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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魔是脆弱的,聚起来的一点点魔气很容易消散。

事实上,很多新生魔的**仅仅是吞噬,只会循着本能去寻找食物,因此这份**并不能持续,很容易被恐惧等东西打败。

但是他不一样。

他想拥有的更加多一些,他想成为这魔渊最坚不可摧的存在。

不仅仅是外在的身躯,更是残存的那道意识。

很快,魔渊里的其他生物发现领域内多了一种新的魔。

这种魔拥有石头做的身躯,有时候是一块,有时候是多块,形状没有规则,但——

不怕死,也死不了。

无论怎么打碎他的身躯,打散他的魔气,总有一丝残存的意念逃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凝聚回来。

慢慢地,这个奇怪的魔凝聚出了魔核。

魔核就像一个技能存储器,在吞噬与被吞噬间,他获得了其他魔的认知,也试着变过各种形状,其中就包括人类。

可魔核的存在,也让他的弱点开始暴露。

只要魔核被击碎,他就可能消散于这世间。

于是,在新的战斗中,他开始学会保存实力,试着把魔核分裂开来,然后制造傀儡出去战斗。

分裂魔核对魔来说自然是痛苦的,但对他这无貌无心曾经碎过无数次的石魔来说,那点痛苦似乎算不上什么。

慢慢地,他扫荡过这魔渊的大部分地方,也寻了个最满意的地盘,开始无所事事的日子。

在那段日子里,他最喜欢在崖下趴着,偶尔会回忆起自己掉下来的场景。

有时候,他也想像一只狼那样嚎叫一声,但马上又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已经叫不出来。

当然,就算他嚎了出来,上头也不可能有任何回音。

所以,何必呢,当这个无声无貌的石魔就挺好。

……

因为他的占据,那块崖下的地盘基本没有别的魔,所以他就一直懒洋洋地伏在那里,就像一块没有生息的丑石头。

有一天,一股聒噪之声吵醒了他。

是一只小山羊,不知为何掉了下来,大概掉在悬崖一半的高度上。

果不其然,小山羊惊恐地开始叫唤,上头却马上传来了回音——

一声又一声,比那小山羊叫得更加急切。

可这小羊掉得太深了,崖壁又很滑,它试了好几次,不但没有上去一步,还又滑下来不少距离。

上面的叫声更加急促,一直努力的小羊也叫得更大声,声音开始出现嘶哑。

如果再不上去,那种会飞的红眼鸟魔会过来吃掉它的。

这一切当然与他无关,可是——

太吵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然后一堆石块飞上去,嵌在崖壁上。

很快,那沿着石头而上的小羊不见了踪影。

崖下恢复了安静,他静静地伏在原处,再次回忆起当年的场景。

如果,如果当初也有这样的回音,他会不会,也能爬回到悬崖之上呢?

可是没有如果,掉下悬崖的他如石头一般不死不烂,悬崖之上的那个族群,只怕早已化成灰土。

那声属于他的呼唤,等不来就等不来吧。

……

他的原身越来越强大,在魔渊的日子变得愈发枯燥。

于是在阴雨绵绵的一天,他选择陷入沉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他的地盘依旧没人敢动。活着的**开始变得淡薄,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于是制造了小傀儡开始外出游荡。

然后他遇到了这个奇怪的人类。

在跟着她的一天,他正想着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然后一不小心掉进了坑里。

坑不算深,但对那个高度的他来说,就像是一道小小的悬崖,尘封许久的记忆再次涌来。

身边的银环蛇有着剧毒,是曾经的他惧怕的存在,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没错,这是他的选择,他将继续是这魔渊唯一的石魔。

可是,当那束光照下来的时候,他抬头望去,沉寂下去的魔核再次跳动得剧烈。

他觉得自己被那光刺到了,有点想哭。可石头不会流泪。

他想回应一声,告诉她自己还好着。可石头不会回应。

他把自己封闭在冰凉坚硬的石头里,第一次接收到属于他的光和热,却无法把回馈的光芒传递出去。

任由那桑枝将自己缠绕,然后有力而坚定地拉上去时,他想,他有点后悔了。

如果他还是狼的模样,是不是就可以主动跳起来,主动用温热的皮毛去蹭她,然后帮她挡住那漏风的袖口呢?

如果是一只狼就好了,他就可以,作出回应了。

…………

桑非蓝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之时,就明白了。

这是一只能附身的魔。

当初的小石魔是它,石魔2号也是它。

不,能听懂人类的语言,还能拥有人类的习惯,说不定还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它不应该是它,而是个和人类相似的存在。

桑非蓝翻开小银狼的肚皮看了眼,然后赶紧挪开目光。

所以,应该是……他,没错吧?

