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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异常炎热,少下了几场雨,空气干燥,这种干旱酷热不仅面积大,整个中部东部和南北方都是一样,气象部门预测,这种高温高热天气可能还会持续下去,据说今年的高考将要延迟十天,就是气候原因。
丁文东洗了一下,钻进空调间里写字去了。
阿绣收拾完家务,悄悄走进来。丁文东对着风扇,只穿着个小裤衩,连忙拉个床单披上,问:“有什么事吗?”
阿绣也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腼腆一笑,说:“表哥!你身上的伤疤怎么这么多?”
“哦!没事了!等等我调些药膏,抹抹就能下去!”
“和你说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先借给我一百块钱,等以后从工钱里扣掉!再帮我寄给我爹!我来的时候,他说过,发工钱了,先寄点回去,家里要买化肥用!”
“哦!你不早说,现在寄回家不会晚了吧?”
“不晚!他们要等收完麦子再栽秧,秧苗返青后提苗用的,爹说过端午节时用就不晚!”
“一百块钱够吗?家里有多少地?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邮局吧!”
“一百块能买三袋子尿素,要不!二百也行!”
“化肥很贵吗?”
“很贵呢!一袋子臭化肥的五块钱呢!一袋子尿素就得三十多块。”
臭化肥就是氯化铵,有种刺鼻的怪味道,黑色薄膜袋子包装,八十斤一袋五块钱。尿素只有两种,一种是大庆尿素,一种是洞庭湖尿素,都是八十斤一袋子,价格分为几种,凭票供应是平价,二十二块一袋,平价是二十六块,议价就是三十二块。丁文东有过种地经历,这些都很了解。还有进口阿联酋俄罗斯尿素,那都是一百斤一袋,三十多块,普通人舍不得买。
就故意问:“家里田地很多吗?”
阿绣自豪起来,说:“我那庄子只有八家人,爹是队长,北坡有块梨树园,还有很多茅草洼地水凼子,长不了庄稼。昨年里分地,只分熟地,低洼茅草地太多,谁想要就自己开荒。庄子上没几家分到牛的,四十多个人就五头牛,都是好几家合在一起才分一头牛的,谁舍得用它犁地开荒?正好开春小林回去,说是你给的钱,买了台小四轮,他没事去练习开车,我爹就叫他胡乱犁过来好多荒地,说晒晒就能种点绿豆玉米,连翻几年就好了。后来,就把一大块全犁过来了,加上分来二三十亩熟地,那就有六十多亩吧!”
她说的茅草地又叫离砟凼子,就是荒地上种茅草,秋后收割茅草以后,地面趁湿用石磙碾来碾去,表层土壤碾成熟土了,划成一定大小的方格,请人用特制钢铲,一块块的翻起来立着晾晒。土块里有茅草根系连接,晒干后很结实,这就是盖房子用的土坯。(砟:坚硬的土块。凼通氹,低洼水坑的意思。)那些茅草,一斤能卖三五分钱,主要是修房顶用的,很抢手。
这样的土地,取走表层十多厘米后的熟土后,需要几年恢复地力,那里很低洼,一下雨就积水,放牛孩聚集在那里践踏,等两三年后,地里刚刚恢复过来,又被撒上草籽,秋后再来一遍。
这样的地块很普遍,每个村子都有,不然盖房子从哪弄土坯?
见表哥盯着自己看,目光有点呆滞,阿绣连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拉扯下领口衣服,说:“那明天去吧!哎!寄钱是怎么回事?有人给送过去吗?跑路费贵不贵?”
阿绣的动作,令丁文东醒悟过来,自己在想问题,被误会以为偷看她呢!就说:“不贵!明天去吧!”
没想到的是,曲铃接着进来了,也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湿的,进来时还别着头看阿绣离开,问:“你表妹来找你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儿?”
她平时在学校宿舍住,只有个小风扇,肯定没有这边家里的空调间舒服啊!她自己家没有装空调,不过就是有也舍不得用,空调费电,一度电两毛钱,她也负担不起电费,就经常来蹭凉气。以往都是放学就过这边来吃饭,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今天陈伽回家了,小林还在面馆上班,那边要等九点以后才能关门。
楼上就丁文东和阿绣两个,看见她回来,阿绣换上衣服就走了,现在是客流高峰,她要去面馆帮忙洗碗。
一看丁文东盯着自己的胸口,她可不比阿绣,立刻挺了挺,说:“想不想看看里面啊?”
