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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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黑暗之中传来轻微且密集的脚步声，少年回头向下看去，见到有一些羊尾区居民被石子砸中大门的声响吸引而来，误以为是到了投食的时间，但当他们看到墙壁上的少年时，麻木呆滞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惊愕，不过这种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又都转身走掉。

因为这种情况他们已经看过太多，也失望太多，甚至是这时少年从墙上摔落而死，他们的心境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出现。

这才是羊尾区最为可怕的地方，它逐渐磨灭了人性，让人没了逃离绝望的勇气和力量。

少年也不再去关注这些居民，重新抬头看向大门，他似乎是听到了从大门外传下来的声音。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大门狠狠一震，“吭”地一声后，垂下的锁链上升，大门向外缓缓而开，淡金色的阳光由少及多地透过缝隙照进羊尾区上空，带来一片明亮，少年看着这仿佛久违的光亮，嘴角上扬。

与此同时，区内响起闷雷声，仔细听去，这是脚步声太过密集而发出的响动，无数居民聚拢在墙下，抬头仰望着大门，却没见到有食物降下，反而是看到了像壁虎一般趴在墙上的少年，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大门完全打开，圆形的阳光被两道庞大的身影分割开来，其中一道人影从大门外探进半个身体，声音宏大地怒喝道：“私敲区门者，死。”

这人的声音极大，像是滚雷一般在空中激荡，震的少年头晕眼花，这人低头下望，显然是看到了少年，门板一般的巨掌毫不留情地就要将少年从墙上拍下去，惊得少年连忙将黄晶玉羊角碎块高举过头顶，展示给对方。

这人似乎根本没用什么力气，但却在掌下生起强猛的劲风，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少年，被这股风一吹，便像枯叶一样被吹飞了出去。

飘在空中的同时，少年心中惊愕且绝望，他没想到对方能出手这么快，根本不给交谈的机会，好似羊尾区的人命不值得他们多费唇舌，就连他手中之物都懒得多看一眼。

耳边风声呼啸，下落的速度很快，这种高度如果是正常人或许能够幸免于难，而以他的身体状况，则是必死无疑的，实在太弱了。

“嗯？”

少年疑惑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因为他听不到风声了，四周张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只大手之中，而这大手正向上方升起，很快便是到了大门前。

阳光刺目，少年本能地再次闭上眼睛，看不到周围情况，却是能感觉自己还在移动中，陡然间，他察觉到鼻腔与肺部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是从一个污浊的环境里到了清新干净的空间一般，心中好奇，但因为常年不见光亮，双目如被火烧一般疼痛，泪流不止，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从身上撕下一块衣物绑在双眼之上。

身体移转，一种失重感传来，接着少年便直接摔在了地上，好在他距离地面并不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痛哼一声，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在他身边，是两个巨人，身材高壮，足有三丈，看上去就像两座小山，其中一人长有四臂，全身青灰色，肌肉如山石一般坚硬膨隆，上半身占了身高的三分之二，十分怪异，而另一人相对来说更像是人族的外形，只是太过肥胖，像是一只盛满水的皮囊一般，呼吸之间，表面会荡起层层波澜，就是他将少年从羊尾区带了出来，而那块黄晶玉羊角碎块不知何时被他捏在了手指间。

“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不说，我二人便将你吃了。”水样巨人威胁道，不过声音比之前却是小了许多。

少年因为看不到，反而没了视觉上带来的恐惧，镇定地说道：“我要见城守。”

四臂巨人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城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从实招来，我二人可做主饶你一命，若敢撒谎，定让你后悔莫及。”

少年心知这二人是在诈他，不为所动地说道：“不见城守，我是不会说的。”

两巨人互视一眼，皆是微微向对方点了点头，与黄晶玉羊角碎块的珍贵相比，羊尾区里为何会出现黄晶玉羊角碎块才是问题的关键。

水样巨人瓮声道：“我们可以带你去见城守，在此期间，你不得乱走，不得乱看，更不得乱说话。”

少年点头，他现在的情况，即便是想乱走乱看也做不到，至于话，他自然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那样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此同时，四臂巨人回身将羊尾区投食大门重新关闭。

“两位大哥，能否给在下一件衣物遮身啊，我怕我这般模样出去……”少年略显腼腆地说道。

两巨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对少年那句大哥有些在意，四臂巨人绕过羊尾区的区墙到了另一面，不多时便用手指捏着一件黑色斗篷回来，扔到了少年的头上。

斗篷显然是成年人穿的，少年完全继承了羊尾区人瘦骨嶙峋的传统，斗篷穿到身上，从头顶一直拖到地上，将他完全淹没，走动起来就像一只幽灵，好在总归是遮住了他相对可怖的面容。

“呕……”少年刚一披上斗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入他的鼻腔，直上脑门，险些将他呛的背过气去，不过他心思玲珑地并没有说破，因为就算问也未必能得到答案，反而还会引来对方的不满。

“两位大哥，在下看不见路，能否让在下拉着一位的衣角前行？”少年轻声问道。

水样巨人说道：“你只管走便是，我会帮你。”

“多谢这位大哥了。”少年笑道。

“走吧。”四臂巨人抬脚便走，这二人身材高大，步子也大，他们随意的走上一步，就够少年追上一会儿的。

水样巨人走在少年身边，身上微微荡起一圈圈的波纹落在少年的身上，而对少年来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不能视物的他，却清晰地“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一旁是两个奇形怪状的巨人，似人形，但大到夸张，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应该就是羊尾区的看守者，少年也是第一次见到除羊尾区以外的人，而且还是这般人物，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侧后方便是灰白色的高大区墙，再向远处竟是一圈更加高大的城墙，将羊尾区围在中间，以地形来看，羊尾区似乎建在了一处盆地里。