似乎是不能适应这具身体,抑或是被这冰凉的水冷到了,小银狼开始咳嗽,桑非蓝见状不对,赶紧松开右手的绑带,撕下一大块衣袖,给那小银狼包着,细细擦干。

一路抱着他来到一个没有生物的岩洞,桑非蓝在岩洞外升起一堆火,自己则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把他放出来烤火。

刚才过来的这一路,她也发现了这只小狼的不同。

这具身体,即使能睁开眼睛,还能摆动四肢,但——

没有心跳,也无法恢复温热,就像是一只被操纵的傀儡。

只是这小傀儡十分灵活,很快就掌握了这个形态下的所有小动作,包括眨眼睛,抖动耳朵,蜷缩小爪子,以及甩动尾巴。

桑非蓝给他擦干后就把布放在一边,然后用手给他梳理有些杂乱的毛。

小东西眯起了眼睛,还把头搁在她的膝盖上,似乎在享受这顺毛的过程,耳朵还一抖一抖的,看得桑非蓝心痒痒。

不行,人家还这么小,她直接上去撸,只怕人家受不住。

暖洋洋的火很快把这只湿漉漉的小银狼烘干,桑非蓝看天色已是不早,准备开始烹饪今天的晚餐。

她是不缺东西吃,可这小狼是不是需要吃点什么?

桑非蓝尝试着拿了一块肉干给他,小银狼睁开了眼睛,没有动,还摇了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是了,这么小的狼崽,她看到同一窝的还在喝奶呢。

要不,去狼妈妈那里“借”点?

显然小银狼已经看出了她的企图,一只小爪子伸了出来,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起身,拒绝的意思更加明显。

最后桑非蓝只能自己享用烤土豆和小浆果,顺带咬了块肉干。

虽然吃食很简单,但桑非蓝有点期待这个夜晚。

把残局收拾了一下,然后在岩洞里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她这几天自己编织的干草席子,桑非蓝把小银狼放在原地,准备去水流边清理一下自己。

既然右边碎成两半的外衫衣袖已经没了一半,她索性把另一半也撕了下来。

还好这里的外衫都比较宽大,半片衣袖就像一条毛巾那样大,外层耐脏还略防水,内层则是棉质的,勉强也能当毛巾用。

桑非蓝就用这块毛巾把自己擦了擦,但是越洗越觉得不过瘾。

是了,来这里好几天了,她还没有洗过头,也没彻底地洗过澡,总觉得身上不太干净。

可她身上的衣服只有一套,除了那件破烂的紫色外衫,就只剩下一件还算完好的白色内衫了。

没办法,桑非蓝只能先把外衫洗了挂上,等明天再对自己来一番大清理,顺便把内衫换出来洗掉。

唉,虽然做吃的她会,但说起空手织布,还是算了,她宁愿少穿一件。

拿着外衫回去,桑非蓝架了根竿子把湿衣服挂上,然后走进岩洞。

小银狼本来卧在草席上,乖乖等她回来,但见她把自己清理了一番,马上直起身子,不满地“嗷呜”了一声,似乎在向她控诉,洗澡为什么不带他。

洗澡为什么要带他?

桑非蓝感到莫名其妙,然后见小银狼伸出前腿给她看。

只见一条淡淡的血痕,从它脖颈处一直延伸到前腿,应该是在水里的时候没有冲干净。

是了,他作为石魔2号的时候也是很爱干净的,从坑里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澡。

可她今晚也没大洗,所以还是等明天再说吧,现在谁也不要嫌弃谁。

桑非蓝心安理得地在草席上躺下,然后把小银狼抱过来。

虽然火堆在岩洞外燃烧,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这小银狼已经吸收了很多热量,到现在还是暖烘烘的。

桑非蓝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摸了又摸,然后不舍地放在一边,闭上眼。

虽然不知道他这具身体是活的还是死的,但是还这么小,万一把他压坏了可不好。

小银狼这边正满意地享受着她的睡前安抚,但才被摸了一会儿,就被她放下。

看着她翻过去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

怎么回事,是他现在的样子不够可爱,还是毛毛不够顺滑,还是身体不够暖和?

夜入深,桑非蓝在睡梦中不自觉地翻了个身,面朝着小银狼那边侧躺。

有个一直假寐的小东西终于找到时机,悄悄地蹭过来,缩在她的脸颊边。

睡梦中的桑非蓝似乎也感受到了毛绒绒的触感,不自觉把这团毛绒绒搂在怀里。

魔渊里仍然阴风阵阵,岩洞外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岩洞里却是温暖如春,一人一狼都陷入到美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