“想!”丁文东脱口而出。
一个冲天炮顿时就上来了,砸在丁文东鼻子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丁文东的本能反应一点也不迟钝,一把抓住她还没收回的胳膊,一个反转过背摔就把曲铃扔在地上,放下时还留手迟滞一下速度,还是摔得她哇哇大叫起来。
一看她衣服都翻起来了,丁文东捂着鼻子想去卫生间清洗,曲铃疯子一样扑上来,一蹦多高,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了回来。
“疼!疼!”丁文东后退着,后腰一晃,一个粘衣十八跌,就把曲铃甩到床上,自己捂着脑袋蹲下来。
曲铃醒悟过来,连忙拉他起来,去看头上那个的鼓包,生怕给他碰破了。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急促的呼吸,新鲜的异性气息令两个人神经情绪都迷失在一片烈火中,一时间,万马奔腾,万朵桃花开。
等到云开雾散,清醒过来时,曲铃偷眼看看丁文东,只见他满脸懊丧,很是后悔的样子,又心软起来。
这时才发现,丁文东后背上的疤痕消失不见了,有点奇怪,那是自己刚刚亲眼所见的,鲜红蚯蚓弯弯曲曲的痕迹,遍体鳞伤怎么会消失了呢!坐起来去拉他看看,丁文东却苦着脸说:“玲子姐,亲家做不成了!”
曲铃比丁文东大六七岁,觉得刚才确实是自己主动的,确实有点过分了啊!就安慰说:“没事了!姐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和别人说,没人知道的!”
丁文东转过来,说:“不是啊!我!我!”
曲铃忘记了该问的伤疤问题,又一轮的暴风骤雨开始了。
给老吴的计划有三个方案,一个是区里自己协调块地皮,建设个工业区,面积在五百亩左右,具体位置在蓝电厂一带,然后自己的和区里合作投资建厂。这个方案被否决了,咱本来就资金不足,你又用不了五百亩地,说什么有了梧桐树,才能招来金凤凰的事儿,那不是白扯吗?第二个建议是,以市价购买一百亩以上的土地,自己独资建设个大点的工厂,主要是生产电子机械活轻工方面的产品。最后一个方案是,从市属经营困难的企业里,选出一两个将要破产倒闭的厂子,我来注资,引进新设备新技术新产品,让它焕发生机。
老吴和一班人讨论许久,不知道丁文东多大多粗的腰了,就只说议论议论,没有任何决定,只能等他周三过来面谈了。
开着自己的敞篷车,带阿绣去王府仓那边的邮政局,后面车斗里放着轮椅,一副伤病很严重的样子。阿绣就偷偷的笑,早上起来,活蹦乱跳的蹦来蹦去,自己还把轮椅装上车,现在又这样,就问为什么?
路上慢慢走着,丁文东就说:“一家人里,有勤快人有懒人,勤快人总会干很多活,懒人觉得那是应该的,还说你干的快,你多干点累不死的!哎!你和小林怎么样了?我给他两万块钱,买机器用不完吧!没给你拿点彩礼?”
“什么呀!他爹倒是催着压线,又叫奶奶来讨价还价,好像买头牛犊似的,我还小,没同意。”
压线就是定亲的代名词,农村男女青年定亲时,要给女方家送去许多礼物,还要有彩礼钱,现在的行情一般是三百五百块,这和家庭富裕程度有关。礼物里必须有两斤毛线,寓意牵扯不断的关系,也就被称为压线。她说的奶奶,就是丁文东妈妈娘家的大姑,丁文东叫她姑姥姥,王小林叫她姑奶奶。
多么熟悉的桥段套路啊!丁文东问:“那你还跟他一起出来?”
阿绣转移话题说:“表哥!你以前经常来我那庄还记得不?我家屋后有个大竹园,塘边有棵大梨树,你和小林整天不回家,吃得拉稀还要吃!”
记得是记得,你的以前现在未来我都记得,可是,能说出来吗?
见表哥不说话,阿绣低声说:“他去说你的事儿,说你家房子大,能安排个活儿干,干长了,还能成为城里人!”
丁文东沉默了,想起她的过去,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许多东西。城乡差别是永远无法消除的。她曾经有过进城的梦想,只是,自己却一直想隐居乡村,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就说:“成为城里人有什么好?一天没钱买菜,就只能吃咸稀饭,哪像老家,屋前屋后随便找点,就有青菜吃!你想长住下来也行,得等够年龄了,去服装厂上班吧!”
丁文东用电汇,给老家寄了一千块钱,汇费十块钱,外加电报费用三块八。
阿绣说用不了这么多,丁文东说:“当初在你家吃小炕鱼,你给另外加了一把盐吧?”
“嘻嘻!”阿绣想起什么,手指戳戳丁文东胳膊,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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