向上方，是少年从未见过的天空，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中云卷云舒，一下子便将少年目光吸引住，看得他如痴如醉，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两巨人却出奇地没有去催促他，也跟着走慢了一些。

走了一会儿后，少年才回过神来，歉意地说道：“对不住两位大哥。”

两巨人没有出声，只默默加快了脚步，但对少年来说，却是难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从羊尾区爬上来之后也没有稍作休息，走了没多久，他便大汗淋漓，全身酸疼，也只能咬牙坚持。

地势上升，三人逐渐远离了羊尾区的范围，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登临高点，少年透过斗篷的缝隙向远处“看”去，城池在望，四周苍山环绕，绿林如涛，天上地下各种飞禽走兽的鸣叫不绝于耳，正中心处便是玉羊城羊身区的所在，高楼林立，即便是离得远了些，也能看到城中大街上有着黑压压的人流涌动，其中的繁华与阴暗绝望的羊尾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水样巨人这时开口说道：“以我二人的身体无法正常入城，只能另行手段，但这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伤害，不过时间不长，你忍耐一下便可。”

听到这善意的提醒，少年说道：“多谢大哥提醒，那我忍着便是，大哥尽管施为。”

水样巨人微微颌首，手掌摊开，一道造型古朴的令牌悬浮在其掌心之上，令牌的正反两面分别雕刻着“玉”与“羊”二字。

水样巨人将令牌抛向空中，指尖射出一道光芒落在令牌上，随后少年便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空间在隐隐震颤，下一瞬，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当三人再出现时，便是来到一处大院之中，少年刚一落地便瘫软在地，全身与脑子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剧痛，关键的是，他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惊愕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点。

“这是斗转星移之术，需要拥有强大的肉身和意志，才能抵消转移时的不适，你的身体太差，但意志还算不错，才会如此，也好在转移的距离与时间并不长，只是一眨眼，不然你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四臂巨人开口解释道。

水样巨人也道：“你先休息一下，这般模样可是见不了城守大人。不过，城守大人事物繁忙，此刻也未必会在府中，你要有所准备。”

“多谢……两位大哥了。”少年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了一些，爬起身来，好奇地问道：“两位大哥，这里便是城守府？如果城守大人真不在府中，我又该当如何呢？”

两巨人互视一眼，齐声回道：“等。”

少年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出声询问，他怕将这二位真个问烦了，但他没想到，他没开口，四臂巨人却是出声了。

“这里是城守府的外院，专门用于转移之术，想要去真正的城守府必须要有城守府领将的指引才行，不然一律按私闯城守府论处，而私闯城守府者——死。我们在转移到外院之时，城守府领将便已得到讯息，现在我们只需等待他们前来告知去留结果便可。”四臂巨人言语详尽地说道。

少年闻言，再次感谢道：“多谢大哥为我解惑。”

果不其然，二人刚对话结束，便是从远处行来一支队伍，约有十人，各个披坚执锐，气势逼人，领先之人骑乘着一头似马似羊的异兽，浑身湛青，头生双角，云蹄如履，腱肉高隆，一看便是善于奔驰的兽类，而那人一身玄色铠甲包裹全身，仅露出一双眼睛，左手拉缰，右手擎着一杆漆黑大枪。

此人领队走到少年三人不远处，也不下身落地，只是对两巨人开声问道：“你二人不在奴区看守，来府中所为何事？”语气竟是有些俯视的感觉。

少年心中诧异，暗道，羊尾区看守者的地位在城守府看来并不高。

却哪知，四臂巨人冷哼一声，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二人来此自是有极为重要之事禀告城守大人，你莫要耽搁了时间，速带我等前去。”

嗯？双方不和？看来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少年有些惊奇，同时“瞥了领将一眼”，心中对这个将羊尾区唤作奴区的人印象不太好。

领将揶揄地笑道：“区区奴区能有什么极为重要之事禀告，夸大其词，实话告诉你们，城守大人此时并不在府中，走前也并未通传何时回府，你们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两巨人闻言都看了看对方，他们知道领将在这件事上不敢撒谎，因为他们既然来了，那定是真有事禀告的，无论事情大小，领将都不敢借口阻拦，一旦被城守发现，那他肯定是小命不保的，所以城守真的不在府中。

少年有些失望，但既然出来了，那便没有再回去的必要，于是急忙出声道：“我们愿意在此等城守大人回来。”

“你是何人？”领将这才注意到在巨人脚边显得尤为渺小的他，不禁喝问道。

水样巨人抢先回道：“他是我们此行的主要人物，就是他有要事禀告城守大人。”

领将双目中冷光电射，寒声道：“音将，力将，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私放奴区之人，还谎称禀告要事，来人，将这三人给我拿下。”

也无怪他如此激进，羊尾区堪称必死之地，里面的人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能够惊动城守的大事，就算是全部死光，也不会让羊身区的人看上一眼，所以他本能地认为是对方在欺骗于他。

少年闻声心中不忿，但面对这群城守府护卫根本无可奈何，只得向后退去，以求保护，那两巨人也是大怒，明明真是有事来禀，却反遭诬陷，可是纵然他们的实力远远高过那领将，他们也不敢在城守府外院大打出手，以他们的破坏力，只要动手，那这外院就别想要了，甚至会连累到城守府，到时即便有理也是死罪难逃，而那领将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下令抓他们。

投鼠忌器之下，两巨人只能怒视众人，反而护卫们手持兵刃围了上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且高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要动手，这个奴区的人正好归本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