之中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不，或者说，那是付家的某人送与他的东西，是他唯一不忍心丢掉的东西。

付少秋还记得，意气风发之时，他也喜欢品尝世间美酒，不过那时单纯只是喝个味道，不想现在这般病态的买醉。

那几坛好酒，便是一位待他极好的付家女修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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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她，没有在找我了。”望着那酒，付少秋轻声喃喃。

他来此没有五大家族修士驻足的潼水城，一是为了躲避那些想要寻他麻烦，弄他开心的纨绔公子，二便是为了躲避那个付家的女子。

一个修为不断倒退，余生只剩与劣酒为伴的废人，又怎可去耽误一个有着无上光明前途的女子。

当初的相逢，权当做是一场幻梦。

这几坛好酒，付少秋是不忍喝的，他宁愿喝着鼎香酒楼几枚下品灵石就能买到的劣质浊酒，也不愿喝掉这最后的留念之物。

可是，如今那面具人只与他了一坛能大醉的好酒，他还没醉到神魂不醒的程度，着实有些不甘。

而且此时的付少秋，心中正有挣扎之意攀出，他也需要这几坛好酒入肚，助他思索。

不知何时，他有了不大醉一场，便无法深思的毛病。

“酒来。”

付少秋眼眸仍浑，隔空取来那几坛好酒之后，掀开封泥，猛灌了好几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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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爽快！”

果然，好酒就是不同，虽然比不得神秘面具人带来的美酒，但比什么鼎香酒楼的酒，又要好个万倍。

而且这酒，还是他数百年前最爱喝的那种。

好酒入肚，酒意大涨，心迷神乱，目有清明。

大醉之中，付少秋才敢取来那柄锈剑，掌在手中之后，错觉中，唯有一瞬他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天骄少年，可眨眼之后，跌落现实，如同那锈剑一样，浑身落魄，满目黯然。

醉里可挑灯看剑，亦能梦回当年的论剑风华，可现实之中，他却是悄生白发，落魄于此。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可这废人光景，他已度过了数百年，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逆袭之事。

“唉”

一声长叹在孤灯下响起，随即这柄锈剑，又被放回了原位。

付少秋这时又想起，那鼎香酒楼里面，林枫最后对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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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还是家族的天下。”

是啊，林枫说的没错，青云宗，的确是家族的天下。

青云宗本就是以家族为本建立开来的，上有五大家族，下有数不清的无数中小家族，如果一个修士不依附家族的话，无论其天资多高，根骨多好，运气好的还能泯然于众，运气坏的就如他，生不如死。

而且家族之中，亦有本家分家的区别，如果分家之人太过耀眼，借此升入本家，那结局大抵也是不怎么好的。

修士的命数，在这青云宗内，似乎一出生，便决定了大半。

出生豪门大族的，便有数不尽的修炼资源可以享用，哪怕是堆一头猪，也能堆上高境界去。

虽然说这种硬靠天材地宝堆砌的修士境界虚浮，实力难堪，但境界高，便是一切。

受尽磨难，历经千难万险的散修元婴天骄，哪怕实力很强，能够越级挑战，可面对上堆砌上去的化神修士，胜算也是小到可怜。

境界之差，有如天堑。

而一些出生低微的修士，哪怕资质心性根骨再好，也只能当个大家族纨绔公子的门客，方能被赏赐一些修炼资源，从而努力提升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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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去拼命的完成宗门任务，换取灵石等修炼资源，可是没有好的出身，就连一些寻宝探查的仙缘任务，都接不到。

青云宗，便是这样的宗门。

付少秋又猛灌了几口好酒，浑浊的眼神，更是迷离。

只听他有些疯癫的失神轻笑道：“封锁寒门，排除异己，固执死板，满身暮气，要不是有着无上修为之人坐镇，怕是这青云宗，从内到外，不知会被毁灭几次。”

靠在付少秋身上的枷锁，不止是元婴上的落神咒印，还有青云宗如今死气沉沉的现状。

自从他被付家扫地出门以后，便在青云宗的许多地方都停留过，也见识过一个天骄永远看不见的灰暗之处。

付少秋知道，如果青云宗没有根本上的改变，哪怕他恢复了修为，又摇身一变成为天骄，最终的结果，仍会是那样。

那些家族修士，可不愿看见有人分走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时，付少秋想起那个带着灰色面具的怪人来，借着酒意的清明，喃喃出声道：“我知晓你是不凡之人，可你的不凡，究竟又能到何种地步。”

那五日后的鼎香酒楼，付少秋肯定是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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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却不一定会为那人做事，如果那面具人只是为了恢复他的修为，让他成为这青云宗沉沉暮气的一部分，那付少秋宁愿元婴上一直有个折磨他的诡异黑斑。

与他而言，心头失望，远胜于元婴之苦。

若真当如此，他愿意一直当个窝在某个小地方的废人，也不愿去享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青云宗虚浮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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