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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逝。自大水倒灌入城中,一下子便过去了七日之久。
在这七天里,雨势倒是逐渐小了,时下时不下,没有之前那般可怖,但是城中的水患,却半点没有退去,只能勉强保持水位不断上涨。
汪府君躺在床榻上,双眼无神,倒是面色不似之前那么苍白。
他也想开了,无论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这种事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当。人总要向前看……个屁啊!
我的粮草,我的军械,我的金银!
为了安抚城中一众世家,汪意这次可真是大出血了。本来就剩不多的粮草,又愣是拿出了三成去,不够的又另有金银抵偿。
而趁此机会,世家直接狮子大开口,故意在帐簿上多添了几笔,让汪意多赔了好些财货,直接把太守府府库给掏空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世家也知道不能超过汪意心中的底线,故意卡着那个点来让他赔付的。要不然把汪府君逼急了,真会来个玉石俱焚的。
也正因此,太守府除了忍痛赔付,倒也没有再作什么。
“府君,今日又有好几百石的粮草发霉了。再这么下去,城中的粮草怕是很快就要消耗光了。
之前城中百姓或许还有些存粮,现在就全靠着太守府救济了。”
掌管钱粮的主簿来到床榻边,一脸愁容地看着汪府君。
“还剩多少?”
“不足十万石。”
“咳咳1
强忍住喉咙再次涌上的淤血,汪意心下顿感绝望。
十万石的粮草,若是光光支撑士卒,倒是还能撑上几月。可城中近十万的百姓也嗷嗷待哺,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最要命的是那群黑心污烂的世家,让他赔了一大笔粮草还不算,偏偏每日要在他这里白吃白喝,还他娘的要吃饱。
我去他娘的,本府都多少日没吃顿饱饭了!
这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怕不是再坚持个半月就要彻底消耗殆尽了吧。到时候没了粮,大军必然哗变,不攻自破也。
“除了粮草外,因为这几日的水患,再加上天气,百姓又无有遮风挡雨之处,有许多染上了风寒,药材便也不够用了。
属下怕,届时疫病扩散开来,死伤无数,安和危矣1
“将所有属官幕僚都召集起来,本府有话要讲。”
汪意说罢,随即闭上了眼睛,不在开口。
主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有所感,喟然长叹了一声,转身去叫人了。
不多时,太守府上下属官,包括汪意门下幕僚便都到齐了。
汪意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走到前边的大堂,在上首坐下后,便开口道:“诸位,因为一场大水,安和城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眼下城中粮草不足,药材不足,兵无战心,将无战胆。更兼风寒疫病不断扩散,一旦传开,安和必定沦为鬼蜮。
值此存亡危急之时,本府决意向讨逆军献降,如此方可保我安和一命。”
这话一出,不少官员纷纷踌躇,几欲开口。
汪意见此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但有一丝办法,本府都不会走到这一步。但人力到底不是天时的对手,我等皆无能为力也。
季信,眼下讨逆军并未围城,趁着天气好转,你这便率部撤回东昌吧。某会让人给你准备足够的粮草,且放心吧。”
“多谢兄长了。白宠无能,不得相救兄长,反倒还要兄长帮衬。”
白宠叹息一声。到底是白来一遭,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凭白损失了五千精兵。虽然很想劝阻汪意多撑一会儿,但都这样了,他也不好再开口了。
“吱呀1
许久未打开的东城城门再一次大开,一艘孤零零的简陋小船逐渐划了出来。在这种大水中,靠脚走去讨逆军大营是不切实际的,还是用船划比较方便些。
公输亮站在小船上,身后只两个士卒在划着船。他这次作为使者代表太守府前去讨逆军献降,心中真是感慨莫名。
小船慢悠悠地一路往东划去,直划了半个多时辰,才划到水淹不上去的高地。虽然不清楚讨逆军军营具体在哪里,但是公输亮相信陈迹派出的斥候肯定会把他带去的。
果然,带着两个士卒走了一会儿,前方便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安敢在此鬼鬼祟祟1
几匹快马跑到公输亮面前,却是几个面色冰冷的斥候正要拔出刀来。
“我等不是细作,而是奉汪太守的命令,前来出使讨逆军的使者。还请几位带在下面见陈讨逆。”
几个斥候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便跟我等来吧。”
公输亮跟着几人一路来到讨逆军大营,在营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人出来引他到中军大帐。
此时的大帐里是好不热闹,包括陈迹在内,一众讨逆军将官皆是眉开眼笑。显然,这个时候汪意差人来出使,除了支撑不住来献降,没有旁的理由了。
“讨逆此计果真绝妙,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安和拿下。待得此处稳定后,整个庐阳郡,便皆是我军囊中之物。”
“是极是极,交战了这般长时日,死伤了恁多将士,总算将安和拿下了。”
“说来如果敌军再不来降,我军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现在讨逆军的粮草也所剩无几,每日发霉的也不在少数。之前还能去周遭县城收缴一些,可碰上如此天气,光是运输都是一件麻烦事。
说不得好不容易抢点粮食来,路上全被大雨给糟蹋了,白白浪费军力。
众将都很高兴,除了当日率部献降的牛芒。他现在虽然依旧统领本部人马,但是已被归在刘布麾下,平日里多受掣肘。
更重要的是当建制编完后,他才知道白宠压根没死,被汪府君救走撤入城中。当时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简直就如吃了屎一样难受。
不明不白地做了降将,在这里地位低下不说,还要遭到周遭将官的排挤。可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却也不好再回去了。
就算他能率部回去,白宠也不敢再用他们了啊,只好狠下心在这里干到死了。
而且现在见识了讨逆军的狠辣,说甚么他也不敢带人叛逃出去,鬼知道会被陈迹怎么惩治。
没办法,实在太狠了,一座这般大的城池,上十万人口,说淹就淹了。还不知道要欠下多少人命债哩。
众人兴奋地说话间,公输亮便被带到了大帐。
见到使者进来,大帐里登时安静下来,众将又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极力作出严肃的表情。
陈迹也正了正神色,正要开口,却见下首来人面熟得很,略微思索,惊道:“公输亮?1
“正是在下,昔日兴丰一别,不想境遇已是天差地别。某还是寄人篱下,汝却做得了这般位置,统领大军征战沙常”
公输亮一点不像使者,反倒像是许久未见而寒暄的旧友。
这时钱猛和王林等参加过兴丰之战的将官也认出了他,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怎得替汪太守做了使者?”
“食人禄,自然要忠人事。”
“那不知景明在太守府里,谋了个什么官职。”
“无官无职,只是门下一幕僚耳。而且这段时日,连禄米都快发不出来了。”
“某这里倒是充裕,届时不若在讨逆军中混口饭吃?”
公输亮闻言,意味深长地盯了陈迹一会儿,许久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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